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二樓死寂無聲,只有陳曉腦海中那催命的“踏…踏…”腳步聲愈發清晰、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他脆弱的平衡點上,碾得骨骼咯吱作響。
膝蓋以下的枯青色在昏暗光線下如同浸滿尸油的朽木,散發出更濃烈的陰腐氣息。
一秒、兩秒、十秒……陳曉目光死死鎖住下方那扇緊閉的柜門。
“咔噠?!?
一張折疊的紙條,如同被無形的風推送,悄無聲息地從緊閉柜門底部的縫隙里滑了出來。
它在積滿厚塵的地板上飄落了半寸,便靜止不動。
與前兩次被拒的位置別無二致。
陳曉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會又是“換一個”嗎?
他緩緩彎下腰,枯青的手指拂過冰涼的地面。
指尖觸碰到了那張帶著某種非人冰冷氣息的紙條。
指尖傳來的涼意比古宅的寒氣更甚。
深吸一口氣,他展開紙條。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他自己寫下的那一行字。
“告知我完美駕馭體內厲鬼的方法?!?
然而,在它下方,卻沒有了那冰冷拒絕的“換一個”。
幾行新的字跡歪歪扭扭地占據了紙條的絕大部分空間。
那筆畫扭曲、用力,像是燒焦的枯枝在粘稠焦油中艱難刻劃而成,又像是無數細小的黑色蟲子在紙上爬行留下的痕跡。
每一個筆畫都極其用力,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生硬感和深入紙張肌理的惡意。
仿佛不是用墨寫出,而是用某種粘稠的污穢強行“擠”在紙上的。
它們占據了紙條下半部分的空間,每一個字都透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詭異。
先打開八音盒,釋放詛咒保護意識不會死亡,再用鬼手拍向鬼腳,造成靈異對抗的瞬間使用鬼馭人入侵自己?!?
字跡在此停頓了一瞬,下方緊接著又是一行更加扭曲、仿佛蘊含著嘲弄意味的字。
“最后鬼馭人和鬼步還有鬼腳死機了,但是駕馭了復蘇的鬼手但是……”
他低聲重復著關鍵步驟,聲音嘶啞平板,不帶一絲情緒波動。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那最后一行扭曲的字跡上。
“醒來的不一定是陳曉,有可能醒來的是擁有陳曉記憶的鬼?!?
冰冷的晨光吝嗇地透過古宅腐朽的窗欞,在布滿厚塵的地面投下破碎的光斑。
陳曉站在鬼櫥前,青灰色的臉上毫無波瀾,指節枯青的手指捏著那張寫滿失敗的紙條。
陳曉的目光如同冰錐,死死釘在紙上。
他的思維高速運轉,將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印入腦海,仿佛要將這紙片本身都煉化掉。
完美駕馭?某種意義上來說倒也沒問題。
鬼都沉寂了,就不再有復蘇風險。
擁有陳曉記憶的鬼是什么意思?
擁有了我記憶的……厲鬼嗎?
意識被厲鬼吞噬、覆蓋、還是說……只是被壓制,成為一個永遠囚禁在軀殼內的旁觀者?
“所以這是風險嗎?執行方案失敗后的結果嗎?”
“但是……還有個復蘇的鬼是什么鬼?開什么玩笑?!鬼手是后面加的,所以不算體內的鬼是吧?”
他低頭看著那幾行扭曲的字跡,枯青的手指緩緩收緊。
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骨白色,仿佛要將這張承載著致命希望的紙片捏碎。
就在他幾乎要丟掉這張紙條時,一絲微弱的凸起感從指腹傳來。
陳曉動作一滯,紙條的背面……有問題?這紙條的背面似乎并非一片空白?
他將紙條翻轉,微光勉強照亮了便簽紙的背面。
一行更加潦草、扭曲的字跡,占據了大半張紙的背面,每一筆都帶著一股非人的僵硬。
“五個月內拿著這把鑰匙打開鬼醫院的院長室的房門?!?
字跡在“門”字的最后一筆戛然而止,仿佛書寫者突然失去了力量,留下一個斷片般的、令人心悸的痕跡。
“要求?”
陳曉的心地一沉,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石板。陳曉明白這是一個強制性必須完成的后續交易。
“鬼醫院……院長室的房門?類似凱撒大酒店的那種靈異之地嗎?鬼醫院……原著中好像沒出現過呀……”
鬼醫院這個名稱帶著濃重的不祥,與他記憶中任何檔案或情報都對應不上。
由一只鬼擔任院長的醫院?僅僅是概念本身就讓周圍的寒意陡增了幾分。
就在陳曉凝神審視這行字跡,試圖從中挖掘出更多信息時。
“砰!”
一聲沉悶又輕微到詭異的、如同什么東西擠過狹窄空間掉落的聲音,從下方那扇緊閉的嚴實櫥門底部傳來。
陳曉的目光瞬間下移。
只見在那布滿厚塵的地板上,鬼櫥的正下方縫隙處,憑空多出了兩樣東西。
一把鑰匙,和一張黑白照片。
那是一把樣式古老的銅鑰匙,約莫食指長短,通體布滿了墨綠色的銅銹,形狀奇特扭曲。
它躺在厚塵里,散發著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仿佛剛從冰冷的墓穴中掘出。
陳曉俯身,枯青的手指帶著一種冰冷的決絕掠過地面,拾起了那把鑰匙。
鑰匙旁邊,則是一張同樣沾染了塵土的……照片。
陳曉看再沒看鑰匙,目光死死釘在了那張黑白照片上。
這照片的邊緣同樣浸染著陳舊感,帶著明顯的年代印記。
陳曉用手拂去照片表面的浮塵。
照片的內容是醫院內部一條光線暗淡、仿佛被濃重陰影覆蓋的醫院走廊。
墻壁斑駁,綠色墻裙剝落大半,露出底下慘白的涂料。
燈光昏黃,勉強照亮走廊深處一扇緊閉的、樣式厚重的深棕色木門。
門的上方,一塊小小的金屬門牌被拍攝得較為清晰,上面的文字卻模糊不清。
照片的視角并非正常拍攝,更像是貼在墻面,斜斜地“窺視”著這條走廊,將走廊的深邃感和那扇緊閉房門的壓迫感完美呈現,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窺伺意味。
整張照片透著一股無法言喻的不祥與壓迫。
那扇緊閉的門仿佛一只冰冷的眼睛,在窺視的視角下回望著照片外的人。
走廊的深邃感被無限放大,盡頭那扇門成了吞噬一切的終點。
死寂、冰冷、絕望的氣息透過紙面無聲地彌漫開來。
照片的焦點,死死鎖定在那扇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