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沒有踏青的人在做什么
- 我在魏晉當名士
- 張三的鍵盤
- 2026字
- 2025-07-04 08:03:00
待解姻緣時,竺長老再看這個“華”字,卻有了不同的感受,華中有雙草,本該相一而依,但現在一者高高飛起,一者被長丨定住,華字被拆成兩份,但終歸還是一體,這般看來,倒像是有人想負心薄幸啊。
竺長老腦海中幾乎瞬間閃過“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不由默默看了眼長得人模人樣的謝廣,這小子不會是司馬相如第二吧?
崔夫人見竺長老沉默良久,不由有些忐忑,追問道:“長老,我兒姻緣如何啊?”
竺長老面上神情如常,偈子在心中改了又改,含糊道:“天取離根草,人續(xù)緣未了。后來萬般好,前塵也成全。”
崔夫人但覺這一偈古怪得很,默念幾遍倒是品出幾分姻緣波折的意味,不過偈中最后“萬般好”,應當是吉兆,于是面上又恢復了笑容。
謝廣倒是沒有阿母的邏輯自洽,他總覺得竺長老看自己的目光突然變得怪怪的,總不至于現在才開始心疼木頭了吧?這都到他手上了,可沒還回去的道理,出家人也不行。
竺長老并不知這小子在腹誹他,既測完了字,和崔夫人又攀談幾句后便托辭離去。作為菩薩寺的老沙門,他在菩薩寺中擔任維那一職,除了要接待信眾,還要監(jiān)督寺中戒律,安排大大小小之事,菩薩寺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寺中秩序盡系他一人之身,實在有些分身乏術。
謝家諸人并不覺怠慢,畢竟這可是六十多的老人了,再過幾年就是隨心所欲之年,如此高壽還盡職出來接待,已經盡顯禮遇了。
無羅叉自覺接過竺長老的職責,領著一行人在寺中游覽了一番,每到一處窯洞塑像前,他都能熟稔地講出相關的來歷故事,話語雖平實質樸,但娓娓道來間也別具一番韻味。
除卻這些塑像,菩薩寺的景色也同樣引人駐足貪看。
如今正是春草步綠、春山日暄的時候,很適合踏青賞玩。
身在寺中,遠眺是邙山青綠連綿,靜聽是金水淥波汨汨。舉目望去,早發(fā)的青芽顫顫巍巍地從枝頭上探尖,未盡的梅花遲遲款款地留戀春光,性急的報春鳥一聲聲地鳴鳴啼啼,驚動貪懶的草木萌發(fā),驚醒貪睡的魚蟲獸畜,驚起萬物欣欣向榮和春來。
“春日載陽,有鳴倉庚。”這樣的春光,千年前的周人也欣賞過。
有這樣的春光,又有這樣欣賞春光的閑情逸致,如何不讓人留戀人世間呢?
在妻兒欣賞春光時,謝衡正在國子學和人激情罵戰(zhàn)。
其實用罵戰(zhàn)這個詞不太合適,因為場面一邊倒,對方毫無還手之力,憋紅了臉半天也反駁不出一句。
起因很簡單,有人紅眼了。
能當國子博士的人學識上自然沒有問題,但人品和情操卻是不能保證的,比如這位紅眼的段暢段博士,他的風評在洛陽十分差,是眾所周知的諂媚小人。
段暢出身邊地涼州,家世在涼州還算顯赫,但努力半生來到洛陽后卻備受歧視,被視為邊鄙之人。哪怕他憑借才華進入清貴的國子學擔任博士,也擺脫不掉邊人的印記,時常受到冷遇。
在這種待遇下,段暢成功變態(tài)了。他決定放下自尊,全身心投入巴結高門顯貴的事業(yè)中。
為了阿附權貴,段暢是無事不可為,一點名聲都不要。在他的討好對象中,最重要的一個就是賈充。無他,只因賈充是皇帝司馬炎心腹中的心腹、寵臣中的寵臣,而且比起什么瑯琊王氏、潁川荀氏之流,賈充和他一樣是不要臉面的卑鄙小人,甚至名聲臭的天下皆知。
他諂媚賈充,賈充諂媚皇帝,一合計那不就是他諂媚皇帝?
但可悲的是,哪怕是臭不可聞的賈充,也是平陽賈氏出身,看不起段暢這個臭涼州的,覺得接受他的巴結會拉低自己的檔次。
但哪怕是這樣,段暢也沒有放棄。在賈充死后,皇帝司馬炎暗示群臣給自己的心腹愛臣一個好謚號,但大家并不買賬,認為賈充這種小人只配得個“荒”字作蓋棺定論。
司馬炎當然不同意,對于賈充這位愛臣,他是有真情的,但是群臣的意見也不容忽視,于是場面一時僵持。
段暢就在這個時候跳了出來,他表示,賈充是能臣啊,而且還是太子的岳父,應當給賈充上個“武”字作謚號!
司馬炎欣然接受,段暢以為自己從此走進了皇帝的心間,飛黃騰達就在眼前。然而尷尬的是,司馬炎就像忘了他的貢獻一樣,他還是五品的國子博士,兜兜轉轉,唯一的收獲就是他的名聲更差了,諂媚小人的名頭在他的身上釘死了。
這讓段暢幾乎要慪得吐血,但他也只能在心中怨懟皇帝,平日里對著同僚和家世不顯的學生說幾句陰晴不定的怪話。
直到跟他同一級別的謝衡眼見要有發(fā)達的跡象,段暢徹底心理失衡了。
大家都是五品的國子博士,你個學儒的一向平平無奇,怎么突然就異軍突起了?兒子出息也就算了,怎么岳家也突然起來了?憑什么所有好事都讓你謝衡趕上!這不公平!
于是在聽見學子議論博陵崔氏的宴會謝博士家的三郎不知會不會到場時,段暢爆發(fā)了。
“哼!一介小兒,突然傳出如此名聲,是真有才還是假有才尚且不知,縱然為真,說不準那日就夭折了,曹沖、周不疑就是這小兒的前車之鑒!”
學子一時寂靜下來,目光驚異地看著這位名聲掃地的段博士,為他如此惡意露骨而訝然。
不是沒人嫉妒有才之人,也不是沒人說過酸言酸語,這都是人之常情,畢竟人非圣賢。
但表現得如此赤裸裸的、惡意如此鮮明直白的,也就眼前這一位了。
就在這時,謝衡走了出來,很巧的是,段暢的聲音太大,他聽的清清楚楚。
更巧的是,由于今天不是休沐日,只能目送妻兒游玩踏青、自己卻要照常點卯的謝衡此時心情很差、相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