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扛不住，你也沒用。”林妄沒有說狠話，只是把事實放桌上，“這條通道我開過，誰去都不如我。”

嘉旭已經走到門口，被嘉瑤捉回來。他們的角在燈下亮了一瞬。

嘉旭眼圈發紅：“我跟你下去。”

“不行。”林妄搖頭，“你們兩個留在上面，帶人守東線。屏障改柵后最薄的口在東南角，你們的水和視差能讓那邊多撐一倍時間。”

嘉瑤沒爭辯，直接接：“給我們權限。”

林妄從胸前口袋里摸出教主剛交給他的總控徽片，按在嘉瑤掌心上：“以我的名義，調用教內全部外勤與供給節點。封死東南角的撤離口，把民眾導入二層坑道，不夠就把地下停車環也開了當避難艙。”

“明白。”嘉瑤指尖一緊，把徽片扣進腕環，“頻道我放開全城，讓他們只認你這一道口令。”

“你不讓我去你身邊，我就去東線。”嘉旭啞著嗓子，裝作沒鼻音，“你回來之前，東線沒人能過。”

“好。”林妄抬手，指背輕敲他肩：“別亂沖。看地，別看人。”

安排落定，屋里的人又沉一瞬。

地表的震動像心跳一樣，隔著墻皮都能感到。

“穿越方案。”亞希把屏幕切到結構圖，“地幔最厚處四百余公里，你的地意通道可以走，但不是直線。沿板塊結合部下潛，再借地幔柱邊緣的低速區滑行，路程會更遠，但剪切和溫度都低一點。”

“下潛階段我給引導，中段你們自己走，接近核心邊界再接我一次。”林妄指著三處標記，“每到節點，我會把地砧立起來，給你們喘一口。”

“我在第一段和第三段接你。”徐晚抬眼，“我把命線織成兩張網，一張掛你，一張掛我自己。中段如果斷，我從第三段反向拉。”

“我在你們外側。”鄭月把一枚指甲大小的冰片按在桌上，冰片馬上“吸”住桌面，“我壓兩道冷坡貼著你們的通道走。高溫來得再猛，也會先滑在外層。你們只要貼著內側跑。”

“別用跑。”沈珩糾正，“深部是液態流，跑會被拖住。貼、滑、換層，按這個節奏走。”

“我需要一個開口。”林妄道，“從城下到板塊結合部第一層的開口。越干凈越好，越快越好。”

“我來。”塞拉斯簡單明了，“這活是規面擅長的。”

“再有，”亞希吞了口口水，“信號會斷得很快。我準備一個掩碼，把你們的能量特征偽裝成地震余波。這樣對面的陣列不至于第一時間找到你們。但時間很短，二十分鐘。”

“夠了。”林妄看向屋里最后一人，“唐煜，地表這邊交給你。”

唐煜點頭，沒有耍狠，也沒有多說。

他從懷里摸出一個扁平的小盒子，通體暗灰，四角有四個小孔，像螃蟹的腳位。

他把盒子推到林妄掌心：“這是聯邦最高封印庫里的頭號玩意。我們叫它鑰匙。能短暫開一個維度通道，時間極短，三到五秒。“

”開口的穩定性很差，但如果你在那頭找到他們的中樞，這玩意可以把一個載荷投過去，或者把一個人搶回來。”

“這種東西怎么在你手里？”狙心挑眉。

“議會有不想死的人。”沈珩回，“能調的都給調了。你們別浪費，我也不想拿著一堆金屬去陪葬。”

林妄把小盒子托起來，重量比看上去重一點，邊緣有一圈細齒。

他拇指按在齒上，齒微微縮了一下。

盒子的表面亮出一圈淺藍色的線，像水滲出來又被吸回去。

“開之前需要定位，最好是你在那邊抓住一個點。”沈珩解釋，“這玩意會根據你的點去算最短的開口方式。失敗概率很高，但總比沒有強。”

“收到。”林妄把鑰匙塞進胸前內袋，扣緊，“我會用。”

會晤廳外又響了一記悶雷，屏障的外沿亮了一圈白，緊接著又暗回去。

凈化者在那一段頂了好一會，銀線幾乎燒斷。

“時間不多。”沈珩看了一眼表，“你們現在出發？”

“還沒。”林妄搖頭，“我要先把地表這一步再穩一層。”

他轉身走到窗前，掌心貼在凍得發涼的金屬框上。

破幻之眼開到最清，整個城的骨架在眼里展開一張密密的圖。

他沿著每一條梁的“痛點”輕輕按下去，又把力往下一拐，壓進地里。

屏障的振幅壓低了一寸，地面的搖晃也隨之平緩。

一線一線按下去，林妄的額角出了汗，背也濕了。

按到第七十七根梁的時候，他停下，把掌心從窗框上移開。

“好了。”他回身，“兩小時之內，不會有整體塌陷。”

“外部第四批已至。”亞希的聲音里帶了一點顫，“他們的擺錘變成了線陣，每一條線都在找我們的薄處。”

“塞拉斯。”林妄直接叫人，“開口。”

“走。”塞拉斯一步跨到會晤廳中央，五名凈化者分散成一圈。

他們腳邊的銀線像極細的水草，順著地板的縫隙探進去。

幾秒之后，會晤廳的地面中心出現一個圓，圓很淺，像是涂了一層油。

又過兩秒，圓的邊緣翹起來一點，露出下一層的混凝土。

規面像一只無形的手，一層一層把地面“揭”開。

第六層鋼板露出來時，銀線閃了一下，像被燙到了。

塞拉斯冷靜地把規面“換檔”，從拉變頂，硬把那層鋼板頂出一個半人寬的弧口。

“這邊是地幔上方的板塊邊界廊道。”亞希的地圖和實景對上了，“直下九十米會進入第一道石英帶，再下是高溫層。”

亞希話音未落，屋頂的震動忽然消失。

所有人抬頭。

外場畫面自動切回廣域模式。

屏障外沿沒有再被拍打的白痕，風壓曲線回落到常值，連那群掛在高空的銀絲也在緩慢收攏。

走廊盡頭，先遣群留在地面的飛魚熄了背鰭，一只只掠過建筑頂，把殘留的霧帶收回嘴器；

骨板長軀從管道里退出來，短肢合攏成一條流線，迅速滑向城外；

圓球生物停止滾動，表皮黏膜自行回縮。

更遠處，主力列隊的板縫里，黑影一排排后撤，動作統一，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報警燈還亮著，然而所有響鈴同時靜音。只有屏障還在持續發光，像一圈安靜的光帶，固定在城的邊緣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