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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花井的茶精陷阱

藤籃里的血泊地圖還在蠕動。八罐啤酒沉甸甸地墜著手腕,標簽上的“鄱陽湖特供”幾個字已徹底融成黏膩的紅漿,順著藤條縫隙往下滴,在柏油路上砸出一個個小坑,發出滋啦的腐蝕聲。小吳拖著哭哭啼啼的張阿姨跟在后面,眼鏡片碎得只剩框子,臉上還有三道新鮮抓痕。

“林導,王總說年終獎……”他聲音發顫,像風中快斷的蛛絲。

“扣光了也得先活命!”我盯著籃底血圖。那幅潦草的鄱陽湖老爺廟水域圖正緩緩變形,一條血線蛇般游出輪廓,直指城郊森林公園方向——旁邊浮出幾個扭動的篆字:天花井,松針債。

后背的青色印記應和著突突直跳。白居易的詩句在皮膚下蠢蠢欲動,那點羽毛拂過的涼意早被灼痛取代。鎖江塔頂銀光刺破濃霧的剎那,周瑜鑰匙的碎片燙進掌心的感覺又回來了。

“打車!”我把藤籃塞給小吳,“去天花井森林公園西門!”

晚高峰的車流堵得紋絲不動。出租車收音機滋滋響著,女主播甜膩的聲音播報突發新聞:“……鎖江塔區域異常潮涌已消退,專家初步判定為罕見水文現象……”

司機嚼著檳榔嗤笑:“水文現象?我二舅親眼看見的!一群穿暴走鞋的仙鶴搞冰封長江!”后視鏡里,他瞟了眼我藤籃里滲血的啤酒罐,方向盤上的手緊了緊。

小吳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微信工作群炸了鍋,滿屏都是老年團大媽們拍的視頻:白十三爪纏鞋帶的窘態、江面離奇結冰的奇觀、最后是張阿姨涕淚橫流舉著斷成兩截的翡翠鐲子特寫。

「@林小潯賠我乾隆鐲子!不然告你封建詐騙!」

「旅行社必須給說法!精神損失費!」

「那鶴還我瓜子!洽洽焦糖味的!」

群公告刺眼地彈出:「導游林小潯停職調查,即日起所有團隊由副經理接管」。

小吳嘴唇哆嗦著熄了屏。車窗外,霓虹燈招牌流淌成光河,“龍宮集團”四個大字在江對岸的摩天樓頂閃爍,鱗片狀的藍光刺得人眼疼。藤籃深處,最后八罐啤酒的標簽無聲融化,血線在籃底地圖上又添一筆——龍宮水產批發市場的坐標被血圈重重標紅。

天花井森林公園西門淹沒在梧桐樹的濃蔭里。鐵門緊閉,銹跡斑斑的鎖鏈上掛著木牌:「內部施工,夜禁」。空氣里松脂香濃得發膩,風過林梢的聲音像無數細碎的私語。

“翻墻。”我把藤籃卡進墻縫。小吳踩著我肩膀往上爬時,褲兜里的青銅鑰匙碎片突然隔著布料發燙。我下意識一摸,指尖瞬間刺痛——那點銀屑像活物般鉆進皮肉,在指腹凝成米粒大的光斑。

“啊!”小吳突然驚叫。他騎在墻頭,指著幽暗的樹林深處,“……燈籠!綠的!”

幾點慘綠幽光在林間浮動,排成蜿蜒隊列。離得近了才看清,那根本不是燈籠——是發光的蘑菇。傘蓋大如海碗,菌褶里滲出黏液,幽綠光芒照亮下方蹣跚的搬運工:幾十只松鼠排成長隊,前爪捧著松針捆,后爪穿著……迷你版暴走鞋。

鞋底藍光閃爍,松鼠們滑旱冰似的在盤根錯節的林地穿梭,松針捆在背上堆成小山。領頭的松鼠尾巴尖綁著根發光菌絲,像舉著指揮棒。

“松針債……”我盯著藤籃。血泊地圖上,“天花井”三個字正一跳一跳地搏動。

“滋啦——!”

刺耳摩擦聲炸響。一只胖松鼠的暴走鞋卡進樹根裂縫,整隊運輸線瞬間癱瘓。蘑菇光映亮它因用力而扭曲的毛臉,后頭松鼠急得吱哇亂叫。

“嘎吱——”樹冠深處傳來怪響。幾片巴掌大的黑影旋轉著落下,邊緣閃著金屬寒光。我猛拽小吳趴下,黑影擦著頭皮飛過,深深釘進身后樹干——是幾枚邊緣磨得鋒利的……啤酒瓶蓋。

“廢物!”尖利童音從頭頂砸下。濃密松枝間,一個穿JK制服的少女蹺腿坐著,百褶裙下露出熒光綠的暴走鞋。她左手拋玩著幾枚瓶蓋,右手捏著根松針剔牙。

“松針都采不齊,還想換WiFi?”少女朝卡住的胖松鼠彈出一枚瓶蓋,金屬邊緣精準削斷纏住鞋的樹根。胖松鼠脫困后直立作揖,暴走鞋噴出藍焰,一溜煙躥進黑暗。

少女的目光釘子般扎在我臉上:“喲,新來的苦力?”

我后背青印驟然灼燒!白居易的詩句在皮膚下瘋狂游走,幾乎要破體而出。少女抽了抽鼻子,視線落在我裝啤酒的藤籃上,嘴角咧開夸張的弧度:“‘鄱陽湖特供’?周瑜那酒鬼的私藏?”

她突然從五米高的樹枝一躍而下,暴走鞋底噴出氣浪,穩穩落地時裙角都沒亂。湊近的瞬間,濃烈的茶香混著松針清氣撲面而來,她瞳孔深處有云霧翻涌。

“茶精?”我盯著她發梢間沾的松針屑,“鎖江塔的白十三欠你松針?”

“白十三?”她嗤笑,指尖捻著藤籃邊緣的血跡,“那傻鳥只配給我跑腿送貨。”JK裙擺無風自動,露出腰間掛著的小陶罐,罐身刻滿扭曲的茶芽紋。

“本君乃廬山云霧茶靈!”她揚著下巴,暴走鞋尖不耐煩地敲打地面,“白十三用我的松針床墊抵債,說好三百斤,只給了二百五!”她突然指向小吳,“還偷吃我曬的茶餅——就這眼鏡仔的同款!”

小吳驚恐地捂嘴:“上周……上周公園野餐撿的芝麻餅……”

茶精的指尖突然點向我后背。冰錐般的寒氣穿透衣料,白居易滾燙的詩句瞬間凍結。皮膚下躁動的金字被強行壓回腰際,凝成一片茶葉狀的青霜。

“白樂天的酸氣快把你腌入味了。”她嫌棄地甩甩手指,“想活命,就替白十三還債——三百斤松針,要天花井東區老油松的,嫩了硬了都不行!”

“憑什么?”我攥緊藤籃提手。籃底血圖上的“龍宮批發市場”正滲出暗光。

“憑這個!”茶精突然揪住我衣領往前一拽。濃烈的茶香灌進鼻腔,視野瞬間模糊。無數畫面碎片在茶霧中閃現:鎖江塔頂的鎮水玦碎片迸射銀光、周瑜的青銅鑰匙在江底漩渦中沉浮、血泊地圖上的龍宮標記裂開,露出底下森白的巨大骸骨……

幻象炸裂!我踉蹌后退,喉頭涌上鐵銹味。茶精的暴走鞋碾著滿地松針,聲音冷得像冰:“看見了吧?沒我鎮著,你早被白樂天的怨氣煮成茶葉蛋了!”

她突然拋來一個東西。我下意識接住——是只粗陶茶碗,碗底黏著幾根油亮的松針。

“子時前裝滿。”茶精的身影在松林間淡去,只余聲音飄蕩,“否則……”她最后兩個字裹在松濤里,像淬毒的針:

“……沉江。”

夜梟的咕咕聲在密林回蕩。手電光柱切開濃黑,松針在腳下發出濕漉漉的脆響。小吳抱著藤籃,啤酒罐隨腳步哐當亂響。

“林導,那茶精……是妖怪吧?”

“是祖宗。”我撥開擋路的橫枝。陶碗在背包里發燙,碗底的松針像活蟲般扭動。后背被茶精點過的位置結著冰殼,寒氣順著脊椎往上爬,倒是暫時壓住了白居易的怨氣。

松林深處漸漸亮起詭異的光。不是蘑菇的幽綠,是暖黃跳動的火光,還夾雜著噼啪爆響和……濃郁肉香?

“滋啦——!”

油脂滴落火堆的聲響勾得人胃袋抽搐。十幾只穿圍裙的刺猬圍著一堆篝火忙活,鐵簽串著肥碩的松毛蟲在火上翻轉。旁邊幾只花栗鼠正合力抬著石臼,吭哧吭哧搗碎松子,金黃油漿汩汩流入陶罐。空氣里彌漫著松脂、焦香和蜂蜜的甜膩。

“松針換烤肉!現烤現賣!”一只獨耳刺猬舉著烤串吆喝,圍裙上沾滿油漬。它身后,堆積如山的油松松針捆在暗處泛著琥珀光澤。

“換!”我掏出茶碗。碗底松針突然挺直,針尖指向刺猬身后的松針堆。

獨耳刺猬綠豆眼一亮:“喲,新客?規矩懂嗎?”它爪子拍向旁邊樹樁——樹皮被削平,刻著歪扭的兌換表:

「一斤特級老油松松針=五串烤松毛蟲」

「三斤=一罐現榨松子油」

「十斤=松鼠暴走鞋租用一炷香」

“不換吃的。”我把陶碗墩在樹樁上,“裝滿它。”

刺猬湊近嗅了嗅碗沿,突然炸起尖刺:“茶老妖的討債碗!”篝火邊的刺猬和花栗鼠瞬間丟下烤串,尖叫著鉆入樹根縫隙,火光忽明忽暗。

“站住!”我伸手去抓獨耳刺猬,只揪下一把硬刺。它消失前丟下一句話:“想活命……去東頭斷崖……找守針的……”

話音未落,頭頂松針簌簌急響。幾滴黏稠液體“啪嗒”落在我額頭——帶著腐葉和鐵銹的腥氣。抬頭,手電光柱里,交錯枝椏間垂掛著幾十個紡錘形的灰白蟲繭,最大的足有水桶粗,繭殼正緩緩滲出暗紅漿液。

“松毛蟲……蛹?”小吳聲音發顫。手電光掃過最近的蟲繭,半透明的繭殼下,隱約有張扭曲的人臉輪廓在黏液里浮動!

“跑!”我拽起小吳沖向密林東側。藤籃里的啤酒罐瘋狂跳動,血線地圖上,“天花井”三個字已變成刺目的猩紅。

背后傳來令人牙酸的撕裂聲。蟲繭紛紛爆開,粘稠絲線箭雨般射來!我猛推小吳撲進灌木叢,一根黏絲擦著我耳際飛過,“嗤”地釘在樹干上,瞬間將樹皮腐蝕出碗口大的黑斑。

“這邊!”小吳指著前方。林木盡頭,斷崖輪廓在月光下泛著冷白。崖邊孤零零矗立著一棵畸形老松,樹干虬結如鬼爪,針葉卻油亮得異常。樹下蜷縮著一團巨大黑影,呼嚕聲悶雷般滾過林間。

每一聲呼嚕,老松的針葉就簌簌抖動,墜落的松針在空中打著旋,精準地鋪在黑影背上,像蓋上一層流動的綠毯。

我們躡手躡腳靠近。月光終于照亮那黑影——是頭小山般的野豬。獠牙彎曲如鐮刀,鬃毛間卡著斷箭和銹鐵夾,最駭人的是它的眼皮:被粗糙的樹皮縫合,松脂像膿瘡般凝結在縫線上。

豬妖的巨爪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刨著地。爪下泥土翻涌,露出半塊殘碑,碑上刻著模糊的篆文:陶……醉……

陶淵明醉石?我猛地想起周瑜的叮囑。后背青印中的茶霜正飛速消融,白居易的詩句在皮膚下重新灼燒起來。

“三百斤……”我盯著豬妖背上流動的松針毯,又看向它爪下石碑。茶碗在背包里發燙,碗底松針瘋狂戳刺著粗陶內壁。

小吳突然扯我袖子,指向崖下。陡峭的巖壁上,幾道熒光綠的鞋印蜿蜒向上——是暴走鞋的痕跡!鞋印盡頭消失在斷崖邊緣,下方是黑沉沉的深淵。

“白十三來過……”小吳聲音發干。

豬妖的呼嚕聲驟停。縫合的眼皮下,兩點猩紅兇光亮起,粘稠的口涎順著獠牙滴落,在松針毯上腐蝕出嗤嗤白煙。它巨鼻抽動,猛地轉向我們藏身的灌木叢。

“吼——!”

腥風裹著松針碎屑劈面砸來!縫合眼皮崩開血線,松脂膿瘡迸裂。豬妖人立而起,巨爪橫掃,碗口粗的松樹咔嚓斷裂!

背包里的茶碗突然爆出青光。碗底松針如利箭射出,“噗噗”釘進豬妖鼻頭!劇痛讓它狂性大發,獠牙犁地般拱來,斷碑在爪下碎成齏粉。

“跳!”我拽著小吳撲向斷崖。豬妖裹挾著斷木碎石撞塌崖邊,我們隨著崩塌的土石向下墜落!

風聲呼嘯灌耳。下墜中,我死死攥著背包帶。茶碗滾燙如烙鐵,青光刺破黑暗。崖壁上,那些熒光綠的暴走鞋印突然亮起,像一道道懸空的階梯。

鞋印承住身體的瞬間,小吳的尖叫卡在喉嚨。我們像踩在無形的氣墊上急速下滑,熒光鞋印在腳下次第熄滅。藤籃里的啤酒罐叮當亂響,最后一罐的標簽徹底融化,血水在籃底匯成四個猙獰大字:

“龍宮收網”

深淵底部,隱約傳來江水沉悶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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