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瀛州千里外,有一城,名朝歌。
作為南桑國歷任帝王都青睞的國都,其的優(yōu)勢不光在于地處中樞,更為重要的是,那條蜿蜒盤旋在城周圍,享有‘龍脈’之稱的山脈——
遺龍山脈。
傳說上古有真龍自九天而落,其龐大龍軀墜入此界,血肉化為沃土,脊骨隆起為山,龍魂不散,滋養(yǎng)地脈,故名遺龍。
此刻,山脈深處,一點微弱金芒疾速閃過。
定睛一瞧,那是一枚鴿卵大小、流轉著溫潤金光的橢圓形珠球。
球珠于山脈間幾經(jīng)縈繞,最終在一座頗為隱蔽的天然洞府中落了下來。
隨著光芒微斂,一道年輕身影略顯狼狽的從中踉蹌而出。
其面冠如玉,頎長身姿,正是白榆。
甫一落地,白榆便立刻盤膝坐下,并未急于調息,而是強忍經(jīng)脈中丹藥反噬帶來的陣陣虛痛與灼燒感,雙手飛速掐起法訣。
“地脈之力,滌蕩諸邪!”他低喝一聲,指尖牽引,深深刺入下方冰冷的巖層。
吟!
似有一聲悠遠龍鳴自地底傳出!
突然間,于白榆坐下,一股磅礴、精純、帶著古老蒼茫氣息的金色脈流便兀的涌出巖表,直刺向石頂。
一時間,白榆如同沐浴在一條金色匹練中一般,光彩射目。
直至半響,隨著金流不斷地濺射沖刷,一縷縷絹細如發(fā)的陰冷絲線開始從白榆體表緩緩延出,剛一冒頭,便被金色脈流焚斷,化作一團蒸汽彌散在空氣中。
“這是……因果之力?”
白榆兩眼透過金光,不斷打量著。
此前,他于不周殿上空覺察到那縷神秘氣息的同時,便突覺自身不適,像是被人用透明絲線于無形之中上了枷鎖一般,盡覺四肢僵直,魂不附體。
如今,借這純粹的地脈之力洗滌過后,果不其然,真有貓膩!
白榆眼中閃過一絲深沉,自此行開始,這意外便屢屢上演……
先是王麻子突然現(xiàn)身,隨后太傅圍殺,以及那第三道元嬰氣息,還有末了纏身的因果追蹤……這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了一件事——
這是一個套!
一個針對‘襲擊者’所設下的套!
而再往前追溯,從最初白母之逝的消息快速傳播開始,之后……便有人暗中引導民生!再借此宣布太傅入山!
此乃魚餌!
釣他白榆的絕妙之餌!
而執(zhí)竿之人,也唯有一人——
五皇子南瀛!
此人表面瘋狂,實則心思如淵,他必是算準自己會為了復仇想方設法地襲殺南陽,所以便以太傅閉關為餌,布下這絕殺之局!
只是他并未想到,那‘襲殺之人’竟如此強大!二元嬰上陣非但未能將其阻攔留下,還惹得一殘一重傷!
沉思中,白榆體表的金流漸疏。
直到再無一絲冷線冒頭,白榆這才緩緩收功,長長吐出一口帶著淡淡金芒的濁氣。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依舊有些酸軟無力的筋骨,眼中閃過一絲后怕與慶幸。
若非他一向謹慎,多做后手,此行恐是難歸!
洞外,天漸沉,晚霞滯空。
白榆拾柴于洞內(nèi)燃起一堆篝火,跳躍的火光映著他蒼白卻輪廓分明的臉。
既已捋清思緒,他便要開始盤算此番的得失了。
隨著心神沉入丹田紫府,那方神秘莫測的蓮池靜靜懸浮,九朵形態(tài)各異的蓮花在氤氳靈氣中載沉載浮。
其中于池邊一朵展開八瓣的墨紅色蓮花上,一片較大的花瓣明顯黯淡萎靡,失去了近半的璀璨光華。
“半片花瓣…”白榆看著,心頭微微一抽,泛起一絲清晰的痛惜。
這池中九蓮作為他叩開仙門唯一憑依,每一片花瓣的無形損耗,都代表著那份渺茫仙緣的銳減。
而他此番為了入局,借用了整整半片花瓣的靈力底蘊!
不過好在,初戰(zhàn)告捷!
只要開了頭,后續(xù)便會輕松不少。
“往后除非生死絕境,否則絕不可再輕易動用蓮池之力!”
白榆暗暗立誓道。
旋即再觀自身,于兩次疊服丹藥后,雖借得元嬰中期之力速戰(zhàn)速決,卻也因此傷身。
此刻他體內(nèi)靈力運轉晦澀,經(jīng)脈隱隱作痛,一股來自本源的虛弱感如影隨形。
這段時間,他必須如履薄冰,萬分小心了,若這具殘軀再添些沉疴痼疾以致修為泄體,那他再去徒耗光陰修復就實屬得不償失了。
一縷山風嗚咽入洞,將火光兀的沖起。
白榆回過神來,他移步至洞口,望著遠處朝歌城內(nèi)稀疏黯淡的燈火,一時思緒翻涌。
此行過后,該作何打算?
……再回沁秋院?
這般念頭剛起便被他瞬息掐滅。
那沁秋院位于大皇子勢力的核心腹地,以前他是寄人籬下,借勢蟄伏。
而如今,他于不周殿前劍斬皇孫,以復仇亮明旗幟,自成一派入局。
再回去,便是授人以柄,自縛手腳。
此舉,不可。
他還需如前世那般,先找塊地占據(jù)下來,最好是一塊無主之地……
幾番權衡后,洞外已是星斗漫天,白榆壓下紛亂的思緒。
“明日…朝歌城,瑤闕。”
他低聲自語了幾句,隨即便閉目調息起來。
不時,洞內(nèi)便只剩下篝火噼啪的輕響。
……
夜末起白,浮云朝露。
翌日清晨,朝歌城那沉寂的城門剛開不久,一個面容蠟黃、身著灰色布袍、氣息內(nèi)斂的中年男子便隨著稀疏的人流混入了城中。
正是易容后的白榆。
他腳步不急不徐,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一座掛著“闕”字木牌的小樓前。
樓內(nèi)光線略顯昏暗,檀香裊裊。
白榆看著前臺一個面容平凡、眼神卻透著精明的中年執(zhí)事,聲音沙啞地開口道:“買消息,需要近三日有關五皇子南瀛及其所屬勢力的所有動向、反應。”
中年執(zhí)事眼皮都沒抬,熟練地接過白榆遞上的靈石,隨即從身后密密麻麻的玉簡格中飛快抽出幾枚,貼在額頭上快速讀取。
“五皇子南瀛…”執(zhí)事的聲音平板無波,如同念誦道:“不周殿被毀,皇孫南陽被殺后,其所屬勢力反應……異常平靜。”
“五皇子府邸閉門謝客,未有大規(guī)模調動跡象,但據(jù)暗線回報,其麾下幾處隱秘據(jù)點人員流動加劇,似在收縮集結。”
白榆聞言,沉思了片刻,隨即再開口道:“那大皇子與林淵兩方呢?”
“大皇子、林淵方面暫無公開表態(tài),但暗哨回報,雙方核心區(qū)域戒備等級已悄然提升五成以上…”
中年執(zhí)事念完情報,見白榆還在臺前沉思,隨即瞧了幾眼手中的靈石,兩眼滴溜一轉,突然湊身上前道:“我這兒還有些小道消息,若是閣下需要的話……”
他不斷捏搓著左手三指,兩眼已經(jīng)溜到了白榆掏靈石的口袋上。
見此,白榆自是明意,隨即大手一揮,一顆靈晶悄然間躺在了柜臺上。
中年執(zhí)事一怔,兩眼登時瞇成了縫,遂頭一探,手一捂,小聲道:“有聞大皇子南宮那邊,似乎在尋找一個叫‘白榆’的人!”
“據(jù)說其姿態(tài)放的頗低,傳話是‘欲與其一晤’!”
“而至于這白榆是何方神圣,還要閣下……”
白榆易容后的蠟黃面容毫無波動,仿佛聽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他點了點頭,表示知曉,隨即忽略了中年執(zhí)事的再次搓手,轉身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