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兄長如此虛弱不堪的模樣，蘇允曦的情緒再也忍不住了。

想握住兄長的手，卻又生怕太用力握疼了他。

因為此時兄長的手干枯的就像是只剩下皮包骨一樣，整個人的氣息風燭殘年，仿佛隨時可能會死去。

蘇允曦硬生生的克制住自己，只是輕輕的捧著江裕文的手。

伸手探查著江裕文的情況，臉色霎時變得煞白無比，跪在江裕文身前嚎啕大哭了起來：

“兄長……嗚……兄長，為什么，為什么啊，師尊為什么說你要死了啊，他是在胡說八道是嗎？！你一定會好好的，是嗎，你快回答允曦啊，兄長....”

江裕文默然，沉默以對著，心頭繁亂。

蘇允曦哭的聲嘶力竭，忽的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李道明，大聲指責怒問道：

“為什么，師尊你為什么要和兄長一起瞞著我，你們怎么能這樣對我，你又怎么能讓兄長做出這樣的事情！！”

“師尊你好狠心，我好恨你，我好恨你啊！你還我兄長！你還我兄長！！”

蘇允曦語氣里滿是怨懟，她心頭無比的絕望，當她探查了江裕文的身體之后，絕望的發現，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氣而已了。

可她卻是到了這最后時刻才知道，她沒能在兄長最脆弱的時候陪伴左右，甚至還……

李道明被蘇允曦痛罵著，老臉也很是苦澀，但也知道這個弟子性格就是如此，知道她此時的極度悲傷。

江裕文見狀亦是拍了拍腿，用盡力氣的朝著蘇允曦吼道：

“夠了，夠了！允曦，你不要再鬧了！冷靜點，這不關師尊的事，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蘇允曦崩潰大哭，滿臉通紅的喊著：“你要我怎么冷靜，你要我怎么冷靜啊兄長.....”

江裕文氣血上涌，連忙用手捂住嘴，噗的一聲，溢出了一口暗紅的鮮血。

見狀，蘇允曦大急，一瞬間就止住了哭泣和情緒：

“兄長，兄長，你怎么了，你不要嚇允曦，允曦不鬧了，允曦不鬧了，嗚....嗚嗚嗚.....求求你，不要激動，允曦錯了.......”

她連忙直起身子，坐到江裕文身邊，就要幫他擦拭。

江裕文抬手，隨后對著李道明開口歉疚道：

“師尊，請原諒允曦剛剛的無禮，她太小孩心性了，是我這個兄長沒教好，還請師尊不要怪她.....”

蘇允曦見兄長開口，也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連忙也對著李道明認錯。

李道明倒是擺擺頭：“罷了罷了，師尊都知道的，最后時刻了，你們兄妹聊吧，為師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罷，他便走了出去，給江裕文和蘇允曦留下了最后的相處時光。

~~~

小木屋內，一如許多年前一樣，屋內的一切都沒有變化。

只是如今，那個被照顧的人卻是變成了江裕文。

江裕文吊著最后一口氣，看向身旁哭成淚人的蘇允曦，她此刻傷心欲絕，卻還要極力的壓制住自己的情緒。

生怕自己過于激動又引得兄長吐血，她真的好怕。

江裕文看到蘇允曦胸口上的傷，眼中閃過一抹心疼，緩緩抬手：

“…你受傷了……”

蘇允曦一個勁的搖搖頭，捧住了兄長的手，眼淚簌簌的滴落在他的干枯的手背上：

“沒事的，允曦沒事的，兄長不要再為允曦擔心了，允曦已經長大了…嗚，兄長…”

江裕文看著蘇允曦的臉頰，緩緩抬手觸摸了過去。

蘇允曦連忙用手將江裕文的手按在自己的臉上。

她終于又能夠體會到兄長的溫暖了……

江裕文眼中閃過一絲心疼，柔聲問道：“還疼嗎......”

他問的既是蘇允曦胸口上的傷，也是多年前他打在蘇允曦臉上的那一巴掌。

肉體上的傷能靠靈丹妙藥來緩解，可心里受的傷卻只能靠時間去一點點消解，甚至有些傷會銘記一輩子，也忘不掉……

他當初是不是太過了......午夜夢回間，江裕文也時常反思，反思著他的種種。

這對從小就一直依戀著他的蘇允曦來說，太殘忍了。

蘇允曦被江裕文這一句還疼嗎問的心頭酸澀，她直直的看著兄長的眼睛，眼神中無限的柔軟：

“不痛，允曦一點也不痛，不論兄長對允曦做什么，允曦都接受的……”

“可......”

她的聲音止不住的哽咽，一句話幾乎沒法完整的說出口，平復了好幾下，她才強行的，斷斷續續的又開口：

“可允曦真的好自私，好不懂事，沒能懂兄長的心，還那樣說兄長，允曦真的就是個白眼狼，真的該千刀萬剮。”

她這些心頭的愧疚和懺悔，每日每夜的都席卷在心頭，死死的縈繞著，但這一切都是蘇允曦迫使自己每日每夜都要如此的。

她要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深刻的記住，自己所做的荒唐事。

如今她終于能在兄長面前親自訴說自己的懺悔了，可兄長卻......

江裕文看著哭的快要喘不過氣來的蘇允曦，手放在她的臉上，手指一如既往的擺動著，不停的替她擦著眼淚。

只是如今，這眼淚卻是怎么擦也擦不完了………

“乖...”

“不哭…”

蘇允曦不停的吸著鼻子，想按照兄長說的，不哭了，可她怎么也控制不住，控制不住那股情緒。

江裕文悠悠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他曾經所做的一切都沒了意義，那些對蘇允曦的傷害。

切切實實的就是一種不可挽回的傷害。

他自以為是的為了她好，可落到最后，卻是事與愿違了，徹頭徹尾的失敗了……

那他最后應該要說些什么的，至少能盡力的彌補一些什么也好。

他想要將手伸高一些，像往常一樣，摸一摸她的腦袋。

卻在此時發現，自己沒什么氣力了，而往日那小巧的身影，如今也長大了，變高了好多好多。

仿佛是意識到了兄長的心思，蘇允曦連忙低伏身子，將頭往兄長的手上蹭。

是啊，她和兄長之間早就是心有靈犀的了，而她也想念了太久太久了，如今她亦是甘之如飴的回味著。

只是，只是如今，兄長的大手不再像是從前那般那么有力，他甚至沒有氣力可以揉一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