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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龍宮水產的囚歌

  • 我在潯陽干導游
  • 俺不是大頭
  • 4015字
  • 2025-06-20 12:12:00

下墜的風聲里,后背的茶精封印像塊融化的冰,白居易的滾燙詩句在皮膚下重新奔涌。熒光暴走鞋印在腳下次第熄滅,如同踏著星辰墜向深淵。小吳的眼鏡早不知飛去哪里,碎鏡框在他鼻梁上勒出深痕,他死死抱著滲血的藤籃,啤酒罐在籃底撞出絕望的鼓點。

“龍宮收網”四個血字在顛簸中猙獰跳動。

鞋印盡頭消失的剎那,腳下驟然一軟。沒有預想中粉身碎骨的撞擊,身體砸進某種厚實、冰冷、滑膩的東西里——是成堆的魚內臟。腥臭黏稠的漿液瞬間灌滿口鼻,視野被滑膩的魚鱗和破碎的魚泡糊住。我們陷在巨大的塑料筐里,周圍是堆積如山的死魚、蟹殼和腐爛水草。濃烈的腥氣裹著冰庫的寒氣,鉆進每一個毛孔。

“嘔……”小吳趴在筐邊狂吐。

我掙扎著抹開臉上的黏液。頭頂是被豬妖撞塌的斷崖豁口,月光像吝嗇的銀幣,只漏下幾縷。我們身處一個巨大倉庫的角落,高聳的屋頂隱沒在黑暗里,空氣壓縮機單調地轟鳴。墻壁上,“龍宮水產批發市場”的霓虹燈牌透過蒙塵的高窗,把室內染成一片病態的幽藍。

藤籃里的血字地圖徹底消失了。最后八罐“鄱陽湖特供”啤酒標簽融化殆盡,黏膩的紅漿滲入藤條,籃子變得異常沉重,散發著一股鐵銹混合魚腥的怪味。背包里的粗陶茶碗卻滾燙起來,碗底松針瘋狂戳刺內壁,指向倉庫深處。

“有人!”小吳猛地縮頭。

兩道慘白的光柱刺破黑暗,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和鐵鏈拖地的嘩啦聲。兩個穿著防水膠皮圍裙的男人推著平板車走來,車上是巨大的冰塊,冰塊里凍著形態古怪的“漁獲”:一條長著人手的鯉魚,魚鰭被鐵絲穿透;幾只背殼刻滿符文的青蟹,蟹鉗被焊死;甚至還有一網兜拳頭大小、不斷搏動的水母,發出幽藍的微光。其中一個男人袖口卷起,露出的手臂上布滿青灰色的鱗片。

“媽的,C區冰柜又報警了!”鱗片男罵罵咧咧,“那幫催債的仙鶴肯定又偷吃存貨!”

“趕緊送過去!”同伴的聲音像砂紙摩擦,“‘老板’今晚要驗收‘大貨’!聽說江里那老烏龜崽子鬧騰得厲害……”

聲音隨著平板車遠去。我屏住呼吸,茶碗的灼熱幾乎要燙穿背包。小吳哆嗦著指向平板車消失的方向,倉庫深處,隱約可見一排排巨大的不銹鋼池子,池沿高出地面一米多,池水在幽藍燈光下泛著詭異的油光。嘩啦的水聲、沉悶的撞擊聲、還有……一種壓抑的、斷斷續續的嗚咽,從那邊傳來。

“過去。”我壓低聲音,抓起藤籃。黏膩的藤條觸手冰冷。后背的青印在寒氣和白居易怨氣的雙重刺激下,如同燒紅的烙鐵,皮膚下的金字似乎要破體而出。

貼著冰冷的墻壁潛行,腥臭的濕氣凝成水珠滴落。不銹鋼池子像巨大的金屬墳墓排列,池壁凝結著厚厚的白色鹽霜。每個池子上方都懸著粗大的金屬管道,管口滴著暗綠色的黏液。我們靠近第一個池子。

池水黑綠渾濁,表面浮著一層油膜。幾根斷裂的鎖鏈垂入水中。突然,水面劇烈翻騰!一張慘白腫脹的人臉猛地撞上池壁內側!那臉孔扭曲變形,眼睛是兩個潰爛的黑洞,嘴巴無聲地開合著,露出滿口細密的尖牙。它的脖子以下隱沒在污水中,但能看到細長、覆蓋著青黑鱗片的肢體在水中攪動。

“水……水猴子?”小吳牙齒打顫。

人臉撞擊的地方,池壁外刻著一行模糊的編碼:「鄱-017貸期逾期」。旁邊還貼著一張打印紙,標題觸目驚心:「債務催收通知單」,下方是手寫的歪扭字跡:「欠款:三百斤陽澄湖淤泥。擔保物:左腮呼吸功能」。

嗚咽聲來自旁邊的池子。池水清澈些,能看到底部鋪著破碎的瓷片和鵝卵石。一條體型優美的紅鯉無力地漂浮著,它的一側魚鰭被粗暴地釘在池底,傷口潰爛發黑。它張著嘴,吐出的不是泡泡,而是細碎的、不成調的音符,像被掐住喉嚨的童謠。池壁上同樣貼著通知單:「擔保物:聲帶(左)」。

“它們在唱歌抵債?”小吳的聲音帶著哭腔。

更深處傳來沉重的撞擊。我們躡足靠近最大的那個池子。池水是渾濁的土黃色,劇烈翻涌。池壁比其他的厚實一倍,纏著碗口粗的鐵鏈,鏈子繃得筆直,另一端沒入渾濁的水下。每一次撞擊,整個池子都發出沉悶的呻吟,鏈條嘩啦作響,池沿的鹽霜簌簌落下。

池壁上沒有編碼,只貼著一張巨大的、蓋著血紅印章的打印紙:「抵押品:幼生體赑屃。抵押方:長江河伯。債務方:龍宮集團。抵押期限:永久(至靈脈枯竭)」。

“赑屃的……孩子?”我盯著那翻騰的濁水。后背的灼痛猛地加劇,白居易的詩句在皮膚下瘋狂沖撞,幾乎要撕裂那層茶精的寒冰封印!「別時茫茫江浸月」——鎖江塔外,那聲來自江心、飽含無盡悲怒的「等著」,此刻在耳邊轟鳴!

藤籃突然劇烈震動!那滲滿血污的藤條自行扭動起來,籃底殘留的黏膩紅漿像有生命般蠕動,重新勾勒出鄱陽湖老爺廟水域的輪廓,但中心位置亮起一個刺目的紅點,旁邊滲出兩個小字:鑰匙。

周瑜的青銅鑰匙碎片!它在指腹的光斑灼燒起來,隔著衣料傳遞著尖銳的痛感。它感應到了池中的赑屃幼崽?還是……

“噗通!”

一聲沉悶的落水聲從大池方向傳來。接著是鐵鏈被劇烈拖動的刺耳摩擦聲!渾濁的池水像被投入巨石的沸油,猛地炸開!一個巨大、嶙峋的背甲輪廓瞬間拱出水面,又狠狠砸下!渾濁的浪頭劈頭蓋臉澆了我們一身,帶著濃烈的腥臊和……一股奇異的、類似鐵銹混合苔蘚的幼獸氣息。

“嗷——!!!”

一聲稚嫩卻飽含無盡痛苦與憤怒的咆哮撕裂了倉庫的沉悶!這咆哮帶著某種古老的、撼動水脈的力量,震得頭頂鋼梁嗡嗡作響,高窗玻璃簌簌抖動!整個倉庫瞬間被激活!

“警報!C區一級警報!”

“大貨發狂了!快打鎮定劑!”

“麻醉槍!高壓電叉!快!”

刺耳的警報聲和紛亂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涌來。慘白刺目的應急燈驟然亮起,將幽藍的倉庫照得如同白晝!幾個穿著厚重防護服、手持金屬長叉和噴槍的人影從通道口沖出,直撲大池!

“躲!”我拽著小吳滾進旁邊一個堆滿空魚筐的角落。藤籃脫手飛出,撞在池壁上,里面剩余八罐啤酒滾落一地。罐身沾滿污穢,但“鄱陽湖特供”的標簽卻詭異地亮起微弱的紅光。

“滋啦——!”

高壓電叉刺入渾濁的水中,爆出刺眼的藍色電弧!幼獸的咆哮瞬間變成凄厲的哀嚎!池水瘋狂翻涌,鐵鏈被拽得筆直,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支粗大的麻醉針管帶著風聲射入水中。

“穩住!老板馬上到!”防護服對著對講機狂吼。

混亂中,小吳突然指著大池邊緣。渾濁的浪花拍打池壁,一個東西在浪沫中一閃——半塊青黑色的、布滿玄奧紋路的甲片,邊緣斷裂處正滲出淡金色的液體。甲片被一根粗大的鎖鏈穿透,固定在池底。

“背甲……碎片?”我心頭劇震。周瑜鑰匙感應的是這個?藤籃血圖上的紅點瘋狂閃爍!

“在那里!”一聲厲喝。兩個手持電叉的防護服發現了我們藏身的角落,大步沖來!慘白的燈光下,他們面罩后的眼神冰冷兇戾。

無處可逃!后背的灼痛和茶碗的滾燙幾乎要將我撕裂!小吳絕望地閉眼。

“嘎——!!!”

一聲穿金裂石的鶴唳毫無征兆地穿透倉庫頂棚!伴隨著玻璃碎裂的嘩啦巨響,一道巨大的白影裹挾著夜風俯沖而下!是白十三!它左爪的翡翠鐲子在應急燈下閃著妖異的光,右爪的暴走鞋噴出夸張的藍色尾氣,腋下夾著的藍牙音箱正以最大音量播放著《最炫民族風》的DJ混音版!

“傻鳥!你來干什么!”鱗片男氣急敗壞地舉槍。

白十三一個俯沖,翅膀帶起的狂風掀翻了幾個防護服。它豆眼鎖定地上滾落的啤酒罐,長喙精準地叼起一罐,猛地甩頭砸向追來的防護服!

“砰!”

啤酒罐在半空炸開!琥珀色的液體混合著血污般的標簽殘漿四濺!幾滴液體濺到防護服的面罩上,瞬間騰起刺鼻的白煙,腐蝕出幾個小洞!

“啊!我的眼睛!”防護服捂著臉慘叫倒地。

混亂升級!更多的防護服被吸引過來。白十三像個瘋狂的轟炸機,叼起啤酒罐,利用空中優勢四處投擲。罐子撞在鐵架、池壁、甚至同伴身上,接連炸開!黏稠的、散發著鐵銹和魚腥的液體四處飛濺,沾到的地方無不滋滋作響,冒起白煙。這根本不是啤酒,是強酸!

“攔住它!那是古法釀的‘斷金水’!”對講機里傳來氣急敗壞的咆哮。

整個倉庫亂成一鍋粥。警報聲、咆哮聲、電擊聲、爆炸聲、音樂聲混作一團。幼赑屃在池中掙扎得更兇。趁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抓起地上的藤籃,撲向大池邊緣!后背的灼痛指引著我,指腹鑰匙碎片的灼燒感指向那半片在濁浪中沉浮的背甲碎片!

冰冷的、混著麻醉劑的池水淹到小腿。腥臊味令人窒息。我伸出手,不顧一切地抓向那被鎖鏈穿透的背甲碎片!

指尖觸碰的剎那——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蒼涼浩瀚的意念洪流,裹挾著長江的泥沙、鄱陽湖的波濤、千年歲月的孤寂與憤怒,狠狠撞進我的腦海!

幻象炸開:

無盡的黑暗水底,龐大如山岳的陰影在痛苦輾轉,每一次翻身都引起江濤倒卷。

冰冷的金屬囚籠,幼獸絕望地啃咬著穿透背甲的鎖鏈,淡金色的血染紅污水。

一枚青銅鑰匙,形如魚骨,插入江底某處隱秘的孔竅,古老的機關緩緩轉動。

鎖江塔頂,那塊銀色的鎮水玦碎片,在月光下與這片背甲碎片遙相呼應,發出共鳴的嗡鳴……

“抓住他!”厲喝在身后響起。冰冷的金屬觸感抵住了我的后腰。

我猛地回頭。一個穿著考究西裝、梳著油亮背頭的男人站在池邊,嘴角噙著冰冷的笑意。他手里沒有武器,但那雙眼睛——瞳孔深處是不斷旋轉的幽藍漩渦,仿佛能吸走人的靈魂。他身后站著幾個面無表情的黑衣人。

“龍宮集團……”我喉嚨發干。

男人優雅地抬手,指向我指尖觸碰的背甲碎片,聲音像毒蛇滑過冰面:“放下。那是集團的……貴重資產。”他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的啤酒罐殘骸和混亂的場面,幽藍的瞳孔縮了縮,“還有,把那只偷酒喝的傻鶴,給我打下來。”

他話音未落,白十三發出一聲凄厲的哀鳴!一道細長的藍色電弧精準地擊中它的翅膀,羽毛焦黑四散,它歪歪斜斜地撞向一堆魚筐!

“嘎!”藍牙音箱摔在地上,《最炫民族風》戛然而止。

西裝男的目光落在我后背。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仿佛透過衣服看到了那灼燒的青印和皮膚下奔涌的《琵琶行》詩句。“有意思……白居易的怨氣,茶精的封印,還有……”他盯著我緊攥著背甲碎片的手指,指腹那點銀屑光斑正透過皮膚隱隱發亮,“周郎的鑰匙碎片?”

他緩緩抬手,指尖縈繞起幽藍色的、水波般的光暈,指向我的眉心:“看來,今晚的收獲,不止一條小赑屃……”

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攫住了我。后背的青印在雙重壓力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寒冰,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白居易的詩句,帶著千年文墨的孤憤與濕冷的江州夜雨,即將沖破最后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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