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
失重感如同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赤炎的心臟!下方,翻涌著劇毒瘴氣的墨綠色海峽如同巨獸張開的口腔,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耳邊是呼嘯的風聲,是遠處千鈞橋徹底崩塌的、如同世界末日般的轟鳴!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股柔韌而強勁的無形力量猛地纏住了他的腰!青翎!她纖細的身影在急速下墜中強行扭轉,幽藍的念力光芒在她周身爆發,如同無形的羽翼,竭力減緩著兩人下墜的勢頭!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額前菱形金屬片的光芒劇烈閃爍,顯然在斷橋崩塌的沖擊和此刻的極限操作下,她的消耗已逼近極限!
“噗通!噗通!”
兩人最終未能完全避開下方的毒瘴海峽,重重地砸進了靠近燼土焦城邊緣、一片相對淺灘的泥濘之中!冰冷、粘稠、散發著濃烈硫磺和腐爛氣息的泥漿瞬間包裹全身!
“呃!”赤炎悶哼一聲,右臂的傷口被泥漿浸泡,如同被億萬根毒針同時攢刺!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幾乎窒息。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發現泥漿吸力驚人,如同無數只冰冷的手將他向下拖拽。
“別動!”青翎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同樣狼狽不堪。她半截身子陷在泥里,但精神念力依舊頑強地支撐著,形成一圈微弱的氣流屏障,暫時隔絕了部分毒瘴的侵蝕。她艱難地抬起手,無形的念力如同鏟子,開始挖掘兩人身下的淤泥。
“快…離開這里…泥里有東西!”她冰眸中閃過一絲罕見的驚悸。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赤炎感覺腳下的泥漿深處,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蠕動感!緊接著,幾條滑膩冰冷的、如同巨大螞蟥般的暗影,悄無聲息地從泥漿中探出,貪婪地吸附向他受傷的右臂!它們的吸盤接觸到焦黑的傷口,瞬間分泌出麻痹性的粘液!
“滾開!”赤炎又驚又怒,體內殘存的火焰本能地想要涌出,但右臂的劇痛和泥漿的包裹讓他根本無法有效凝聚力量!
青翎眼神一厲,念力瞬間凝聚成幾道細若毫針的幽藍尖刺,精準無比地刺向那些吸附的“泥沼血蛭”!
“嗤嗤嗤!”
輕微的爆裂聲響起,幾條血蛭瞬間被念力刺穿、干癟,化作幾縷黑煙消散在污濁的空氣中。但更多的蠕動感正從四面八方涌來!
“走!”青翎低喝一聲,拼盡全力將念力集中在腳下,猛地一震!一股強大的斥力爆發,終于將兩人從泥沼中強行“拔”了出來!
他們踉蹌著撲倒在相對堅實、但同樣布滿碎石和怪異結晶的岸邊。渾身沾滿惡臭的泥漿,狼狽到了極點。赤炎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嗆進去的污物,右臂傷口被泥沼血蛭觸碰過的地方,傳來陣陣麻木和深入骨髓的陰冷感,連帶著體內躁動的火焰似乎都被壓制了幾分。
“你怎么樣?”青翎撐著身體,急促地喘息著,警惕地掃視著周圍。這片所謂的“岸邊”,不過是燼土焦城延伸出來的、一片被輻射和毒氣反復蹂躪過的焦黑緩坡。天空是壓抑的鉛灰色,彌漫著永不消散的塵埃薄霧,空氣干燥灼熱,帶著鐵銹和硫磺的刺鼻氣味。遠處,隱約可見扭曲、枯死的巨大植物殘骸,如同指向天空的骸骨。
“死不了。”赤炎咬牙,用左手撐地試圖站起,右臂的麻木感讓他動作僵硬。“那鬼東西的粘液…有毒?”他看向自己右臂,傷口周圍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灰敗色。
“麻痹神經,抑制能量活性。燼土焦城邊緣最常見的‘小麻煩’?!鼻圄岬穆曇艋謴土藨T常的冰冷,但氣息依舊不穩。她快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狀態,從腰間一個不起眼的小皮囊里摸出兩顆暗紅色的藥丸,自己吞下一顆,另一顆拋給赤炎?!啊琛?,能暫時壓制毒素,刺激氣血??斐?。”
赤炎沒有猶豫,接過藥丸塞進口中。一股辛辣滾燙的感覺順著喉嚨滑下,迅速擴散到四肢百骸,如同在冰冷的身體里點燃了一小簇火苗。右臂傷口的麻木感被這股熱流沖擊,稍稍緩解,體內的火焰似乎也重新活躍起來,雖然依舊帶著被壓制后的滯澀感。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鼻圄嵴酒鹕?,望向鉛灰色天空下那片廣袤、死寂、充滿不祥氣息的焦黑大地。“天啟柱的異動和千鈞橋的崩塌,動靜太大。很快就會有更麻煩的東西被吸引過來。焦土蠕蟲只是開胃菜?!?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遠處地平線方向,隱隱傳來一陣低沉的、如同悶雷滾動般的轟鳴。不是雷聲。那聲音更加沉重、粘稠,帶著一種席卷一切的壓迫感。同時,空氣中彌漫的塵埃開始加速流動,風勢明顯增強了。
“塵暴…”青翎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而且是強輻射塵暴!該死!”
她話音剛落,視野盡頭的天際線,一道昏黃中夾雜著詭異暗紅色的“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那“墻”高達數十米,接天連地,吞噬著沿途的一切光線!風嘯聲驟然變得凄厲,如同億萬怨魂的哭嚎!被卷起的碎石和尖銳的結晶顆粒,如同子彈般開始呼嘯著抽打在岸邊的巖石上,發出噼啪的爆響!
“找掩體!快!”青翎一把抓住赤炎未受傷的左臂,精神念力再次涌出,在兩人身前形成一個傾斜的、微微發光的屏障,抵擋著越來越密集的飛石打擊。屏障被碎石撞擊,發出雨打芭蕉般的密集脆響,幽藍的光芒劇烈閃爍。
赤炎強忍不適,環顧四周。這片焦黑的緩坡幾乎一覽無余,只有一些低矮、扭曲的怪石和早已枯死風化的巨樹殘骸。唯一的“掩體”,是距離他們百十米外,一處背風的山坳入口,那里似乎有幾塊巨大的、傾倒的金屬構件,像是某種古老機械的殘骸,勉強能構成一個凹角。
“那邊!”赤炎指著山坳方向吼道,聲音被呼嘯的風聲撕扯得斷斷續續。
青翎也看到了那處地點,冰眸中閃過一絲決斷?!白?!撐住屏障!”
兩人頂著越來越狂暴的風勢和密集如彈幕的碎石流,朝著山坳方向艱難移動。赤炎的右臂麻木沉重,幾乎成了累贅,只能依靠左臂和雙腿發力,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布滿尖銳碎石的地面上跋涉。青翎操控著念力屏障,額前菱形金屬片的光芒急促地明滅,顯然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屏障在密集的沖擊下不斷扭曲、變形,甚至出現細小的裂痕。
“嗚——!”風嘯聲陡然拔高一個恐怖的音階!那道昏黃暗紅的塵暴巨墻,終于吞噬了最后的光線,如同滅世的狂潮,轟然拍擊而至!
視野瞬間被剝奪!只剩下無盡的、帶著刺鼻輻射塵埃的狂沙怒卷!念力屏障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幽藍光芒在昏黃的風沙中如同風中殘燭!巨大的風壓幾乎要將兩人直接掀飛!
“呃??!”青翎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血絲!維持屏障的精神力消耗遠超負荷!
赤炎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背后,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混亂中,他感覺自己的左手似乎抓住了什么冰冷堅硬的東西——是山坳口那塊巨大金屬構件的邊緣!
“抓緊!”他嘶吼著,不顧右臂劇痛,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抓住那冰冷的金屬,同時伸出左手,在狂沙怒卷的昏暗中,憑著感覺猛地抓住了旁邊一個纖細卻同樣死死抓住金屬構件的手臂!
是青翎!
兩人如同狂風巨浪中抓住最后一塊礁石的溺水者,死死攀附在巨大的金屬殘骸后面。念力屏障在塵暴的終極沖擊下,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般徹底破碎!狂暴的風沙和輻射塵埃瞬間將他們吞沒!
世界只剩下咆哮的風聲、砂石擊打金屬的恐怖噪音,以及皮膚被沙礫切割、被輻射灼燒的尖銳痛楚!呼吸變得無比艱難,每一次吸氣都如同吞咽滾燙的砂紙,濃烈的輻射塵埃灼燒著氣管和肺部!眼睛根本無法睜開,只能死死閉著,依靠觸覺和聽覺確認彼此的存在。
時間在極度的痛苦和窒息中變得無比漫長。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那滅頂般的風壓和噪音終于開始減弱。肆虐的塵暴如同發泄完怒火的巨獸,緩緩從他們藏身的山坳上方掠過,繼續向著更遠處咆哮而去。
當最后一陣狂風卷著砂石遠去,世界陷入一種死寂的余韻。
赤炎劇烈地咳嗽著,吐出滿嘴的沙礫和帶著鐵銹味的血沫,感覺整個肺部都在燃燒。他勉強睜開被沙塵糊住的眼睛,視線模糊不清。右手臂的麻木感似乎被塵暴的刺激沖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更強烈的灼痛和虛弱。
他艱難地轉頭,看向旁邊。青翎的狀態更糟。她靠著冰冷的金屬壁滑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角殘留著清晰的血跡,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痛苦的抽氣聲。額前那枚菱形金屬片的光芒變得極其黯淡,幾乎熄滅。剛才強行維持屏障對抗塵暴,顯然讓她透支嚴重。
“你…怎么樣?”赤炎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
青翎沒有回答,只是閉著眼,艱難地調整呼吸,試圖平復體內翻騰的氣血和精神力的枯竭。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極其微弱地吐出兩個字:“…死不了?!?
赤炎掙扎著想站起來,卻發現雙腿如同灌了鉛。他靠在金屬壁上,喘息著打量這個勉強救了他們一命的臨時避難所。這是一個由幾塊巨大、扭曲的合金板材和斷裂的粗大管道相互傾軋形成的狹小空間,勉強能容納兩人??諝饫飶浡鴿庵氐妮椛鋲m埃、金屬銹蝕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奇異的腥甜氣味。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青翎垂落在身側的左手。她的衣袖在剛才的混亂中被撕裂了一截,露出手腕上方一小片肌膚。而那片肌膚上,赫然印著一個清晰無比的暗紅色印記!
那印記的形態詭異而猙獰——像是一只扭曲的、由火焰和荊棘纏繞構成的毒蝎!蝎尾高高翹起,帶著一種殘忍的惡毒感。印記的邊緣,皮膚呈現出不正常的紅腫,甚至隱隱有細微的、如同活物般的搏動感!
“你手上…”赤炎瞳孔一縮,聲音帶著驚疑,“那是什么?”
青翎猛地睜開眼,冰眸中瞬間閃過一絲慌亂,但立刻被更深的冰冷掩蓋。她迅速用殘破的衣袖遮住那個印記,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倉促。
“與你無關?!彼穆曇艋謴土司苋饲Ю锏谋洌踔帘戎案?,帶著一種被觸碰逆鱗的尖銳感。
赤炎眉頭緊鎖。那個印記…絕不是普通的紋身或傷痕。它散發出的那種邪惡、陰冷的氣息,讓他本能地感到極度不適,甚至隱隱刺激著他體內的火焰產生排斥性的躁動。聯想到青翎在西方智械圣境的遭遇,以及她提到被AI標記為“神選容器”的伏筆…
“是智械圣境那些東西搞的鬼?”赤炎追問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他掙扎著撐起身體,靠近一步。兩人剛剛經歷過生死相依的逃亡,此刻卻因為這詭異的印記,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起來。
青翎霍然抬頭,那雙冰封的眼眸直視著赤炎,里面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憤怒、屈辱、一絲深藏的恐懼,還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孤狼般的兇狠。
“我說了,與你無關!”她幾乎是低吼出來,身體因為激動和虛弱而微微顫抖。“管好你自己!沒有我,你早就死在靈樞嶼的衛隊槍下,或者被塵暴撕碎了!”
“沒有我,你也喂了泥沼里的血蛭,或者被蠕蟲吞了!”赤炎毫不退讓地頂了回去,焦黑的右臂上,暗紅色的光芒因為情緒激動而重新開始閃爍,灼熱的氣息在狹小的空間內彌漫?!拔覀儸F在是同一條船上的!你隱瞞的東西,可能會害死我們兩個!”
“閉嘴!”青翎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一股強大的精神威壓瞬間爆發,狠狠撞向赤炎!盡管她狀態虛弱,但這股飽含怒意的念力沖擊依舊讓赤炎腦中嗡鳴一聲,眼前發黑,踉蹌著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金屬壁上。
“我的事,不需要你來過問!”青翎的聲音如同冰錐,一字一句釘在赤炎的心上,“你只需要記住,想找到你父親的遺骸,想知道真相,就跟著我,按我說的做!否則…”她冰冷的視線掃過赤炎焦黑的右臂,“就憑你這隨時會爆炸的‘焚星之力’,在這片焦土上活不過三天!”
狹小的金屬空間內,氣氛降到了冰點。只有兩人粗重的喘息聲和外面塵暴余威卷起的砂礫敲打金屬的細碎聲響。信任的裂痕,如同青翎手腕上那個搏動著的毒蝎印記,無聲地蔓延開來。
赤炎死死盯著青翎,胸膛劇烈起伏。憤怒、不解、還有一絲被戳中痛處的屈辱在他眼中交織。他體內的火焰在咆哮,卻被他強行壓住。他知道她說得沒錯,至少關于他自身力量的部分。沒有她,他在這片未知的死亡廢土上寸步難行。但那個印記…那絕非善類!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僵持時刻——
“嘶嘶…嘶嘶…”
一陣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如同冰冷的蛇信子在舔舐地面,從他們藏身的巨大金屬構件另一側傳來!
兩人瞬間警覺,同時屏住呼吸,所有的爭執被強行壓下。
赤炎貼著冰冷的金屬壁,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視線。青翎則閉上眼睛,強忍著精神枯竭的眩暈,將僅存的一點念力感知如同蛛網般延伸出去。
在金屬殘骸的另一側,布滿輻射塵的焦黑地面上,幾道扭曲的暗影正在緩緩移動。那不是焦土蠕蟲那種龐大的怪物,而是更加詭異的人形生物。
它們的身形佝僂,包裹在破爛不堪、沾滿油污和輻射塵的帆布斗篷里,看不清面目。露出的肢體干枯如同風化的樹枝,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綠色,布滿了膿瘡和增生的角質瘤。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們的動作,如同提線木偶般僵硬而迅捷,四肢關節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著,悄無聲息地在布滿碎石的地面上爬行。它們的手中,握著簡陋卻閃爍著幽綠寒光的骨刃或銹蝕的金屬鉤爪,散發出濃烈的惡意和…對活物的貪婪。
“塵暴民…拾荒者…”青翎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深沉的厭惡,“燼土焦城最底層的掠食者…被輻射扭曲了心智,像鬣狗一樣,專門在塵暴后出來撿拾‘殘渣’…包括還活著的‘殘渣’?!?
她的話音剛落,其中一個爬行在最前面的“塵暴民”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它猛地停下動作,那顆被破爛兜帽遮蓋的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轉向了赤炎和青翎藏身的方向!兜帽的陰影下,兩點渾濁、閃爍著非人綠光的“眼睛”,如同黑暗中亮起的鬼火,死死鎖定了他們藏身的金屬縫隙!
貪婪的嘶鳴,如同砂紙摩擦,從它干癟的胸腔里擠了出來:
“嘶…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