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大理寺丞的振臂高呼，其余大臣都烏壓壓一片的俯身行禮，只留著零星幾個之前最為激進的人僵硬的站在原地。

這般場景就在不久之前剛剛出現過，只不過那時群臣拜向的是太后，要求的是處置自己。

姚宗瞬間感受到了馬順之前的感覺，可現在沒人去拉姚宗一把。

如今，攻守異勢了！

看著俯首的大臣們，朱祁鈺的心中一種大權在握的感覺、野心油然而生！

如今自己距離那金碧輝煌的龍椅只有一步之遙，自己轉身往后走一步便能觸碰到天下之主的位置！

朱祁鈺知道如今距離坐下那寶座，不過十余日罷了，可要坐穩還不夠。

他深吸一口氣，做出了對于姚宗的審判：“右副都御史姚宗，為政懶惰。身為御史，行事輕佻肆意，強迫下屬構陷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及親王，經群臣商議，廢除其右副都御史之位，貶為庶民。”

大理寺丞微微抬頭，心中正疑惑自己都已經把臺階遞好了，為何處罰如此之低，朱祁鈺緊隨而來的話語打消了疑慮。

“庶民姚宗，涉嫌毒害南城指揮使一案，經本王批準，將交由錦衣衛調查此事。”

姚宗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毫無血色，情急之下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一瞬間，姚宗就完成了從三品大官到平民到囚犯的人生三級跳。

除了收入詔獄的姚宗，將要享受錦衣衛一日游的官員也不少。

跟著姚宗跳出來的刑部侍郎，聲淚俱下的贊揚南城指揮使的兵部左郎中，還有其他一些官員都顯得反常。

其中一定混雜著毒害南城指揮使的幕后之人，或是他的同黨。

而朝會就在馬順的摩拳擦掌，姚宗的昏迷不醒，刑部侍郎的心如死灰，和其他諸臣的膽戰心驚中結束了。

朱祁鈺看著率先背刺的大理寺丞留下的名字，腦中不斷檢索。

李茂，這個人歷史上出名嗎？

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想著那果斷翻臉的身影，其背后的膽量決心與政治嗅覺不用多言，只是此時的朱祁鈺既沒有后世的訊息輔助，也不分辨不出他的忠奸，最終還是沒有將他劃出嫌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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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詔獄。

在擁有動用刑具的權力后，錦衣衛才真的露出了鋒利的爪牙。

短短兩刻鐘時間，周航的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好肉了。

空氣中的血腥味與焦糊味混雜在一起，鮮血順著他已經扭曲的、指甲不翼而飛的十指，滴答滴答的落入錦衣衛的青石板中，而鞭痕與烙鐵燙傷的痕跡已將他的皮膚摧殘的干裂。

下手的人，正是馬順。

在聽完朱祁鈺的推理之后，馬順在朝堂之上受到的驚嚇，全部轉換成了周航身上的傷疤。

他本就是一條惡犬，更何況差點因為周航身死，自然不會輕易的放過周航。

遠處坐著的朱祁鈺聽著耳邊時而傳來的慘叫眉頭緊鎖。

他還沒有適應如此血腥暴力的場景，但是他知道馬順才是自己手下的人。

更何況，如今唯一的線索就是周航，因為在錦衣衛找到那個下毒的醫師之前，他的尸體已經腐爛生蟲了，想來是早早自殺了，所以他也沒有制止馬順的行為。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從周航嘴里撬出身后的秘密。

很快，一封帶有些許血跡的紙就呈現到了朱祁鈺的桌子上。

讀著信里面的內容，朱祁鈺猛地抬頭看向了同樣震驚的馬順，一字一句的問道：

“馬順，你知道你交給我的是什么吧？如果這件事坐實，影響就不僅僅只是京城了，還有我朝北部邊境的數十萬軍士。”

“回王爺，這里面的內容，全部都是周航親自所說，沒有一句是小人添加的。”

周航承認了，他與南城指揮使確實有見不得人的勾當。

但并不是給南城指揮使當保護傘，哪怕周航是四品參議，他的手還沒有能力伸出軍營之外幫助南城指揮使。

他倆干的活，是販賣軍備，包括神機營的火銃！

周航負責將貨物運到位于城南的太平倉，而南城指揮使則負責看守這些軍火，確保他們交付到北方大同的商隊手上，最后再由大同的人賣給北方瓦剌！

根據周航的描述，一開始他并不參與這個過程，可有人帶著自己早年貪污的證據找上了門。

最初運送的貨物，不過是一些軍隊中報廢的鐵器，甚至于破爛的鐵鍋也行，周航覺得無傷大礙便也隨他們。

可后來的要求一步步的變得過分，從鐵器到兵器后來甚至要甲胄！

直到要神機營的火銃時，周航開始害怕了。

他拒絕了那個傳遞信息的下人，將他趕出了營外。

他對于那些人想要干什么感到不安，究竟什么樣的人會需要如此多的軍火？

也就是那一次，他見到了南城指揮使，知道了自己運出去的軍火是由誰來接手。

南城指揮使帶來的，不只有一整馬車的金銀珠寶、書畫字帖，同時也帶來了威脅。

“周參議，想清楚。咱們繼續合作，金銀珠寶那將是源源不斷。若是不合作，明日你私自販賣軍火，貪污腐敗的折子就會在陛下的書桌之上！”

畢竟人家手上握著自己一直以來貪污、包括販賣軍火的證據，周航其實心里清楚自己已經回不了頭了，可是對于那伙人的一無所知還是讓他無法賦予信任。

于是，在他答應繼續合作后，與南城指揮使觥籌交錯之間，他帶著試探性的詢問起背后之人的身份：“可否告知在下，我等身后之人所為何職？侍郎？尚書？”

南城指揮使對此不置可否，可周航明明看到了在提到侍郎的時候，他的眼睛里有一絲異樣的眼神。

此后的幾年間，周航發現自己的事情并沒有事發，于是也放心大膽的繼續做了起來，并將南城指揮使送來的錢財用于打點朝中上下，因此為自己博得了太后幾分好感，得以升任四品參議。

之后除了南城指揮使外，他與幕后之人并無聯系。

看完周航的招供，朱祁鈺的心愈發的沉了下去。

如果所言為真，光是周航一處，瓦剌這些年怕是已經收到了數以萬計的甲胄等物，而那些鐵鍋多半也已經被重新制成了武器。

不僅如此，大同那邊怕是與瓦剌互通有無的邊將也不少。

大明邊境，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