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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熱鐵辨妖上

  • 麻婆世家
  • 十六匹霜狼
  • 3063字
  • 2025-06-21 09:59:03

醉仙樓三層的繡房里,氣氛劍拔弩張。

老鴇尖利的嗓音幾乎要掀翻屋頂:“拿下!把這個污人清白、毀壞財物的狂徒拿下!”

幾個膀大腰圓的龜奴擼著袖子就要往前沖。

陸昀孤身站在房中,面色沉凝,目光如刀,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楚楚可憐卻眼神冰冷的玉玲瓏身上。

他指著地上昏迷不醒的陳文瑞,聲音不高,卻壓住了滿室喧囂:“此人昏迷在此,便是鐵證!妖邪作祟,豈容爾等顛倒黑白!”

“鐵證?我看你是失心瘋!”老鴇跳著腳,“差爺!你們還愣著干什么!”

幾個衙役面面相覷,正猶豫間,樓梯口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和一聲威嚴(yán)的怒喝:“吵吵嚷嚷,成何體統(tǒng)!”

縣尉孫彪帶著幾名親信衙役,臉色鐵青地出現(xiàn)在門口。

他目光如電,掃過碎裂的門板、昏迷的書生、泫然欲泣的花魁,最后定格在陸昀身上,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孫縣尉!您可要為奴家做主啊!”玉玲瓏如同見了救星,撲到孫彪面前,梨花帶雨,“這陸坊正深夜闖入奴家閨房,毀壞門戶,還……還污蔑奴家是妖孽!奴家……奴家清白何存啊!”她哭得肩膀聳動,我見猶憐。

老鴇立刻添油加醋:“縣尉大人!此人無法無天!定要嚴(yán)懲!”

孫彪沒有立刻表態(tài),他先看了一眼地上的陳文瑞,揮手示意衙役:“弄醒他!”

一瓢冷水潑下,陳文瑞一個激靈,悠悠醒轉(zhuǎn)。他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眼神渙散,似乎還沒弄清身在何處。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孫彪沉聲問道。

陳文瑞晃了晃腦袋,努力回憶,臉上露出痛苦和困惑:“我……學(xué)生陳文瑞……昨夜……昨夜與同窗在樓下飲酒……后來……后來學(xué)生不勝酒力,便……便告辭回家了……怎么……怎么會在這里?”

他看向玉玲瓏,又看看周圍兇神惡煞的龜奴和衙役,嚇得往后縮了縮,“學(xué)生……學(xué)生真的不知……”

玉玲瓏立刻接口,聲音帶著委屈:“縣尉大人明鑒!昨夜這位陳公子確實(shí)來過樓下飲酒,后來獨(dú)自離去。奴家送走最后一位恩客,正在卸檀,誰知他突然又闖了進(jìn)來,倒頭便睡,人事不省……奴家正不知如何是好,這陸坊正就破門而入,口口聲聲說奴家是妖孽……”

她說著,又掩面低泣起來。

孫彪眉頭皺得更緊,轉(zhuǎn)向陸昀:“陸昀,你有何話說?”

陸昀直視孫彪:“縣尉大人!卑職親眼所見,此女絕非人類!窗紙之上,其影如狐!陳秀才昏迷在此,必是遭了妖物毒手!請大人明察!”

“親眼所見?窗影?”孫彪冷笑一聲,“陸昀,你可知《黎陽律》中,‘造畜蠱毒’與‘巫蠱’乃‘十惡’重罪之首?誣告他人行此邪術(shù)者,從者同罪!你空口白牙,污蔑良人,可有實(shí)證?!”

“十惡”、“同罪”幾個字如同重錘,砸得老鴇和龜奴們臉色一白,氣焰頓時矮了三分。

他們再橫,也不敢沾上這等抄家滅族的大罪。

孫彪不再理會他們,厲聲問那幾個在樓內(nèi)蹲守的衙役:“這幾日暗中查探,可發(fā)現(xiàn)此女行蹤、交往有何異常?可曾見符咒器物?可有人證指認(rèn)其夜間異動?”

衙役們互相看了看,都搖頭:“回縣尉,我等日夜監(jiān)視,玉玲瓏姑娘起居如常,未見異常。白日待客,夜間安歇,并無不妥之處。鄰里……鄰里也都說她安分守己。”

他們被老鴇打點(diǎn)過,又懾于縣令的威勢,自然不敢多言。

孫彪又命人傳來醉仙樓幾個雜役和附近商鋪的老板詢問,得到的答案大同小異:玉玲瓏是醉仙樓的頭牌,除了陪客,極少外出,沒聽說有什么邪門的地方。

“證據(jù)呢?陸昀!”孫彪轉(zhuǎn)向陸昀,聲音帶著壓迫,“你口口聲聲妖孽,除了你所謂的‘窗影’,可有半點(diǎn)人證物證?若無實(shí)證,便是誣告!按律當(dāng)反坐其罪!”

老鴇立刻像打了雞血:“對!誣告!反坐!請縣尉大人治他的罪!還我們醉仙樓一個清白!”

就在這時,一個去請示縣令的衙役匆匆回來,湊到孫彪耳邊低語了幾句。

孫彪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眼神復(fù)雜地瞥了玉玲瓏一眼。

縣令的意思很明確:玉玲瓏是他舊識,此事涉及醉仙樓背后諸多富商權(quán)貴,務(wù)必“謹(jǐn)慎處理”,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拖延下去,待輿論平息。

孫彪心中窩火。厲鬼殺人案懸而未破,民間恐慌已達(dá)沸點(diǎn),他頂著巨大的壓力。

若此時再強(qiáng)行壓下醉仙樓這事,恐怕民怨沸騰,更難收拾。

可若真按縣令意思,不了了之……那還不如……

一個念頭在孫彪腦中閃過。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煩躁,朗聲道:

“妖邪之說,事關(guān)重大,不可不察,亦不可輕信!為安民心,本官決定,即刻請玄清真人前來,為醉仙樓及玉玲瓏姑娘作法驅(qū)邪,驗(yàn)明正身!若真有妖氣,絕不輕饒!若是誣告……”

他冷冷地掃了陸昀一眼,“也必按律嚴(yán)懲!”

很快,玄清真人帶著兩名弟子,在一群聞訊趕來看熱鬧的富商簇?fù)硐拢俅蝸淼阶硐蓸恰?

一進(jìn)大門,玄清真人便眉頭緊鎖,掐指一算,低呼:“嘶……此地妖氣盤踞,穢亂不堪啊!”

他身旁幾個衣著華貴的富商立刻圍了上去,臉上堆著笑,嘴里說著“辛苦真人”、“有勞真人”,袖底卻飛快地遞過幾個沉甸甸的錢袋。

玄清真人不動聲色地收下,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意:“好說,好說。貧道自當(dāng)盡力。”

在眾人簇?fù)硐拢逭嫒藖淼接窳岘嚨睦C房。

他先取出一面八卦銅鏡,對著玉玲瓏上下左右地照,口中念念有詞。

銅鏡光滑如新,映出的依舊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

“妖孽無蹤。”玄清真人搖搖頭。

接著,他讓弟子取來一碗符水,含了一口,猛地朝玉玲瓏臉上噴去!

水珠四濺,玉玲瓏驚叫一聲,下意識地后退一步,用手帕擦拭,妝容微花,更添幾分楚楚可憐,卻并無任何妖異變化。

“符水辟邪,亦無反應(yīng)。”玄清真人捋須沉吟。

最后,他命人取來一個鐵秤砣和一盆清水。

“秤砣沉水,妖鬼難藏!”他肅然道。

按照民間傳說,妖鬼精怪身體輕浮,無法使沉重的鐵器沉入水底。

玉玲瓏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在眾目睽睽之下,伸出纖纖玉手,輕輕捏住那冰冷的秤砣。

只見她手腕一沉,那秤砣便“咕咚”一聲,直直墜入水盆底部,濺起一小朵水花。

“沉了!沉了!”圍觀的人群發(fā)出驚呼。

玄清真人裝模作樣地檢查一番,搖頭晃腦:“秤砣沉底,足證清白。此女并非妖邪。”

玉玲瓏此時更是大膽,她故意裝作驚魂未定,身子一軟,肩頭的薄紗襦裙帶子滑落,露出半邊雪白圓潤的酥胸,眼波流轉(zhuǎn),帶著一絲挑釁和媚意看向眾人,仿佛在說:“你們還想怎么驗(yàn)?”這香艷的一幕,頓時讓周圍幾個色迷心竅的富商和衙役看得眼都直了,喉結(jié)滾動,恨不得撲上去。

玄清真人瞥了一眼周圍錦衣玉食、眼神熱切的富商們,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經(jīng)貧道多方查驗(yàn),玉玲瓏姑娘確系清白無辜。至于醉仙樓,或有‘過路妖邪’殘留之妖氣侵染,但樓宇本身及其中人等,皆屬良善。貧道稍后自會開壇作法,驅(qū)散妖氛,保此地平安!”

“真人英明!”

“我就說玲瓏姑娘是清白的!”

“那陸昀果然是個瘋子!誣告良善!”

富商和老鴇等人頓時歡呼起來,矛頭再次指向陸昀。

陸昀冷眼旁觀,心中早已雪亮。

這道士,分明是收了黑錢!

他懷中那張道士所贈的靈符,此刻正隱隱發(fā)燙,仿佛在無聲地提醒他妖邪就在眼前!

他是個剛直不阿、認(rèn)死理的人,眼見為實(shí),豈容妖物顛倒黑白,愚弄世人?

就在孫彪準(zhǔn)備下令帶陸昀撤走之時,陸昀猛地踏前一步,聲音如同金鐵交擊,蓋過了所有喧囂:

“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

陸昀對著孫彪深深一揖,目光堅定如磐石:

“縣尉大人!玄清真人道法高深,然其法未必能盡辨妖邪!卑職愿與玉玲瓏姑娘一同,以‘熱鐵法’驗(yàn)明正身!若卑職誣告,甘受反坐之刑!若此女果為妖邪,則請大人明正典刑,以安民心!”

“熱鐵法?!”滿場皆驚!

這“熱鐵法”乃是古時神判法的一種,極其殘酷。

將鐵塊燒得通紅,令嫌疑人赤足走過,若為無辜,則神靈庇佑,足底無傷;若為有罪,則必遭灼傷。此法雖在《黎陽律》中并無明文規(guī)定,但在民間巫蠱恐慌盛行之時,常被地方官吏默許使用,以平息民憤,彰顯“天意”。

孫彪瞳孔一縮,死死盯著陸昀。

他沒想到這個被貶的坊正,竟有如此膽魄,敢行此險招!

玉玲瓏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眼底深處那抹幽綠一閃而逝,帶著冰冷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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