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發現于謙異樣的神情，結合他的言語后，便知道自己說漏嘴讓他誤會了什么。

不過他并不辯解。

自己的目的本就為擾亂心神，趁機檢驗于謙是否可靠。

雖然過程錯了，但結果看起來還不錯。

算算日子，皇帝被俘虜的消息應該快來了！

于是，朱祁鈺趁勢向前一步，帶有壓迫感的注視著于謙：‘

“本王不僅知道楊俊之事，本王還可以告訴向于侍郎言明，大軍全軍覆沒，陛下被也先俘虜的消息明日就會傳回京城。”

“那時本王獨攬大權，想要提拔你做兵部尚書不過隨手之事。”

“若是也先帶著皇兄站在北京城下，我想知道于侍郎是忠于陛下，或者說陛下身后的瓦剌，還是效忠于本王？”

頓時，茶室陷入了死寂。

朱祁鈺在等著于謙的答案，一個能讓他在擊退也先后放心用于謙的答案。

而在于謙的看來，隨著朱祁鈺的話語結束，他的余光看到外面的沈川好似從腰間抽出劍刃。

郕王如此直白的言語，若是自己不從下一刻護衛怕便要沖進來將自己斬首。

于謙兩邊都不想選。

忠君愛國，是他自幼受到的教育。

如果郕王是串通瓦剌，謀害大軍和陛下的人，自然是于謙最為痛恨之類。

可如果也先以城下的皇帝為條件，要破開京城的大門，搶掠京中百姓。

忠君與愛國，自己當何去何從？

面對架在脖子上的劍，于謙選擇了知行合一。

“下官，忠于大明。”

他閉上眼睛，等待結果的到來。

....

于府，董氏看著回來有些心神不定的丈夫，想要上前詢問其中詳情，卻被于謙揮了揮手擋住，只能看著他將自己獨自關在了書房之中。

而另一半的郕王府中，汪氏感覺到朱祁鈺已經有一陣子沒有如此的心情愉悅了，感受著朱祁鈺懷里的溫度，她心中也喜悅了不少。

忠于大明。

這個不在選項之中的答案卻讓朱祁鈺很滿意。

不論于謙選哪一個選項，朱祁鈺心中都會傾向于陰謀論的論調。

沈川拔劍也是朱祁鈺事先安排好的。

在死亡的威脅下，朱祁鈺相信人會遵從最為本能的選擇。

只要確定了于謙不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與瓦剌勾結出賣國家，他忠于自己還是朱祁鎮都沒有關系。

自己到時候會讓朱祁鎮溶解于水的。

這將是個單選題。

而且只要明日不出意外，于謙應該會相信后來說的那些話，從而更加信任自己一點把。

朱祁鈺也細細盤點了奪門之變中的原因，大臣、宦官一致幫著英宗的很大一個原因是自己無后。

因此若是在奪門之變中幫助自己，皇位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英宗一脈手上。

那些選擇朱祁鈺大臣，豈不是平白給自己埋下禍端？

只要自己身體健康，多生幾個。

所謂的忠于大明，不就是忠于自己？

念頭至此，朱祁鈺看著懷中美艷而幸福的汪氏，頓時肅然起敬，感到任重道遠！

......

第二日的早朝，戶科給事中王竑早早的來到了大殿之上。

只是令他奇怪的是，平日里素來無所交際的兵部左侍郎于謙今日頻頻看向自己。

可檢查一番外貌著裝也并無不妥，他只得抱著疑惑的情緒開始朝會。

朱祁鈺百無聊賴地聽著匯報，眼神直直的看著殿外。

而他一直期待的人，來了。

“八百里急報！大軍...大軍在媯川土木堡一帶全軍覆沒！”

“隨行的英國公張輔、駙馬都尉井源、兵部尚書鄺埜、戶部尚書王佐、內閣學士曹鼐、張益、侍郎了銘、王永和等50多名朝廷重臣全部戰死。”

“陛下，被也先俘虜！”

聽到消息的太后突然感覺太陽穴突突的，隨即兩眼發黑就要暈過去。

好在一旁的司禮監太監金英眼疾手快，將太后扶住才沒有使她跌倒在地。

而下面的群臣此刻也沒有人在關心卷簾之后的太后如何。

朝堂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絕望。

頓時間朝堂之上哀嚎痛哭之聲不絕于耳，唯獨三位重臣，王直、胡濙和于謙還算鎮定。

不同于王直與胡濙的狀態，于謙定定的看著臺上的朱祁鈺。

郕王說的，成真了！

而就在這一片慌亂之中，突然有人站在了大殿中心，大聲喝止了亂象，并高聲匯報到：“臣徐珵，有奏！”

歷史的滾滾洪流，終究是到來了，朱祁鈺心中不由得感嘆著。

但如今的朝堂之上已經沒有馬順了！

馬順已經帶著自己的建議和不多的錢財告老還鄉了！

朱祁鈺想看看如今的歷史會發展成什么樣。

“準奏！”

作為翰林院侍講的徐珵從未在朝堂之上受到如此多人的注視，一時之間心中無比的自得。

今日，就是我徐珵大展身手，向郕王，向太后，向諸公展示學識的時候！

“啟稟王爺，臣對星象之學多有研究，時常與欽天監之人有所交流。”

“臣已經觀天象多日，發現熒惑入南斗，此乃兇兆！”

“如今大軍全軍覆沒之事，正是應驗了臣的猜想。”

看著眾人刺眼的目光，徐珵特意停了一停才繼續道：

“如今瓦剌人全殲我軍五十萬將士，正是士氣高漲，兵強馬壯的之時，便是北方據守多年的楊洪等人都已經兵敗，以如今京城之狀況如何能守住！”

“臣以為不如還都南京！既能保我大明之江山，又能以南京之軍備抵御也先之鋒芒！”

看著志得意滿與昨日朱祁鈺描述的一模一樣的徐珵，于謙其實心中對于朱祁鈺說的能夠預知未來有了幾分相信。

感受著高坐臺階之上朱祁鈺投來的目光，于謙知道是自己出場的時候了。

如同歷史上發生過的那樣，這一次的于謙依舊選擇了死守北平。

他快步走到中間，放聲高呼：“膽敢揚言南遷者，當斬！”

說罷他來到了臺階之上，拿著朱祁鈺早就準備好的劍，面對著朝堂之上發懵的大臣們。

“如今陛下北狩，殿下監國，正是需要人心凝聚，共赴國難之時！我等食君之祿，當為國捐軀，等豈能妄言遷都！”

說罷他對著桌角狠狠的砍了下去：“若是再有人敢說遷都之事，下場與此桌子一同。”

頓時之間，朝堂之上鴉雀無聲。

只剩下劍刃指向大臣們，怒吼的于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