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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決定不和他計較

錦繡園外,流螢和流云在暮色中來回踱步,眼睛不時瞟向緊閉的房門。院中的靈燭花開了又謝,已是第三輪花期。

“明日就是靈脈測試了,小姐怎么還不出來...”流云絞著手中的帕子,聲音壓得極低。

流螢盯著紋絲不動的門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小姐既說了今日出關,就一定會——”

“姐姐還沒動靜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兩人一驚。只見云霧正在芳華的攙扶下趕來,蒼白的臉上卻帶著篤定的神色。見流云搖頭,少年輕笑:“那便等著就是。作為姐姐的貼身婢女,你們該比旁人更信她。”

芳華默默站在一旁,四人靜靜望著那扇門。晚風拂過院中的七色堇,帶起一陣窸窣聲響。

不多時,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云國公也到了,玄色衣袍上銀線繡的云紋在月光下若隱若現。老人抬手制止了眾人的行禮,目光慈愛地望向房門。

“吱呀——”

門開的剎那,五雙眼睛齊刷刷望來。云翩翩愣在原地,看著石階上排排坐的眾人,恍惚間覺得像極了等待投喂的雛鳥。目光觸及輪椅上的云霧和祖父時,她鼻尖一酸,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將二人緊緊摟住。

“哎喲,我的翩丫頭。”云國公輕拍孫女單薄的背脊,花白的胡子蹭著她發頂,“閉關一月,連祖父都忘了?”

而一旁的流螢和流云看著小姐身上散發的靈力,一個比一個激動。“靈徒境,一個月就突破了,小姐是天才,天才!”

云翩翩破涕為笑,拭去眼角的濕意,引著眾人往小廳走去。燭火映照下,她眉宇間的稚氣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沉淀后的光華。

“這次閉關收獲頗豐。”她指尖輕點,一縷赤色丹火在掌心躍動,“我不但晉階靈徒境,更成了煉藥師。”轉頭看向弟弟無神的雙眼,聲音輕柔卻堅定,“小霧的眼睛,這次定能治好。”

云國公蒼老的手覆上孫女的手背,觸到一層薄繭。老人喉頭微動,最終只化作一句:“辛苦了,翩兒。”

這么久以來的辛苦和累都沒有讓云翩翩感受到這種感覺,或許這就是親人,這就是關懷吧。

暮色漸沉,幾盞琉璃燈在廊下輕輕搖曳,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云霧被芳華和芳媛一左一右攙扶著,晚風拂過他額前的碎發,帶來久違的清涼觸感。

小廳內,燭火透過紗罩暈開柔和的光。待眾人落座后,云翩翩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青玉瓷瓶,步履輕緩地走到弟弟面前。

“小霧,這是姐姐特意為你......”

“姐姐,”少年突然開口,清瘦的面容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堅毅,“我不怕疼,只怕不能保護你們。”他摸索著握住云翩翩微微發顫的手,“所以無論要經歷什么,我都愿意。”

云翩翩心頭一顫,這才驚覺記憶中那個愛哭鼻子的弟弟,早已在黑暗中長成了頂天立地的模樣。

“流云,去備一盆清水來,再取些干凈的帕子。”

當清水端來時,云翩翩取出另一個碧玉瓶,將靈液傾入水中。霎時間,濃郁的靈氣在室內蕩開,連院中的靈植都為之輕顫。她將三階清心丹放入云霧掌心,少年毫不猶豫地仰頭咽下。

起初只是微微的灼熱感,漸漸地,疼痛如潮水般涌來。黑色的血淚順著少年蒼白的臉頰滑落,芳華立即用浸了靈液的帕子輕輕擦拭。云翩翩緊握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多希望能替弟弟承受這份痛苦。

“唔......”云霧咬緊牙關,單薄的身軀微微發抖,卻始終沒有喊出一聲痛。

不知過了多久,那污血終于轉為鮮紅。芳媛換了一塊又一塊帕子,直到最后一絲血色也消失不見。

“小霧,”云翩翩聲音輕柔得像是怕驚碎一場夢,“慢慢睜開眼睛試試。”

少年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久違的光明帶來微微的刺痛。模糊的色塊漸漸聚焦,他看見——

姐姐泛紅的眼眶,祖父緊握的雙手,侍女們含淚的笑顏。所有他只在想象中勾勒的模樣,此刻都真切地呈現在眼前。

“我看見了......”少年哽咽著,淚水再次涌出,但這次,是喜悅的淚水,“姐姐的眉毛上,有顆小小的痣呢。”

云翩翩再也抑制不住,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她張開雙臂,衣袖在夜風中輕輕飄動:“恭喜你,小霧。”

少年望著眼前這個眼角含淚卻依然挺直脊背的姐姐,月光為她鍍上一層銀輝。他猛地撲進那個溫暖的懷抱,鼻尖縈繞著熟悉的藥香——那是姐姐身上特有的味道。這段時間的黑暗里,他比誰都清楚姐姐付出了多少。

“謝謝姐姐...”少年將臉埋在她的肩頭,聲音悶悶的,“真的...謝謝你。”

高位上的福伯早已老淚縱橫,粗糙的手掌不停擦拭著眼角。看著這對姐弟相擁的身影,老人仿佛看到了云家未來的希望。

“祖父。”云霧松開懷抱,鄭重地行了一個標準的家禮。月光下,少年挺直的背影與當年的云國公如出一轍。

老人欣慰地點點頭,轉而提起正事:“明日的試煉,可要祖父陪同?”

云翩翩與弟弟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閃過同樣的堅定。她轉身面向祖父,月光勾勒出她堅毅的側臉:“有些恥辱,必須親自洗刷。”

“好!好!好!”云國公連嘆三聲,蒼老的手重重拍在輪椅扶手上,“這才是我云家的孩子!”

云翩翩和云霧堅定的眼神落入國公眼里,更加滿意,這才是云家的孩子,這才是他的孫女孫子!

福伯推著輪椅緩緩離去時,老人回頭望了一眼——月光下并肩而立的兩個身影,宛如兩柄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卻又沉穩內斂。

庭院里,姐弟二人默契地保持著沉默。夜風拂過池塘,蕩起細微的漣漪。云翩翩突然重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力道大得讓少年一個踉蹌:

“不必擔憂。”

云霧穩住身形,反手握住姐姐的手。少年的掌心溫暖干燥,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好,姐姐,明日我們一起。”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最終在石板路上融為一體。

云翩翩朝錦繡園方向走去,臨別時又回頭囑咐芳華:“好生照看小公子。”月光下,她看見云霧站在原地,少年清亮的眼眸里映著星河,再無往日的陰霾。

回園的路上,夜風送來陣陣花香。云翩翩突然駐足,想起一樁舊事:“攝政王送來的物件放在何處?”

“小姐閉關首日就送來了,”流云抿嘴輕笑,“連那張天星紫檀雕花床也一并送到了,現都安置在側院。可要奴婢們現在搬回來?”

“搬!當然就搬!不然今晚怎么睡覺呢?”云翩翩腳步加快,語氣斬釘截鐵。想起這一個月在冰冷草地上輾轉反側的日子,她恨不得立刻撲進柔軟的被褥里。

錦繡園內,侍女們手腳麻利地安置新床。云翩翩繞著這張雕工精美的紫檀大床轉了一圈,指尖撫過床柱上繁復的纏枝紋——那竟是罕見的南海沉香木鑲嵌而成。錦被上用金線繡著栩栩如生的百蝶穿花圖,在燭光下流光溢彩。

算玄燁還有點良心!

她決定,之前的事情就不和玄燁計較了,這樣也算兩清了。

當身體陷入云錦軟枕的瞬間,云翩翩舒服得腳趾都蜷了起來。這感覺,比突破境界還要暢快百倍!她像只饜足的貓兒般在錦被間蹭了蹭,轉眼便沉入黑甜鄉。

窗外,一輪明月悄悄爬上枝頭。這一夜,錦繡園內再無輾轉反側之聲,唯有均勻的呼吸伴著更漏,直到東方既白。

翌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紗帳時,云翩翩難得地睡到了自然醒。她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地發現——這竟是她穿越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夜。

突然想到今日有正事,一個翻身直接起床。

“小姐莫急,時辰還早呢。”流云抿嘴輕笑,手上卻利落地開始為她梳妝。云翩翩坐在銅鏡前昏昏欲睡,任憑侍女靈巧的手指在發間穿梭。直到冰涼的帕子敷上面頰,她才徹底清醒過來。

鏡中人一襲綠裳,繡著粉荷,外披淺綠紗衣,襯得肌膚如玉。烏黑的長發高挽,斜插一支鏤空蘭花朱釵,幾朵小巧的珠花點綴其間。腮邊兩縷青絲隨風輕舞,既不失少女靈動,又平添幾分仙氣。

推開房門,晨風送來陣陣花香。云霧早已候在院中,一襲月白錦袍襯得身姿挺拔。不過十歲的少年,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已有翩翩風姿。見姐姐出來,他展顏一笑,恍若春風拂面。

“公子小姐都準備好了?“福伯拄著拐杖走來,眼中滿是欣慰,“馬車已備在府門外。”

云翩翩輕撫弟弟肩頭,不忘詢問:“祖父昨夜可還安好?“

“國公爺精神甚好。”福伯笑呵呵地捋須,“特意囑咐老奴轉告二位,盡力而為便好。”

姐弟二人說笑著往正門走去,沿途侍女小廝紛紛駐足行禮。假山后,云瑤死死攥著帕子,指甲陷入掌心猶不自知。她盯著那對璧人般的姐弟,眼中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

馬車前,云翩翩忽然回首,朝福伯俏皮地眨眨眼:“告訴祖父,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說罷輕巧躍上車轅,黃衫在晨風中翩躚如蝶。

流螢揚鞭一聲脆響,馬車碾過滿地晨露,向著青玄廣場疾馳而去。車簾翻飛間,隱約可見姐弟二人相視而笑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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