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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看見愛的蹤影

  • 我的26歲房客
  • 南鹿肥魚
  • 3214字
  • 2025-08-09 09:13:00

綠皮車在無邊的夜色里轟隆前行,懷化站的冷雨和喧囂被遠遠甩在身后,連同那場關于“人心最沒意思”的頓悟,一同沉入車輪碾過的鐵軌之下。

車廂里重新被單調的“哐當”聲和渾濁的疲憊感占據。蘇晚靠在我身邊的窗玻璃上,閉著眼,呼吸輕淺,仿佛睡著了。

但我知道她沒有,那微微蹙起的眉心和過于僵直的脊背,泄露著她內心翻涌的驚濤駭浪。

窗外,黑暗依舊濃稠,但地勢似乎開始有了起伏的輪廓。

遠處隱約可見黑黢黢的山巒剪影,如同蟄伏的巨獸。

吉首,那個群山環抱的驛站,正一點點靠近。

寂靜中,對面座位那對一直依偎著打盹的小情侶似乎醒了。

女孩揉著眼睛,帶著睡意的嬌嗔抱怨了一句什么,男孩立刻賠著笑,低聲哄著,動作輕柔地替她攏了攏滑落的外套。

昏黃的燈光下,兩人年輕的臉龐靠得很近,眼神里是未經世事打磨的、純粹的依賴與甜蜜。

像兩只在寒冷冬夜里互相依偎取暖的小動物。

這溫情的一幕,像一根細小的針,刺破了車廂里沉悶的絕望空氣,也刺中了我心底那塊剛剛被“人心涼薄”冰封的角落。

并非嫉妒,而是一種更深沉的、帶著鈍痛的悲憫。

看著他們,那些深埋的、關于愛與被愛的廢墟,那些在周薇身上耗盡又埋葬的期待,連同昨夜在車輪聲中傾瀉而出的自我剖析,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上來。

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身邊的蘇晚。

她不知何時也睜開了眼,正靜靜地看著對面那對小情侶。

琥珀色的眼眸里,沒有羨慕,也沒有譏諷,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淀著巨大悲傷的平靜。

那平靜之下,是阿杰墜樓時碎裂的茉莉,是錄音筆里絕望的尖叫,是昨夜窗臺上那片空蕩的、如同心口傷疤的印記。

“很多個瞬間……”我的聲音干澀地響起,打破了沉默,也像是對著自己心底那片廢墟的低語,“我都覺得……我們這種人,大概……是走不到最后的。”

“我們”?這個詞自然而然地滑出口,將我和她,這兩個傷痕累累、倉皇出逃的靈魂,緊緊綁在了一起。不是指我和她之間有什么,而是指我們這類被生活反復捶打、內心千瘡百孔的人。

蘇晚緩緩轉過頭,看向我。眼神里沒有驚訝,只有一種深切的、無聲的認同。

“你承不承認?”我迎著她的目光,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塵埃落定般的蒼涼,“我們這一生,好像……永遠無法擁有一段所謂的‘完美’感情。”“完美”兩個字,被我說得輕飄飄,帶著濃重的自嘲和早已放棄的疲憊。

她依舊沉默,但那眼神里的悲傷似乎更濃了,像化不開的墨。

“拼盡全力,想為愛排除萬難……”我頓了頓,眼前閃過那些為周薇、為所謂未來付出的努力和妥協,最終卻只換來背叛和債務,“可到頭來……制造出更多麻煩和難題的,偏偏……就是這‘愛’本身。”阿杰的死,不正是為了守護她和那盆象征“愛”的茉莉,才被逼上絕路的嗎?這殘酷的悖論,像命運最惡毒的玩笑。

蘇晚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一滴淚無聲地滑落,迅速沒入她深色的衣領。她沒有擦拭,只是將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沉沉的黑暗,仿佛要將那無邊的夜色看穿。

“我一直覺得,”我的聲音放得更輕,像在陳述一個樸素卻艱難的道理,“感情里,出問題……有錯誤,都太正常了。這世上哪有天生嚴絲合縫的兩個人?”我想起昨夜自己剖析的那些“擰巴”和“試探”,“關鍵……不是出了問題就一拍兩散,想著換一個……而是得學會‘修一修’。”目光落在對面那對又開始低聲說笑的小情侶身上,帶著一絲復雜的期許,“有矛盾,就想辦法解決……及時地、面對面地,別讓它爛在肚子里,變成毒瘤。”

車廂猛地顛簸了一下。蘇晚的身體隨著慣性晃了晃,她下意識地抓住了座椅扶手,指節泛白。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極低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一種深切的無力感,接過了我的話:

“可是……‘修’……談何容易?”她終于開口,聲音破碎沙啞,“兩個人……想要長久地在一起……一定……至少有一方,要不停地……做出犧牲和讓步吧?”她想起阿杰為了保護她,一次次擋在催債人面前,最后……“喜歡……靠的是一時沖動,是心尖上的那點熱……”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按在自己心口,“而長久的愛……卻要在現實的冰水里……一遍遍淬煉……熬過去,才能成形。”

“是啊……”我長長嘆了口氣,胸腔里彌漫著沉重的共鳴,“所以……為什么有的人,短短相處,新鮮勁兒一過,感情就碎得撿都撿不起來?”周薇的臉再次閃過,“而有的人……卻能像摸黑走道似的,跌跌撞撞地……找到適合彼此的法子,熬過那段恨不得掐死對方的磨合期……最后……竟也能默契地,走完一輩子?”這“默契”二字,充滿了難以想象的艱辛和智慧。

沉默再次降臨。車輪聲固執地敲打著耳膜。對面那對小情侶似乎也安靜了下來,女孩靠在男孩肩上,男孩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安撫一只受驚的雛鳥。

“其實……”我望著他們,聲音帶著一種穿透世情的疲憊,“世間的感情,剝開那些花里胡哨的皮,骨子里……大多都一個樣。”我頓了頓,目光轉向蘇晚,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了然,“相愛容易……荷爾蒙上頭,看哪哪都好。難的是……相守。”

蘇晚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無聲地重復了那兩個字:“……相守。”這簡單的兩個字,承載了她和阿杰未能實現的全部重量。

“所有那些……外人看起來絕配的、天造地設的感情,”我繼續說道,語氣蒼涼,“哪有什么天生的齒輪嚴絲合縫?那都是騙人的童話。”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塑料桌面,“不過是在漫長的、能把激情磨成粉末的平淡日子里……在柴米油鹽雞毛蒜皮的消磨里……兩個人,都懂得……‘失去’一點那個自以為是的‘自我’。”

我看向蘇晚,眼神里帶著一種沉重的詢問,也像是在確認自己的領悟:

“用你讓一點,我退一分的容忍……”

“用一天天、一年年……積攢下來的,那點比金子還貴的……包容和耐心……”

“像磨石頭一樣……慢慢地、笨拙地……把彼此那些扎人的棱角……磨平,磨圓……最后,才能……勉強湊合著……嵌在一起。”這“嵌”字,充滿了妥協與無奈,卻也蘊含著一種堅韌的生命力。

“有人說……”我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引述著那句曾刺痛過無數人的話,“‘愛情里最殘忍的地方在于,從它發生的最初就已經到達巔峰。’……后面全是下坡路。”

這句話像一道冰冷的咒語,讓車廂里的空氣瞬間凝固。蘇晚的身體明顯僵住了,眼中那點微弱的、因對話而燃起的光,似乎也黯淡下去。巔峰之后即是下墜,多么絕望的定論。

然而,就在這沉重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寂靜里,我看著蘇晚疲憊卻依舊清澈的眼睛,看著窗外黑暗中偶爾頑強閃爍的、不知名的燈火,一種奇異的、近乎倔強的信念,如同石縫里鉆出的草芽,頑強地頂開了壓在心頭的那塊巨石。

我深吸一口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靜的力量,清晰地說了下去:

“但是……蘇晚。”

我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我……卻仍然……堅信。”

她的身體猛地一震,倏然抬眸看向我,眼神里充滿了驚愕和難以置信的探尋。

我迎著她的目光,一字一句,緩慢而堅定:

“愛……或許真的不能包治百病。它不是萬能靈藥,治不了貧窮,擋不了災禍,甚至……救不回一個絕望跳下去的人。”

阿杰墜落的畫面仿佛在空氣中閃過。蘇晚的呼吸瞬間急促,眼中涌起巨大的痛苦。

“但是……”我話鋒一轉,目光灼灼,像在黑暗中點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長久的磨合……熬出來的那份默契……那份你知道我擰巴,我知道你脆弱;你退一步,我讓一寸;吵得再兇也摔門不走……的默契……”

我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篤定:

“這份東西……一定可以!……讓我們在這操蛋的、雞飛狗跳的、充滿了算計和涼薄的凡塵俗世里……在那些嗆人的煙火氣里……隨時,都能……看見愛的蹤影。”

最后幾個字落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靜的車廂里激起無聲的回響。

蘇晚怔怔地看著我,那雙盛滿了悲傷和疲憊的琥珀色眼睛,此刻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火種。驚愕、茫然、一絲微弱卻真實的震動……復雜的情緒在她眼底激烈地翻涌、碰撞。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一個字也沒能吐出來。只有那緊抓著座椅扶手的手指,不知何時,已悄然松開。

窗外的黑暗依舊濃重,但遠方的天際線,似乎隱隱透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魚肚白的灰光。

吉首,就快到了。

車輪碾過鐵軌,“哐當——哐當——”。

如同沉重的嘆息,也如同……新一天笨拙而執拗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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