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耗子和其他幾個二組成員，莫凡像幽靈一樣在“血爪”號龐大艦體的陰影下移動。營地內(nèi)氣氛壓抑，留守的二組幫眾被鐵木的命令弄得神經(jīng)兮兮，巡邏時眼睛瞪得像銅鈴，手中的破爛步槍握得死緊。莫凡混在其中，沉默寡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他的目光，卻像掃描儀一樣，貪婪地記錄著巡邏過程中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守衛(wèi)的換崗時間、巡邏路線的死角、通風(fēng)管道的位置、以及最重要的——通向那片管道夾層的入口。

機會來得比他預(yù)想的快。耗子顯然對這份“留守巡邏”的差事毫無熱情，更對鐵木描述的“耗子洞”和“怪動靜”嗤之以鼻。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上面在發(fā)瘋。他們這些倒霉蛋被按在營地里看家護(hù)院，遠(yuǎn)不如外面那些出去“找怪東西”的隊伍有機會撈油水。

巡邏了兩圈，他便不耐煩地縮進(jìn)一個背風(fēng)的、堆滿廢棄零件的角落里，掏出半瓶劣質(zhì)烈酒，招呼另外兩個同伴：“媽的，緊張個屁！這破地方能有啥？來來來，喝兩口暖暖身子，盯緊點那幾個主要通道口就行了，夾層那邊又臭又臟，鬼才愿意鉆！”

莫凡知道機會來了。他佯裝盡職，主動道：“耗子哥，你們歇著，我去夾層那邊轉(zhuǎn)轉(zhuǎn)，省得鐵木隊長查崗挑刺。”聲音帶著一絲新人的討好和怯懦。

耗子巴不得有人去干這臟活累活，揮揮手，醉眼朦朧：“行行行，豆芽菜有覺悟！快去快回，別他媽真被耗子叼走了！”另外兩人也發(fā)出幾聲哄笑，注意力完全被酒精吸引。

莫凡不再言語，轉(zhuǎn)身沒入通往艦腹左舷深處那散發(fā)著機油和鐵銹混合氣味的陰暗通道。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但他強迫自己呼吸平穩(wěn)，步伐節(jié)奏不亂。

艦腹左舷，三號引擎基座。巨大的引擎早已廢棄，如同鋼鐵巨獸沉默的心臟。周圍空間被密密麻麻、粗大的冷卻液管道、能量輸送管和結(jié)構(gòu)支架占據(jù)，形成一片復(fù)雜而壓抑的鋼鐵叢林。空氣更加污濁，彌漫著陳年油污、金屬銹蝕和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腥氣。正是這絲微弱的氣味，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莫凡緊繃的神經(jīng)。

莫凡按照記憶，繞過幾處堆放的廢棄零件箱，避開頭頂?shù)温涞睦淠海罱K停在引擎基座后方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這里管道交錯，形成一個天然的視覺死角。地面上，一塊覆蓋著厚厚油污和灰塵的巨大金屬蓋板，邊緣隱約可見被暴力切割后又粗糙焊接的痕跡——正是他之前爬進(jìn)去檢修廢冷卻管的地方！

莫凡蹲下身，從懷里摸出幾樣?xùn)|西——一塊邊緣磨得鋒利的硬化合金碎片，這是他白天在垃圾堆里偷偷撿的，一小罐粘稠的工業(yè)潤滑脂，還有一小塊吸音布。他的動作又快又輕，像一只在黑暗中覓食的老鼠。他先用潤滑脂仔細(xì)涂抹在蓋板邊緣銹死的縫隙和焊接點上，動作輕柔，避免發(fā)出任何聲響。然后，用吸音布裹住合金碎片的握柄，將其鋒利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插入一個焊接點最薄弱的縫隙。

撬！

他全身力量集中于手臂，肌肉在單薄的衣物下繃緊的像鋼絲。合金碎片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細(xì)微呻吟，焊接點處的銹渣和凝固的焊錫在巨大的力量下開始崩裂。汗水瞬間從他額角滲出，滑過緊繃的下頜。他不敢用蠻力，只能一點點地施加壓力，同時耳朵像雷達(dá)一樣捕捉著周圍哪怕最細(xì)微的聲音。遠(yuǎn)處耗子他們模糊的交談聲、管道深處冷凝水滴落的嘀嗒聲、還有他自己如雷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

突然，合金碎片尖端猛地一滑！“滋啦——”一聲刺耳的金屬刮擦聲在寂靜的管道夾層里驟然響起！聲音不大，但在這種環(huán)境下，如同驚雷！

莫凡瞬間僵住，心臟幾乎停止跳動！他像雕塑般凝固在原地，全身感官提升到極限，死死盯著通道入口的方向。時間仿佛凝固。幾秒鐘后，遠(yuǎn)處傳來耗子醉醺醺的、不耐煩的吼聲：“媽的！什么動靜？豆芽菜！你他媽在里面拆船啊？！”

“沒…沒事！耗子哥！”莫凡立刻壓低聲音回應(yīng)，盡量讓聲音顯得正常，甚至帶上點被嚇到的慌亂，“踢…踢到個空油桶！滑了一下！”

“廢物！小心點！別把老子酒嚇醒了！”耗子的罵聲傳來，隨即是同伴的哄笑，接著便沒了下文，顯然又沉浸在劣酒里。

莫凡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后背的冷汗已經(jīng)浸透衣物。他抹了把額頭的汗，眼神更加兇狠。不能再失誤了！他再次將合金碎片插入縫隙，這一次動作更加精準(zhǔn)、穩(wěn)定。潤滑脂發(fā)揮了作用，隨著持續(xù)的發(fā)力，“咔…咔…”幾聲微不可查的脆響，幾個關(guān)鍵的焊點終于被撬斷！他雙手摳住蓋板邊緣，腰腿猛然發(fā)力！

嗤——

沉重的金屬蓋板被掀開一條縫隙，一股更加濃郁的、混合著甜腥、鐵銹和陳腐機油的怪異氣味猛地涌出！莫凡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將蓋板挪開一個僅容他瘦小身軀通過的洞口。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以及一股微弱卻持續(xù)不斷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沉悶嗡鳴。

就是這里！

莫凡沒有絲毫猶豫，將吸音布塞進(jìn)懷里，拿起那塊合金碎片，深吸一口氣，像泥鰍一樣滑進(jìn)了洞口。雙腳落地的瞬間，他立刻將蓋板輕輕拖回原位，只留下一條不易察覺的縫隙透氣。

管道夾層內(nèi)部比他記憶中更加狹窄、壓抑，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味道。他貼著冰冷潮濕的管壁，憑著上次模糊的記憶和對那股嗡鳴聲來源的直覺，在黑暗中摸索前進(jìn)。腳下是濕滑的油污和不明粘液，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嗡鳴聲越來越清晰，空氣也變得越來越粘稠、溫?zé)幔枪商鹦任稁缀趸婚_。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前方隱約出現(xiàn)一絲微弱的、非自然的幽綠色光芒。莫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放慢腳步，屏住呼吸，幾乎是貼著地面爬行。

終于，他爬到了管道的盡頭。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將他拖入噩夢般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