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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鳶尾花與多肉

路西恩的指尖在營養艙的金屬邊緣反復摩挲,冰涼的觸感順著指腹蔓延到掌心,與傷口的隱痛交織成細密的網。

“你打算怎么處置我”阿萊桑德羅看著路西恩問道。

窗外的風卷著幾片梧桐葉掠過玻璃,在路西恩眼底投下晃動的碎影。

他盯著那些葉片墜落的軌跡,直到它們被街角的氣流卷走,才緩緩轉過頭。

“我不會將你的事告訴警察。”

聲音算不上溫和,卻比剛才在「幻蝶居」里的嘶啞平穩了許多,像是剛從驚濤駭浪里撈出的錨,終于落進了平靜的港灣。

他抬手推開窗,初秋的風帶著潮濕的涼意涌進來,吹散了診所里彌漫的植物腥氣和營養液的甜膩味。

樓下的街道傳來電車駛過的叮當聲,還有早點攤飄來的蔥油香,這些鮮活的人間煙火,讓剛才在夢境與現實間掙扎的眩暈感淡了不少。

“你可以繼續在這生活。”

路西恩的目光掠過那些還在微微顫動的培養艙,玻璃壁上的藤蔓紋路已經黯淡下去,像褪色的舊傷疤,“但……”

他猛地轉回頭,視線直直撞上阿萊桑德羅的機械義眼,那里面跳動的藍光在這一刻仿佛被凍住,“如果再用「幻蝶居」困住別人……”

他頓了頓,左臂的「噬魘之臂」突然泛起極淡的橙紅,像燒紅的鐵絲浸入冷水前最后的余溫:“我會阻止你。”

阿萊桑德羅看著他繃緊的下頜線,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機械義眼轉動時發出輕微的嗡鳴,那笑意里沒有嘲諷,反倒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負,連眼角的金屬紋路都柔和了幾分。

“我還以為你會將我趕出上海呢。”

他走上前,帶著金屬涼意的手掌輕輕拍了拍路西恩的肩膀,力道很輕,卻像在確認某種真實,“畢竟我剛才差點把你拆成植物纖維。”

路西恩沒說話,只是側過臉,看著窗外那棵半枯的梧桐樹。

樹杈上還掛著去年的風箏骨架,纏著幾縷干枯的藤蔓,在風里晃晃悠悠,像個被遺忘的標點符號。

“你加油。”阿萊桑德羅收回手,白大褂的袖口蹭過培養艙的邊緣,帶起一串細小的水珠,“這個世界很大,你未來會遇到更多跟我們一樣的「覺醒者」。”

他頓了頓,機械義眼的藍光忽然閃爍了兩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卻終究沒說出口,“有些人比我溫和,有些人……比「幻蝶居」里的荊棘更棘手。”

說完,他轉身走向診所的大門。

金屬義肢踩在地板上發出篤篤的聲響,與培養艙的恒溫裝置嗡鳴交織在一起,像段倉促收尾的樂曲。

路西恩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后,門框還殘留著白大褂掃過的殘影。

直到診所的玻璃門發出“咔嗒”一聲輕響,他才緩緩收回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

那些電路板似的紋路已經恢復了暗啞的金屬色,只有在指尖發力時,才會透出幾不可見的微光,像藏在皮膚下的秘密。

風再次涌進窗戶,卷起地上那縷銀白色的植物韌皮纖維,纏繞成檸檬糖形狀的那縷。

纖維被風吹到墻角,卡在暖氣片的縫隙里,微微顫動著,像在無聲地訴說著什么。

路西恩關上窗,將外界的喧囂隔絕在外。

診所里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培養艙的嗡鳴,還有他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他走到剛才阿萊桑德羅站過的地方,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金屬手環,是剛才對方拍他肩膀時不小心滑落的。

手環內側刻著串細小的編號,末尾畫著個極簡的多肉圖案,圓滾滾的,帶著點笨拙的溫柔。

路西恩捏著那枚手環,忽然想起阿萊桑德羅最后那句“可惜了那些多肉植物”。

原來那個能操控黑洞與藤蔓的「幻蝶居」主人,心里記掛的,竟是這樣柔軟的東西。

地板上的水洼里,倒映著他的臉。

蒼白,帶血,眼神卻比剛才清亮了許多。

過了好一會兒,路西恩才扶著墻站起身。

左臂的灼痛感已經退成了隱隱的麻癢,像有無數細小的電流在皮膚下游走。

他最后看了眼那些沉默的培養艙,玻璃后的植物化軀體又恢復了僵直,仿佛剛才的異動只是場錯覺。

推開門時,雨后的陽光正斜斜地打在診所門口的臺階上,在地面拼出塊暖融融的光斑,與里面的陰冷判若兩個世界。

回家的路比想象中漫長。

電車搖搖晃晃地穿過老城區,路西恩靠在車窗上,看著街景在眼前流動。

梧桐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掃過斑駁的墻皮和晾曬的衣物,那些平凡的煙火氣像層薄膜,輕輕覆在這座城市的表面,讓人幾乎忘了幾小時前還在「幻蝶居」里與荊棘和黑洞搏斗。

掏出鑰匙插進鎖孔時,他的手指頓了頓。

腦海里閃過無數種可能。

被翻倒的書架,散落一地的書。

畢竟阿萊桑德羅是強行將他拖入幻境的,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在現實里也留下些痕跡。

但轉動鑰匙的脆響落下,推開門的瞬間,路西恩愣住了。

房間里安靜得很,只有窗臺的風鈴被穿堂風拂過,發出細碎的叮咚聲。

書桌上的臺燈還保持著他出門時的角度,攤開的筆記本壓著半塊橡皮,連頁腳翹起的弧度都和記憶里分毫不差。

沙發上的抱枕規規矩矩地擺著,地毯上沒有任何拖拽的痕跡,甚至連他昨晚沒喝完的半杯水,都還放在茶幾邊緣,杯壁上的水珠沒洇出半點水漬。

整潔得不像話。

他站在玄關,鞋跟磕在地板上的聲響在寂靜里格外清晰。

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試圖找出些被闖入的證據,哪怕是一根不屬于這里的植物纖維,或是被挪動過的物件。

可沒有,什么都沒有。

就好像他今天經歷的那場撕裂意識的幻境,那場與機械義眼男人的對決,都只是場過于逼真的夢。

路西恩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鞋柜。

上面還擺著母親送他的鑰匙扣,一只褪了色的塑料蝴蝶,翅膀上的紋路被摩挲得發亮。

路西恩走到窗邊時,他看見樓下的花壇里,幾株之前蔫了的薄荷不知何時抽出了新芽,淡綠色的葉片在風里舒展著,透著股清冽的氣息。

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身上的營養液氣味不知何時已經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若有似無的草木香,像從很遠的地方被風帶過來的。

路西恩坐在書桌前,打開筆記本。

他忽然抬手摸了摸左耳后,那里的皮膚光滑溫熱。

路西恩現在只有褲袋里的金屬手環還帶著涼意,輕輕硌著他的腿。

他掏出來放在桌上,那枚刻著多肉圖案的手環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無聲地提醒著他,那些超乎尋常的能力,那些被稱為「覺醒者」的存在,都是真實的。

窗外的風鈴又響了起來,這次的聲音更清晰些,像誰在遠處輕輕敲著玻璃。

路西恩抬頭望去,只見晾衣繩上,他昨天洗的白襯衫正被風吹得鼓起,衣角掃過旁邊的綠蘿,葉片上的水珠滾落下來,在窗臺上砸出細小的水花。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又好像有什么東西,從他離開診所的那一刻起,悄悄不一樣了。

診所的門被推開,風鈴發出一串細碎的碰撞聲,驚飛了窗臺上棲息的麻雀。

阿萊桑德羅正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拔掉多肉盆栽里的雜草,機械義指的金屬尖端泛著冷光,卻在觸碰葉片時收斂起所有銳氣,動作輕得像在擺弄易碎的玻璃制品。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他白大褂上投下明暗交錯的條紋,與培養艙里滲出的淡綠色光暈交織成奇異的光斑。

那些排列在架子上的多肉植物,葉片飽滿得像儲滿了月光,其中一盆熊童子的絨毛上還沾著晨露,在光線下閃爍著細碎的銀輝。

“抱歉,今天不接診。”

他頭也沒回,聲音里帶著種罕見的松弛,鑷子夾著片枯葉扔進垃圾桶,發出輕微的脆響。

往常這個時候,他本該在調試神經同步裝置,但經過那場「幻蝶居」的崩裂,連機械義眼的藍光都透著幾分疲憊。

門外的人沒應聲,只有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響緩緩靠近,帶著種沉穩的節奏,像秒針在鐘面上行走。

直到那道影子投在多肉盆栽上,阿萊桑德羅才聽見一句流暢的意大利語,每個音節都裹著羅馬午后的慵懶陽光:

“Il dottor Sorelliè elegante.(索雷利醫生好雅致)”

鑷子突然頓在半空。

阿萊桑德羅的機械義眼瞳孔微縮,藍光在0.3秒內完成三次焦距調整。

這個姓氏像把生銹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捅開了記憶里塵封的鎖。

他緩緩轉過身,看見來人穿著深灰色西裝,領口別著枚銀質鳶尾花胸針,在光線下泛著冷光。

男人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刻著家族紋章,那雙深褐色的眼睛像浸在福爾馬林里的標本,看不出絲毫溫度。

“你是?”阿萊桑德羅的機械義眼閃爍著微弱的電流聲,刻意壓平了語調里的波瀾,仿佛剛才那瞬間的失態只是錯覺。

男人微微挑眉,嘴角勾起的弧度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意大利語再次響起,舌尖卷動的韻律里藏著冰碴:“Hai dimenticato la tua lingua materna?(已經忘了自己的母語怎么說了嗎?)”

診所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培養艙的恒溫裝置發出的嗡鳴突然變得刺耳,架子上的多肉植物像是感受到某種壓力,葉片微微向內蜷縮。

阿萊桑德羅看著對方無名指上的戒指,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機械義眼轉動時的齒輪聲里摻了點別的什么,像是釋然,又像是嘲諷。

“我怎么可能會忘呢。”

他放下鑷子,指尖輕輕拂過熊童子的絨毛,那些細小的白色軟刺在機械義指上留下轉瞬即逝的痕跡,“只是在中國生活太久,習慣了用中文打招呼而已。”

他頓了頓,機械義眼的藍光突然亮了幾分,直視著男人的眼睛,用同樣流暢的意大利語回應,每個單詞都像打磨過的金屬塊:“畢竟在這片土壤里,用母語說話的機會,可比讓多肉開花還稀罕。”

男人的瞳孔微微收縮,胸針上的鳶尾花在光線下投出尖銳的影子,落在阿萊桑德羅白大褂的第二顆紐扣上,像枚即將扣下的扳機。

“Per favore, dimmi chi sei?(接下來請告訴我,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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