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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城前風不起,心中雪欲來

  • 那劍那年
  • 扶弈君
  • 4757字
  • 2025-06-20 22:20:22

日出之時,藏劍山莊的大門在清晨山風中緩緩開啟,沉重的木扉發出一聲低沉的“吱呀”,宛如老者臨別時不舍的嘆息。

山中露重,白霧纏繞在松影之間,一縷金色晨光從山巒那頭斜灑而下,落在青石臺階上,如織錦鋪地,溫柔而肅穆。林青舟立于臺階之上,素袍拂風,鬢發微亂,傷痕痊愈的左肩在晨曦下隱約可見一抹舊紅。他眉眼依舊清俊,卻不似初入山莊時那般清冷,反多了幾分深沉的靜定,如水藏劍,未動先威。

蘇輕言站在他身旁,一襲淡青衣裙仿若清露初凝,銀扇合于腰間,神情淡淡,身姿挺拔如松。她眼角浮著一縷倦意,昨夜顯然未曾安眠,眉宇間隱隱有幾分壓不住的憂思。

“走吧?!彼p聲開口。

林青舟頷首。

石階下,蘇清河早已牽馬等候多時,正懶洋洋地倚著馬鞍吹山風。他見兩人終于現身,便揚聲笑道:“你們真是會挑時辰,山風都快把我吹成風干人參了!”

“風干也沒關系,你本來就不是很有靈氣?!辈坏忍K輕言吐槽,一道冷靜清雅的女聲先一步接過話茬。

三人側目,只見林若水步履輕盈地走來,懷中抱著一個黝黑劍匣。她神情沉靜,手中之物雖未顯鋒芒,但隨著她每一步接近,那股壓抑的鋒意卻愈發凝重,仿佛匣中藏著的不是兵器,而是一段過往。

“林青舟?!绷秩羲径?,雙手將劍匣遞出,“這是莊主今晨所托,讓我親自交給你。”

林青舟恭敬接過,低頭一禮:“代我向莊主致謝?!?

林若水輕輕點頭,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道:“此物非凡,他日或可護你一命?!?

蘇清河湊近幾步,瞥了眼那劍匣,嘖嘖兩聲:“看起來不簡單啊。老莊主向來惜物如命,能送你一件寶貝,怕不是想把你當藏劍山莊的半個弟子養?”

林若水聞言,淡淡回道:“蘇家少主若也能在莊中安分靜修十日半月,也許也能得到幾件‘不簡單’的東西。”

“我這人最怕無聊?!碧K清河笑瞇瞇地拍了拍自家佩劍,“況且我這柄槍,比你們那些藏起來的劍,更好使些?!?

林若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卻并不接話,只退后半步,道:“你們該出發了?!?

陽光透過松枝,斑駁地灑在三人腳下。林青舟將劍匣背在身后,手掌在皮匣之上緩緩一握,仿佛能感知其中沉眠的氣息。

“走吧?!碧K清河翻身上馬,目光卻依舊在林若水身上停留,“改日再見,林姑娘?!?

林若水未再作答,只是目送他們離去,直到那三騎踏入山道,逐漸沒入晨霧之中,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藏劍山莊的大門,在霧色中緩緩閉合。又是一次送別。

姜州主道寬闊平坦,青石映著晨光,兩側綠林掩映、溪水潺潺,映出一派江南風雅。初夏時節,山風攜著青草香意拂面而來,令行人心神微定。

三人策馬沿道而行,不多時便至一座小鎮。遠遠便聞人聲鼎沸,清橋鎮的早市正如往常一般熱鬧。街邊鍋碗叮當作響,炊煙升起,油餅香和豆漿氣混在一起撲鼻而來。商販吆喝聲此起彼伏,挑擔的漢子與嘮嗑的大娘混雜其中,一派市井人間。

蘇清河望著前方,唇角一揚,笑道:“你看,姜州還是那個姜州,多少年了,這條街還是這模樣?!?

他翻身下馬,負手前行,那副閑散模樣仿佛回到了少年時光。

蘇輕言卻皺了皺眉,眼角掃視左右,緩聲道:“你不覺得,這集市……比從前更安靜了嗎?”

林青舟眸光一斂,隨她目光細看,果見異處。

人雖多,笑語卻輕;孩童被緊緊牽著不敢奔跑,商販見了官兵也都垂目低聲。幾處街角站著披甲武士,腰佩赤紋長刀,面容冷峻肅殺,目光如鷹,冷冷掃視過往行人。雖不言語,氣場卻令人窒息。

“赤霞樓的人?!碧K清河語調淡然,神色未變,“打著監察江湖的旗號進駐主城,這幾月來動作頻頻。父親雖數次出面震懾,他們倒也識相,沒鬧出大亂子。但到底是朝廷鷹犬,陰鷙得很?!?

他話雖輕描淡寫,語中卻自帶一種天生上位者的篤定與不屑。

林青舟一側望著他,眼中微微訝異。蘇清河雖整日吊兒郎當,實則早年便在北嶺雪原立下赫赫戰功,號“銀槍破軍”,江湖與軍中皆聞其名。此時他一入鎮,那些原本面無表情的赤霞樓兵士,雖不作聲,眼神卻已悄然避讓,氣勢竟是比先前收斂幾分。

百姓們顯然認得他,見蘇清河一身錦袍、銀槍在背,又有蘇家家徽作印,不禁紛紛側目低語。

“是蘇將軍回來了……”

“還有輕言姑娘也在——”

“你沒看那赤霞樓的兵都不敢攔他?”

“唉,有蘇家坐鎮,咱們姜州才能太平些……”

耳語聲隨風飄散,有敬畏,有安心,也有些難掩的期待。

蘇輕言神色依舊冷靜,但眸中那抹倦意似被拂去,眼神也鋒利幾分。她輕聲道:“看來,風聲傳得比我們腳程還快。”

蘇清河聳聳肩:“這不是正好?省得我還要敲鑼打鼓。”

林青舟靜靜望著這一切,心中沉思未語。他并不在意旁人眼光,卻能感受到,這一地表面的平靜下,已有暗涌蠢動。

果不其然,再往前行,經過一處柳堤石橋,堤下兩名老者正于茶攤下低聲交談。

“你聽說了嗎?前日又剿了一窩藏魂教的殘黨,聽說其中一個,還是瑯山派的舊人……”

“噓,輕點!赤霞樓的人耳朵尖得很。上回咱鄰村老胡就是嘴碎,被他們帶走到現在還沒回來。聽說這回連蘇家也親自出手……”

馬蹄聲由遠及近,那兩人聞聲抬頭,見到蘇清河騎馬經過,立刻起身拱手行禮,低聲道:“將軍好。”

蘇清河微一點頭,未多言,只揚鞭前行。身后議論聲頓時止住,柳絮在風中飄揚,仿若靜水將起波瀾。

林青舟目光一凝,手落在腰間劍匣之上。江湖舊勢未除,朝廷鷹犬窺伺,蘇家雖威重一方,卻也不能獨力攔下一切風暴。

而他們此行,怕也將置身風口浪尖之中。

午后未至,三人已馳至姜州主城——蘇陽城之外。

遠遠望去,城墻高聳,青磚斑駁,拱橋橫跨在滾滾護城河上,橋下水聲潺潺,倒映出城樓上高懸的“蘇”字大旗,迎風獵獵。陽光穿過流云,照在護城軍身上,甲光閃爍,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蘇清河打馬先行,身姿挺拔,鬢角飛揚如刀鋒。守門的校尉遠遠看見他,面色一變,疾步下馬迎來,雙手抱拳,幾乎行的是軍中大禮:“末將許鵬,恭迎將軍!恭迎輕言小姐!”

“嗯?!碧K清河隨意一點頭,態度卻不傲,“開門吧,別叫父親在廳中久等?!?

“是!”

許鵬當即揮臂高喝:“開門——蘇將軍歸營!”

號角聲長鳴,如龍吟震空。原本森然緊閉的城門轟然開啟,蘇家主將歸來,城防衛兵盡皆肅立,一時鼓聲齊響,旌旗招展。

城中百姓聞聲而動,街巷間頓起低語。

“蘇家少將軍回來了——”

“看那騎白馬的,不就是蘇清河?去年他獨戰雪原五宗,傳得滿城皆知啊!”

“旁邊那個青衣女子是輕言姑娘……那位年輕公子是?”

“嘖嘖,莫非是蘇家的座上賓?這氣質,倒像是哪家世家的劍修……”

一時間,街頭巷尾竟隱隱夾雜著敬仰與揣測。年邁老者頻頻作揖,少年孩童更是偷偷探頭張望,有女子羞澀低語:“蘇將軍好俊啊……”

林青舟微微攏緊衣袍,神情未變,唯有目光中略浮出一絲異樣。他不慣這種眾目睽睽的注視,但也清楚,今日非他一人同行。

蘇輕言察覺,湊近輕聲笑道:“這還算客氣了。你若是單獨一人帶劍入城,說不定整個坊衛司都得出動‘暗線試探’你一通?!?

蘇清河大笑,毫不在意地轉頭道:“反正他們打不過我。”

“你就不能低調點?”蘇輕言輕嘆,翻了個白眼。

三人騎馬入城,穿過兩道主街,抵達內城東側,一座占地極廣、朱漆高墻的宅院赫然在前。檐牙高啄,古柏森森,門匾上“蘇府”二字蒼勁如鐵,左獅右象分蹲石臺,氣勢非凡。

門前早有家將列隊等候,清一色鐵青戰甲,佩刀立正。

“迎蘇將軍、輕言小姐歸府!”

喊聲如一,整齊震耳,街上百姓皆止步回首。

蘇清河翻身下馬,拍了拍林青舟肩膀,咧嘴笑道:“第一次來蘇府?別怕,我們家不吃人。”

蘇輕言走在前頭,未回頭,只丟下一句:“父親在廳中等你,你還是正經點好,別丟人?!?

蘇清河咂咂嘴,小聲嘀咕:“一回來就要面對最難纏的老爹,太苦了?!?

林青舟隨兩人步入府門。甫一踏進內院,便覺庭宇深遠,曲廊通幽,處處顯出姜州世家的底蘊。白石鋪地,流水繞廊,不遠處一株老松橫逸,猶如劍脊沖天,傲然挺立。

幾名蘇家弟子模樣的侍從快步迎來,拱手道:“家主大人今早已至,正于正廳等候少將軍與小姐?!?

“父親?”蘇輕言蹙眉,“他昨夜才寄信說在途中,怎么已……”

“主上連夜未歇,辰時便抵城,先行召集族中長老密議要事,稍后便親臨正廳。”那人恭敬答道。

蘇清河神色微凝,眼底露出罕見的認真:“看來,是大事?!?

林青舟亦輕輕頷首,眼神沉靜如水。

而此時——

蘇府高堂之內,簾帳輕動,一人正負手立于堂后。青金披風隨風微揚,鬢邊已有霜色,身姿卻挺拔如劍。他站在高座之前,眼神銳利得像能穿透山石。

蘇震霆。

他的目光,落在堂中一張玄木長案之上。案上橫擺著一桿斑駁鐵槍,槍身干裂,邊緣繚繞著風干血跡。槍尾處,纏著一條被縫補多次的舊白綾,泛著微黃,卻不染塵埃。

“……從藏魂教殘黨手中繳回?”他聲音低沉,隱含怒意。

“是。”旁側一名老者躬身答道,“西嶺傳訊,有藏魂教死士近日集結,似覬覦某件古物。而這條白綾,繡著一個字——‘白’?!?

蘇震霆微一閉眼,睜開時目光如寒芒破空。

“白無痕……果然還未徹底消散。”

他緩緩坐下,手中摩挲著那條白綾,沉聲道:

“讓他們進來吧?!?

蘇府正廳,大門緩緩開啟,檐鈴輕響如玉磬低鳴。

暖光灑落檐下,蘇輕言最先邁入堂中,步履穩健,眼含笑意,喚道:“父親,我們回來了。”

蘇震霆正負手而立,聞聲轉身,目光一瞬間柔了三分,笑著點頭:“輕言,累了嗎?”

“有清河哥哥趕路,哪有累的道理。”蘇輕言嘴角輕彎,語氣里帶著些許調皮。

“哼,就知道仗著你哥。”蘇震霆搖了搖頭,語帶寵溺。

林青舟隨后入內,拱手行禮:“晚輩林青舟,拜見蘇家主?!?

蘇清河則不甚拘謹,一邊摘下佩劍,一邊笑著拱手:“爹,我們一路順利,給您帶回人了?!?

蘇震霆點頭,目光轉向林青舟,眼神如刀,卻并無敵意,反而帶著一絲看不透的懷舊與深意。他上下打量林青舟良久,緩緩開口:

“青舟……果真是白無痕的‘兒子’?”

林青舟微愣,正要開口,蘇輕言已搶先一步,眉眼一正,道:“爹,江湖謠言未必盡信,此事尚未有定,不可妄下論斷?!?

蘇震霆聞言輕笑,眸中溫意更濃:“我家輕言最是沉得住氣,比你哥強多了?!?

蘇清河撇撇嘴:“我這叫果斷,叫殺伐決斷?!?

“你那叫亂來?!?

廳中一笑而過,氣氛頓時松快許多。

蘇震霆再次望向林青舟,語氣緩和下來:“真假,其實我心中已有幾分。白無痕當年與我并肩而戰數載,他那股氣韻……你身上未必全無。”

林青舟心中一震,抱拳道:“家主知遇之恩,青舟銘記于心?!?

“免禮。”蘇震霆親手扶他一把,罕見地一抬手,輕拍其肩,神情不動聲色,卻隱有贊許。

“聽聞你在藏劍山莊出劍兩次,震裂山巒,滅幽冥死士。你可知,那些死士所佩之刃,乃是幽冥樓新近祭煉的‘鑄魂兵’?劍意不正,根本無法破開?!?

林青舟垂眸應道:“那一刻……只是心念一動,劍自出鞘。”

蘇震霆眉頭挑動,輕笑一聲:“天劍之意,豈是常人能驅?你若不是白家的血脈,那便真是——天命。”

他揮手讓人奉上香茗,轉頭對蘇輕言道:“你們這一趟也算勞苦功高,先在府中歇下兩日。我已命人整頓兵備,夜里設宴款待青舟,也請了幾位姜州舊友,一來敘舊,二來……”

“探探這‘傳說之子’的斤兩,對吧?”蘇清河搶道。

“你明白就好?!碧K震霆也不掩飾,斟了一杯茶抿了口,道,“但讓他們試試便罷,誰若敢借此生事……那便別怪蘇家拔劍無情?!?

蘇清河勾唇一笑,拍拍林青舟的肩膀:“你看,我爹護短得很。來了蘇府,不管你是誰,我們都護著你?!?

蘇震霆卻收了笑意,眼中鋒芒微現,緩緩道:“但你要明白……若你真是那個人的子嗣,身上背負的,可不止是一柄劍那么簡單。”

林青舟低頭,聲音如泉水穿石:“青舟明白?!?

這句話落下,蘇震霆的目光才真正收斂,轉身回坐,沉聲吩咐左右:“傳膳,不可怠慢了客人?!?

而此時,蘇府深院之中,夜色漸沉。

一名老仆急步行至后閣,將一封油封密信雙手奉上。一位黑衣長者坐于閣中,靜靜拆信,燈火映照下,他面容枯槁卻雙目炯然,手指翻開書函,眉頭一點點皺起。

“……北嶺動亂方平,東海傳秘訊,白家舊藏異動……赤霞樓趁青云余波,試控姜州……天骨嶺古陣將啟……”

“白無痕之子,或轉世……呵?!?

他抬頭望向窗外,目光如刃,似穿過長廊重門,直抵正廳,低聲道:

“這局……比十六年前那一局,還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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