理科最后一個班級的教室里總是鬧哄哄的,和江念的一班形成鮮明對比。
早上第一節課,數學老師站在講臺上,聲音淹沒在一片嘈雜中。后排幾個男生圍在一起打撲克,中間兩排女生交換著化妝品和小鏡子,靠窗的位置,一個男生正戴著耳機打手游,手指在屏幕上滑得飛快。
只有最后一排靠后門的角落異常安靜。許漾趴在那里睡覺,周圍兩米內沒人敢大聲說話。
“三條K!我贏了!”蔣言甩出手里最后三張牌。
“操,蔣言你今天手氣也太好了吧。”一個寸頭男生懊惱地扔下牌,“不玩了不玩了,老子這個月零花錢都快輸光了。”
數學老師終于忍無可忍,課本重重拍在講臺上:“安靜!這是課堂!”
教室里靜了一秒,隨即又恢復喧鬧。數學面色鐵青,目光掃過教室,最后落在唯一可能聽他話的人身上:“許漾!管管你們班!”
許漾慢悠悠地抬起頭,眼神還帶著睡意。他沒說話,只是掃了一眼教室。吵鬧聲立刻小了下去,最后只剩下竊竊私語。
“繼續。”許漾對數學老師抬了抬下巴,又趴回桌上。
數學老師松了口氣,繼續講題。這種情況每周都要上演幾次,老師們管不了這個班,只能找許漾。雖然許漾自己也不聽課,但至少能讓其他人安靜點。
姚安可坐在教室正中央的位置,正對著講臺。她化了濃妝,長發染成紅棕色,校服改得極為修身。此刻她正對著小鏡子涂口紅,完全無視講臺上的老師。
“安可,周末那個職高的又給你發消息了?”前排女生轉過頭,一臉八卦。
姚安可輕哼一聲:“早拉黑了,太粘人。”她合上口紅蓋子,“男人啊,不能太慣著。”
“還是你厲害,”女生羨慕地說,“聽說你和許漾分手后還能做朋友?”
姚安可瞥了眼后排睡覺的許漾,嘴角微揚:“我們那都不算談戀愛,就是玩玩。”她壓低聲音,“不過許漾這人確實夠意思,分手后我要有事找他,他從不推辭。”
教室另一側,林驍正埋頭在素描本上畫畫。他頭發略長,遮住半邊眼睛。雖然成績墊底,但他的素描水平堪比專業美術生,課本空白處全是他畫的建筑草圖。
“林驍,又畫什么呢?”同桌湊過來。
林驍頭也不抬:“市圖書館,哥特式建筑,細節太難了。”
“牛逼,”同桌豎起大拇指,“你以后真該去學建筑。”
林驍筆下不停:“我爸讓我繼承家業,搞建材。”
“那也不錯啊,至少不愁錢。”
林驍沒接話,繼續專注地畫著他的素描。在二十一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堅持。他們或許成績差、不守紀律,但沒人會嘲笑彼此的愛好或夢想。這是許漾定下的規矩。
下課鈴響,數學老師如釋重負地抱著教案逃離教室。學生們一窩蜂涌向門口,準備去小賣部。許漾這才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坐直身體。
“漾哥,醒啦?”蔣言立刻湊過來,遞上一罐冰可樂,“老規矩,第一節課后提神。”
許漾接過可樂,拉開拉環灌了一口。他的目光掃過教室,在陳墨的位置上停留了一秒。陳墨是班上唯一認真學習的人,雖然成績也不怎么樣。此刻他正埋頭寫作業,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滑到了鼻尖。
“墨仔,作業晚上抄你的。”許漾說。
陳墨推了推眼鏡,無奈地點頭:“漾哥,下次能不能自己寫一次?”
“麻煩。”許漾站起身,活動了下肩膀,“網吧,誰去?”
蔣言立刻舉手:“我我我!”
“許漾。”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周時安站在那里,校服穿的整整齊齊,與二十一班混亂的氛圍格格不入。
教室瞬間安靜下來。班上的同學都知道,周時安是少數能直接來找許漾的人之一。
許漾挑眉:“稀客啊,大學霸。”
“有事找你。”周時安看了眼周圍,“出來說?”
許漾聳聳肩,跟著周時安走出教室。走廊上,周時安直奔主題:“宋津年最近在追我們班一個女生。”
“所以?”許漾懶洋洋地靠在欄桿上,陽光落在他半邊臉上。
“適可而止。”周時安聲音平靜,“那女生很困擾。”
許漾嗤笑一聲:“年子追女生從不強迫,你情我愿的事,我管不著。”
“你知道他的賭約嗎?”
許漾的表情微微一變:“什么賭約?”
“一周內追到江念,賭注是一頓火鍋。”周時安直視許漾的眼睛,“江念是我朋友。”
兩人對視片刻,許漾先移開目光:“我會跟年子說。但他聽不聽,我不保證。”
“足夠了。”周時安點點頭,轉身離開。
許漾回到教室時,宋津年正癱在他的座位上哀嚎:“這都兩個星期了!江念就沒正眼看過我!”他抓了抓精心打理過的頭發,“言子,是我沒有魅力了還是怎么的?”
蔣言毫不客氣地大笑:“年哥,認輸吧,兌現你的承諾!”
姚安可也湊過來,紅唇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喲,我們年哥也有失手的時候?”
“滾蛋!”宋津年抓起一本書砸向蔣言,“那妞太冷了,油鹽不進。”
林驍從素描本上抬起頭,難得插話:“送花,寫情書,約吃飯,你都試過了?”
“全試了!”宋津年掰著手指數,“花被她同桌扔了,情書看都沒看,約吃飯?人家直接說沒空。”他夸張地捂住胸口,“我宋津年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打擊?”
許漾走過來,踢了踢宋津年的椅子腿:“別追了。”
“為啥?”宋津年抬頭,“你不會也看上她了吧?”
許漾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賭約的事,周時安知道了。”
宋津年表情一僵:“他怎么知道的?”
“重要嗎?”許漾俯身逼近,聲音壓低了幾分,“江念是他朋友,適可而止。”
宋津年張了張嘴,最終嘆了口氣:“行吧,給你面子。”他轉向蔣言,“火鍋我請,但這事沒完!我宋津年還就不信了...”
“得了吧,”姚安可拍拍他的肩,“人家明顯對你沒興趣,強扭的瓜不甜。”
“就是,”蔣言壞笑著補刀,“年哥,承認吧,你的魅力值跌停了。”
教室里爆發出一陣哄笑。宋津年抓起書包砸向蔣言,被對方靈活躲開。許漾看著他們打鬧,嘴角微微上揚。他們班雖然吵鬧、混亂,但沒人會真的越界,因為許漾不允許。
上課鈴再次響起,這節是化學。化學老師是個剛畢業的年輕男老師,對他們班毫無辦法。他戰戰兢兢地走上講臺,聲音比蚊子還小:“同學們,今天我們講氧化還原反應...”
教室里依然嘈雜,但音量控制在許漾能忍受的范圍內。姚安可繼續涂她的指甲油,林驍換了本新的素描本,陳墨努力聽講卻一臉茫然,蔣言和宋津年傳著紙條,不知在密謀什么。
許漾又趴回桌上,準備繼續補覺。臨睡前,他看了眼手機,屏保是一張初中時的合照,他和周時安站在領獎臺上,手里拿著物理競賽的獎狀。那時的他還沒有耳釘和挑染,笑容干凈明亮。
他關掉手機,趴在桌上。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教室里依然吵吵鬧鬧,每個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度過這段看似荒唐卻真實鮮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