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妄沒回頭，但心里那根弦繃得更緊了——時間，還不夠。

黑核動了。

它的外殼開始旋轉，速度快得在空中拉出一道黑影。

那是一種完全跨過物理的移動，它每轉一圈，就把自己送到一個稍微不同的空間里。

然后，它直接消失。

林妄的瞳孔猛地一縮，雙腳在地面猛踩兩下，地板紋路急速擴散出去，像一張網，把周圍數十米的地段全部封鎖。

下一秒，黑核在他背后憑空出現，距離近得只有兩步。

發射口里涌出的，是一條粗到極限的能量洪流，直直砸向他的脊背。

背后的熱浪像是要把骨頭烤裂，林妄猛地擰身，雙手同時探出，把地意和神明的能量狠狠扣在一起，在身后撐起了一面厚到不可思議的屏障。

轟！

屏障被砸得整整凹下去半米，青金兩色的紋路瘋狂亂竄，像是隨時要炸開。

林妄咬著牙，肩膀的肌肉繃得像鋼索一樣，把那一擊硬生生頂過去。

但反震的力量讓他喉頭一甜，差點吐出血來。

“你撐得住嗎！”鄭月的聲音里帶了急意。

“撐不住也得撐！”林妄咬字像碎石砸下來，“你們把引擎開出來，我來管它！”

黑核顯然也意識到這人類不好啃，干脆放棄了單點攻擊，直接把發射口朝四面八方全開。

一道道不同頻率的能量波同時沖擊，地面、空氣、甚至環體的護罩都被打得抖個不停。

林妄雙腳死死壓在地面，地脈的力量一股股被抽出來，像是他整個人成了地球的導體，把這些能量重新匯進地底。

可這代價是殘酷的——他的骨線開始發燙，皮膚下的血管隱隱透出青光。

“第三階段，開始寫入權限！”徐晚的聲音終于帶了點急促，“還有120秒！”

120秒。

林妄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額角的汗順著臉頰滑下去，被蒸汽燙得瞬間消失。

黑核的攻勢越來越快，甚至不再按照任何節奏出手，而是完全隨機，生生把整個空腔攪得翻天覆地。

林妄只能全力開動。

人類的意志在他體內繃成了一根死弦，神明的力量像烈火一樣在經脈里流竄，而地球的本源則沉重而緩慢地壓在這兩者之下，把它們捏成一股既鋒利又穩固的力。

他把這股力直接轟了出去。

一瞬間，空中的溫度急降，地板下傳來沉悶的隆隆聲，整個環體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托了起來。

那是地球本身在配合他的動作，把沖擊反送回去。

黑核第一次被逼退半步。

可它的外殼隨即亮起一圈灰白的光環，那光環一旦擴散，就像是直接把周圍的能量“抹掉”一樣，林妄辛苦積蓄的反擊瞬間被吞得干干凈凈。

胸口像被人重錘了一下，林妄悶聲退了半步，膝蓋狠狠磕在地面，卻又立刻撐了起來。

因為他知道，一旦他倒下，黑核就會直撲環體，而那時候——剩下的時間根本不夠了。

“六十秒！”徐晚喊。

“快了！”鄭月的聲音有一絲顫。

林妄抬頭，正好迎上黑核再一次壓下來的身影。

他猛吸一口氣，所有力量在這一刻被徹底燃盡，像是把自己變成了一顆臨時的行星核心，瘋狂地往外噴發能量。

空氣被硬生生撕出一個真空的弧形區域，沖擊波在里面像受困的野獸一樣來回亂撞。

黑核似乎也被這一擊震得停頓了半秒。

可半秒太短了，它很快又合攏外殼，全身的發射口齊亮。

那一瞬間，林妄心里很清楚——自己還是在下風。

林妄能感覺到，黑核那東西根本沒把他當作同級對手，它是在玩一場必勝的獵殺。

胸腔里的熱像是要炸開，喉嚨腥甜，耳膜在持續的沖擊下嗡成了一片，周圍的景象像隔著厚玻璃看一樣模糊。

他咬住牙，猛地逼自己想清一件事——這樣硬頂下去，是撐不到引擎權限寫完的那一秒的。

就在這時候，腦子里忽然閃過教主的聲音。

他說：“你走的路，不是超越人類，而是要知道人類是什么。”

那句話冷不丁鉆進了他的大腦。

他猛地意識到——自己一直在做的，是試圖用更大的力量去壓過“收集者”。

可在它的眼里，這不過是更堅硬一點的石頭。

石頭再硬，也只是石頭。

真正能讓它停下來的，或許不是重量級的力量，而是它沒見過的東西。

一股涼意從脊背爬上來。

林妄深吸一口氣，肩膀放松了一瞬，然后反手把地意的力量壓回去，沒有再繼續拼死往外推。

黑核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發射口同時閃了幾下，能量的頻率略微變了，帶著一點探測的意味。

他看著它，眼睛里第一次沒了那種純粹的硬抗。

“你想知道人類是什么？”林妄低聲說。聲音被熱浪燙得發啞，可每個字都穩。

下一刻，他主動放開了一部分防御，把精神力從力量的堆疊里抽出來，往外鋪開。

那不是攻擊，而是一種直接裸露出來的記憶投影。

空腔里的溫度還在高燒，可在精神的層面，一幕幕畫面被拉了出來。

第一幕，是一張老舊的木桌，桌上攤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蒸汽在燈光下轉成了細細的白霧，香味幾乎能透出畫面。

桌旁，有雙手在輕輕推碗——那是母親的手。

第二幕，是泥濘的雨夜里，一個瘦高的男人背著人跑。

他的衣服被雨水和血混成了黑色，可腳步從沒慢過。

背上的人已經昏迷，手卻死死抓著他的衣角。

第三幕，是陽光下，一群孩子在半塌的屋頂上放風箏。

風很大，紙糊的風箏忽上忽下，拉得孩子們笑得直不起腰。

那笑聲像是把灰暗的廢墟都沖刷了一遍。

這些畫面沒有經過修飾，甚至帶著破損和雜質，卻真得像砂礫卡進齒輪，讓黑核的攻勢第一次出現了空隙。

發射口的光緩了一瞬，能量的頻率出現了不規律的波動。

林妄沒有停，他繼續把記憶推過去。

是火光里有人伸手去拉倒下的戰友，是廢墟邊一個老人把唯一的干面包塞到陌生孩子懷里，是夜色下的篝火旁，幾個人圍著火堆唱一首根本唱不全的歌。

那歌聲走調、沙啞，可每一個音都帶著往前的力。

這些東西，對“收集者”來說完全陌生。

它理解能量、理解結構、理解維度的切換，但這種帶著疼痛、又能讓人笑出來的情緒，它從未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