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文華大學圖書館空無一人。沈墨坐在他們常去的角落位置，面前攤著《身份》的獲獎證書。窗外偶爾炸開的煙花將室內照得忽明忽暗，映出他手機屏幕上那條編輯了十七遍仍沒發出的消息：“新年快樂，以及......“

鈴聲突然響起，嚇得他差點摔了手機。是林小雨的來電，屏幕上顯示“素箋“——自從競賽結束后，他給她的備注就從“林小雨“改回了這個。

“看窗外！“她的聲音裹挾著風聲和人群的喧鬧。

沈墨跑到窗前。圖書館正門前的廣場上，林小雨穿著鵝黃色的羽絨服，在雪地里踩出一個巨大的“7“。她抬頭看見他，立刻舉起手中的燈牌——“星辰，我是素月“在夜色中閃爍著柔和的藍光。

這是他們第一次網絡相識時用的ID。沈墨的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撞了一下。他顧不上拿外套，抓起桌上的信封就往外沖。

雪下得很大。林小雨的鼻尖和耳朵都凍得通紅，發梢上掛著細小的冰晶。燈牌的光映在她臉上，讓她的眼睛看起來像兩塊發光的琥珀。

“你怎么......“沈墨的聲音哽在喉嚨里。

“老白說你再不發消息，他就要親自給你寫告白了。“林小雨哈出一團白氣，“我告訴他，這種事還是本人來做比較好。“

沈墨這才注意到她身后不遠處，老白正鬼鬼祟祟地舉著相機，旁邊還站著陳宇和文學社的幾個同學。看到自己被發現了，老白夸張地做了個“繼續啊“的手勢。

“我......“沈墨的手在口袋里攥緊了那個信封，“我本來打算零點......“

“我知道。“林小雨踮起腳，把凍僵的手貼在他臉上，“但我覺得，與其等一個完美的時機，不如創造一個有缺陷但真實的瞬間。“

遠處傳來人群倒數的聲音：“十、九、八......“

沈墨掏出那個信封：“給你的。“

林小雨拆開信封，里面是一張手繪的“車票“，和她送的那張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終點站改成了“未來“，而在“座位號“一欄寫著“7B“——她的生日是7月，B型血。

“七......“林小雨輕聲說，“真是個神奇的數字。“

“七次偶遇，七張速寫，七年......“沈墨的聲音越來越小。

“七年？“林小雨疑惑地抬頭。

沈墨的臉紅得像身后的煙花：“我是說......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一起走過下一個七年，再下一個......“

林小雨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疊照片，像扇子一樣展開：“從2019年到現在，正好七年張偷拍照。“每張照片背面都標著日期和地點，“現在，該你正式認識我了。“

第一張是2019年首都圖書館的側影，最后一張是昨天沈墨在食堂打瞌睡的樣子。中間有咖啡館的、領獎臺的、地鐵站的......七年的時間被壓縮成薄薄的七張相紙。

“其實......“沈墨也掏出了手機，“我也有七張。“屏幕上是七張素箋直播時的截圖，從最早期的模糊畫質到最近的高清特寫。

雪花落在兩人之間，像是一道流動的簾幕。遠處的人群歡呼起來，新年的鐘聲敲響。林小雨突然拉起沈墨的手，向廣場中央跑去。

“去哪兒？“沈墨踉蹌著跟上她的步伐。

“第七個地點！“林小雨回頭看他，眼睛里盛滿了星光，“我們故事開始的地方。“

他們穿過歡呼的人群，穿過飛舞的雪花，最終停在了文華大學正門前的校訓石旁。林小雨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本來打算畢業典禮給你的。“

盒子里是一枚銀質書簽，頂端掛著一個小小的鈴鐺。書簽上刻著一行字：“給講不完的故事“。

沈墨小心地接過書簽，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從脖子上取下一個掛墜——銀色的鋼筆造型，筆尖部分被做成了茉莉花的形狀。

“這是......“

“《午夜鐘聲》限量周邊。“沈墨紅著臉解釋，“只做了兩枚，一枚給我，一枚......“

“給素箋。“林小雨接上他的話，眼睛彎成了月牙，“老白說過，但你一直沒來取。“

他們相視而笑，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交融。沈墨鼓起勇氣，輕輕碰了碰林小雨凍得通紅的手指：“所以，現在算是......“

“算是你終于把結局寫圓滿了，作家先生。“林小雨握住他的手，“從'深淵觀察者'到'墨色深淵'，從'小雨滴'到'素箋'——“

“從圖書館到文華大學。“沈墨接上她的話。

雪越下越大，但誰都不想移動。林小雨突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一本書：“差點忘了正事。“

這是《心跳的證明》的樣書，剛剛從印刷廠送來。她翻到最后一頁，指著那段咖啡館相認的場景：“現在可以改成圖書館了。“

沈墨接過書，在空白處寫下新結局：“他們最終在初雪中相認，所有的偽裝與試探都融化在彼此的眼神里。當她的小指勾住他的那一刻，他聽見所有虛構的角色都在歡呼——這才是應有的結局。“

寫完后，他鄭重地簽下兩個名字：“墨色深淵“和“沈墨“。

“雙重簽名？“林小雨挑眉。

“從今以后，“沈墨輕聲說，“不再有面具了。“

林小雨笑著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鋼筆，在簽名旁邊畫了個小小的茉莉花，然后簽上“素箋&林小雨“。

遠處，老白和同學們識趣地沒有靠近，只是用長焦鏡頭記錄下這一幕。照片里，兩個身影在雪中靠得很近，頭頂是綻放的煙花，腳下是模糊的“7“字痕跡——第七年，第七張照片，也是他們共同旅程的真正起點。

回到宿舍后，沈墨發現手機里多了條林小雨發來的消息：“PS：第七張車票的背面，有字。“

他急忙翻出那張手繪車票，對著臺燈仔細查看。在“未來站“的旁邊，有一行幾乎透明的鉛筆字：“下一站：永遠“。

窗外，新年的雪依舊下個不停。沈墨打開電腦，新建了一個文檔，標題是《第七張車票》。他寫道：“所有的故事都需要一個開始，而他們的開始，早在相識之前就已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