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觸到青磚的瞬間,那暴躁的意念如同燒紅的通條捅進腦仁:
“滾開!凡夫!”
“別碰老子!”
“東吳藥丸!老子不干了!”
意念裹挾著金戈鐵馬的殺伐氣,震得我指骨發麻,眼前仿佛閃過赤壁硝煙里崩裂的船板。雪地冰冷,這磚頭卻燙得嚇人。
“嘎——!”身后傳來更加凄厲的鶴唳。兩只白十三的戰斗已從空中轉戰雪地,正滾作一團。鎖江塔“舞王”的LED暴走鞋瘋狂閃爍,在雪地上刮出刺眼的藍光軌跡;東林寺正版的暗金翅膀每一次拍擊都帶起松風水浪的虛影,可惜它顯然不擅長肉搏,華麗的特效砸在對方厚實的胸羽上只換來幾根雞毛飄落。“舞王”仗著噸位大(可能蘿卜餅吃多了),一個鷂子翻身(如果鶴有鷂子的話),把正版死死壓在雪地里,獨爪(套著鐲子)瘋狂踩踏:“嘎嘎!(讓你冒充!讓你裝帥!)”
猴群徹底瘋了!尖叫聲沖破云霄:
“踩它!白老師威武!”
“新白老師起來啊!你的光效呢?!”
“開盤了開盤了!老白老師一賠二!新白老師一賠五!”
幾只激動的猴子甚至把蘿卜餅當應援棒往場中扔,差點砸中激戰中的鶴頭。
混亂中,小吳不知從哪撿了根斷樹枝,試圖沖進去拉架:“別打了!都是白老師!一家人啊!”被一只紅了眼的“直播派”猴子反手一爪拍在屁股上,嗷嗷叫著滾進雪堆。
懷里的菊精們嚇得瑟瑟發抖,光暈亂顫,一個勁兒往夾克內襯里鉆。指腹下,周瑜鑰匙碎片的灼熱感突突直跳,和青磚的暴躁意念隔空較勁,仿佛在喊:“兄弟!冷靜!自己人!”
冷靜?看看這戰場!我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無視青磚在腦海里“東吳藥丸”的咆哮,五指猛地發力,如同從雪地里拔出一顆冒煙的手雷,硬生生將那塊沉甸甸、燙呼呼的青磚給摳了出來!
磚一離地,那股殺伐意念瞬間炸了鍋!
“大膽!放肆!老子是周都督點將臺的磚!上斬昏君下斬佞臣……”
“放手!不然老子震碎你爪子信不信?!”
“閉嘴!”我忍無可忍,對著磚頭低吼,“再吵把你扔猴群里當墊腳石!”
青磚的意念猛地一滯,似乎被我簡單粗暴的威脅鎮住了。它大概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用來墊猴腳。趁這空檔,我反手把它塞進旁邊小吳脫手的藤籃里(里面還剩半塊凍茶餅),順手從雪地里摸起一塊凍硬的猴糞(形狀挺趁手),狠狠壓在青磚上!
“唔……”青磚的意念發出一聲憋屈的悶哼,徹底蔫了。藤籃里傳來輕微的、不甘心的震動。
解決了一個噪音源。戰場中央,兩只白十三還在雪地里翻滾廝打,鶴毛與假雞毛齊飛。東林寺正版明顯落了下風,被“舞王”的暴走鞋蹬得灰頭土臉,暗金翅膀的光效都黯淡了。
不能再耗下去了!指腹的灼熱感幾乎要燒穿皮膚,方向直指山坳下方——云霧更深處。
“接著!”我猛地將藤籃(內含暴躁青磚和半塊茶餅)扔給剛從雪堆里爬出來的小吳,“抱緊!別讓它出來罵街!”
小吳手忙腳亂接住藤籃,里面立刻傳來沉悶的撞擊和意念咆哮:「放老子出去!拿猴糞壓老子!老子要告你侮辱文物!」
顧不上安撫文物情緒了。我拔腿沖向戰場邊緣,目標——那只被“舞王”白十三甩飛、此刻屏幕朝下埋在雪堆里的直播手機!
“嘎嘎!(我的榜一!我的火箭!)”“舞王”眼角余光瞥見我的動作,急得大叫,想撲過來卻被正版死死纏住翅膀。
我一把抄起手機。冰冷的機身沾滿雪粉,屏幕裂得像蜘蛛網,但居然還頑強地亮著!直播間畫面一片雪花,但左上角觀看人數赫然顯示著「10萬+」!彈幕還在瘋狂刷屏:
「畫面呢?白老師打贏沒?」
「急死我了!誰贏了刷火箭!」
「是不是新白老師使陰招?舉報了!」
「前面的別瞎說!我們白老師光明磊落!」
好機會!我深吸一口氣,把手機鏡頭猛地對準雪地里滾作一團的“鶴”設崩塌現場,用盡丹田之氣,模仿著景區導游的激情腔調嘶吼:
“家人們!廬山年度大戲!真假美猴……不對,真假白鶴王!現場直播!鎖江樓舞王VS東林寺仙尊!世紀對決!買定離手!禮物刷起來!火箭解鎖慢動作回放!游艇開啟場外解說!那個ID‘江東小霸王’的!說你呢!都督再不來管管,你家仙鶴就要被做成鹽水鴨啦——!!!”
最后一句,我是朝著山坳云霧深處吼的。指腹下的灼熱感告訴我,目標就在下面!
直播間瞬間炸了!
「臥槽!現場解說?!」
「新白老師危!守護我方顏值擔當!」
「舞王沖鴨!捍衛廣場舞榮耀!」
「江東小霸王?這名字有點東西……」
「火箭x10!快!我要看慢動作!」
禮物特效瞬間淹沒了破碎的屏幕!火箭升空!游艇破浪!嘉年華綻放!
雪地里,被壓制的東林寺白十三聽到“鹽水鴨”三個字,豆眼猛地瞪圓!一股悲憤混合著求生欲的力量從它暗金翅膀深處爆發!它猛地一蹬腿(暗金光暈在爪尖炸開)!
“砰!”
壓著它的“舞王”猝不及防,被這蘊含赑屃之力的蹬踹直接掀翻!像個巨大的白色保齡球,咕嚕嚕滾出去老遠,撞翻了一堆舉著“YYDS”手幅的猴子,引發一片驚叫和猴毛飛舞。
“嘎!”東林寺白十三趁機翻身而起,雖然狼狽,但暗金翅膀一振,氣勢陡升!它扭頭看向我手中的直播手機,又看看滾成一團的對手和猴群,豆眼里閃過一絲決然。它突然引頸長鳴,不再是戰斗的嘶吼,而是一串清脆悠揚、帶著古韻的鶴唳!同時,覆蓋暗金光暈的翅膀以一種奇特的韻律緩緩扇動,不再攻擊,而是帶起周圍飄落的真實雪粉,隨著音律的節奏輕盈飛舞!
它在……跳舞!不是《最炫民族風》,也不是《酒醉的蝴蝶》,而是某種古老、空靈、仿佛來自云端仙闕的鶴舞!
雪粉在它翅尖流轉,暗金光暈勾勒出優雅的軌跡。一時間,紛飛的雪,流淌的光,與清越的鶴唳交織,竟有幾分超凡脫俗的意境。
猴群瞬間安靜了。連剛從蘿卜餅堆里爬出來的“舞王”都忘了罵街,獨眼(另一只被眼罩擋著)呆滯地看著。
直播間彈幕也凝固了一瞬,隨即爆炸:
「臥槽!仙……仙品!」
「這舞!這光!這雪!美哭了!」
「這才是真正的白老師!我宣布我爬墻了!」
「前面的叛徒!……不過確實好看啊!」
「嘉年華x20!白老師再來一遍!」
“嘎嘎嘎!(看到沒!這才是藝術!)”“舞王”反應過來,氣得暴跳如雷,拍著暴走鞋就要沖上來打斷這“搶飯碗”的行為。
就在這時——
“錚——!”
一聲清越的琵琶弦音,如同冰泉裂石,毫無征兆地從山坳下方的云霧深處傳來!
弦音不高,卻瞬間壓過了鶴唳、猴叫、暴走鞋的滋啦聲,甚至壓過了直播間虛擬禮物的音效!帶著潯陽江頭的濕冷,帶著天涯羈旅的孤寂,精準地切入白十三空靈舞姿的韻律節點!
舞動的白十三(正版)動作猛地一頓!豆眼難以置信地望向云霧深處。
弦音余韻未絕,一個清冷中帶著一絲慵懶的女聲,順著琵琶的余韻,如同薄霧般飄了上來:
“《鶴唳九皋》?呵……調起高了半度,翅展慢了半拍。一千八百年了,廬山白鶴的舞技,還是這般……稀松平常。”
這聲音……是琵琶精!那個在龍宮市場隔著電話索要琵琶弦的傲嬌御姐!
白十三的豆眼里瞬間充滿了羞憤(被說舞技差)和驚懼(被大佬點評)的復雜光芒,暗金翅膀的光效都僵住了。
云霧翻涌。
一個修長窈窕的身影,如同水墨畫中走出的仕女,緩緩踏著積雪而來。
她穿著素雅的月白色襦裙,外罩一件煙青色的半臂,墨發松松挽起,斜插著一支瑩白的玉簪。懷中抱著一把古樸的紫檀琵琶,琵琶的“覆手”處,四根琴弦晶瑩剔透,在雪光下流轉著七彩微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臉——并非絕色傾城,但眉宇間那股疏離與傲氣,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
琵琶精的目光淡淡掃過一片狼藉的現場:滾在雪里的冒牌舞王鶴、呆滯的猴群、舉著破手機的我、抱著藤籃(里面青磚還在震動)的小吳、僵住的正版白十三……最終,她的視線落在我右手緊握的江州司馬印上,柳眉幾不可查地微微一挑。
“江州司馬?”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青衫呢?淚呢?就剩個印了?”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
“錚!錚錚!”
琵琶精纖纖玉指在弦上隨意一撥!幾聲短促的弦音炸響!
如同無形的鞭子抽過!
地上那只掙扎著想爬起來的“舞王”白十三,猛地僵住!它翅膀尖夾著的、之前被雪埋住又被我撿起的直播手機,“啪”地一聲,屏幕徹底熄滅,黑屏了。
那群舉著手幅、蠢蠢欲動的猴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著各種滑稽姿勢僵在原地,只有眼珠驚恐地轉動。
連藤籃里暴躁震動的青磚,都瞬間安靜如雞。
整個世界,只剩下飄雪的聲音,和琵琶精指尖殘留的弦音微顫。
絕對的寂靜中,琵琶精的目光越過我,落向我身后山坳云霧更深處,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意味深長的弧度:
“周郎,你這點將臺的青磚,脾氣倒比你這正主還大了?躲著看戲,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