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它的片翼合攏，背部裂開一條豎縫，里面亮起密集的網格光點，一顆顆依次點亮。

它在調取撤離序列。

林妄握緊五指，腳下的地還在回應他的力道，承重石梁將力量一寸寸傳回。

他有把握強留它三秒，但代價會很大，而教主撐不到三秒。

“放它走。”教主壓著圓環(huán)，氣息急促，“它的本體不在這里。讓它走，今天已經夠了。”

林妄收力，掌心的原始能量順勢撤回。

收集者的身形一虛，鏡面瞬間折疊成一張薄片，被網格吞沒，無聲消失。

風壓像被抽空，瞬間泄掉。

鐵鐘輕晃兩下，歸于靜止。

教堂里只剩灰塵和木屑。

教主的呼吸很重。

圓環(huán)解鎖，重重落地，砸碎了一角地磚。

他撐在講臺上，光膜下那道裂口又擴大了一指，暗紅色的能量從縫隙溢出。

“別動。”林妄上前，抬手覆在裂口上。

他的掌心仍熱，骨線上那一層內嵌的符紋把熱度壓成均勻的暖。

裂口的溢流在短暫的接觸里被壓住一線，像被臨時焊死。

教主喘了一口，眼里的波紋穩(wěn)了片刻。

“大意了。”他低笑一下，笑聲里都是沙，“以為它只是偵查層。結果它手里還有刀。”

“它說下次不會只有它。”林妄抬眼，“你應該知道它的規(guī)模。”

“群體。批量化。每一具都是替換件。”教主話很直，“來一次，抹一城。再來一次，滅一個區(qū)域。我們的窗口，比我估的還短。”

話落，他的光膜忽然一沉。

裂口往外一噴，暗紅色的能量在空中炸開一朵極小的花。

教主眼前一黑，險些跪下。

林妄一把托住他，把原始能量壓成薄片覆上去，替他把裂縫邊緣封了一道。

這是臨時補丁，撐不了多久，但夠把話說完。

“你走吧。”林妄簡短，“把核心挪到安全區(qū)，能拖一天是一天。”

“不走。”教主搖頭，“我已經沒那么多時間。我得把該給你的，給出去。”

他說著，抬手。

掌心凝出一枚扁平的金屬片，通體黯啞，邊緣有細細的刻痕。

他拇指在刻痕上一按，卡扣彈出，露出里面嵌著的微型晶陣。

“控制權信標。總控。”他的聲音壓低，“它在任何一座進化教的據點里都有最高優(yōu)先級。你持它，能凍結、替換、重排所有行動計劃。包括祭司與戰(zhàn)斗序列的調配。也包括撤退命令。”

林妄接過，徽片一觸及他的皮膚，里層晶陣亮了一線。

問詢框在他意識里彈出，像是舊式門禁在確認身份。

“識別中。”

一串極細的脈動滑過他的掌心。

“通過。”徽片熄燈，歸于安靜。

教主松口氣：“還好。你父母在系統(tǒng)里留了你。要不是他們，當年我也拿不到。”

“你說過你只是工具。”林妄盯著他，“現在這把刀交出來，你就不怕被你的人反噬？”

教主抬眼看他，認真點頭：“怕。可不交，下一次收割來時，我們誰都沒路走。”

他的手又探進光膜，從胸口深處撈出第二個東西。

一個舊式數據匣，看起來像從上世紀檔案館里搬出來的，邊角磨得發(fā)白。

匣子的封條刻著復雜的環(huán)形編碼，中央嵌著一粒暗紅的晶點。

“幕后手的詳細檔案。證據鏈，不全，但夠用來敲打聯(lián)邦。里面有議會三名混合體的初代數據，多個軍區(qū)與進化教內線人的資材，還有他們在地表布置的轉運節(jié)點坐標。”

“你怎么會有？”林妄接過，拇指在封條上輕輕一壓，匣子內部的冷光一起又滅。

“我用教主的牌子，去過他們的倉庫。”教主不避諱，“拿命換的。你要用就用，不用就燒毀。別落到第三方手里。”

林妄把匣子與徽片一起收好，抬眼：“接下來呢？”

“接下來你要做的事很臟。”教主直說，“先在教內清洗一遍，不能只靠殺，要靠切斷他們與收集者的通道。再去和軍區(qū)談，把手里能打的隊伍搬出來。聯(lián)邦那邊，徐晚出面，他們會看因果賬。

最后，你要回地底主窖那里，把見證這條線用成正循環(huán)，讓那位相信你確實在解局。”

他頓了頓，目光更沉：“還有，去找進化教在城外的兩個育具庫。那里養(yǎng)著不穩(wěn)定的融合體，按收集者的標準，他們都是一次性材料。要么收，要么毀。”

教堂外，風聲起了。

殘破的彩窗里透進一線灰亮，像是清晨前最淡的光。

可屋內的氣壓并沒有因此變輕。

“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教主的聲音忽然緩了下來，“剩下的，需要你自己把棋擺好。”

林妄點頭，目光落在那道裂口上。

“還能撐多久。”

教主想了想，笑了一下：“半天。運氣好，一天。別浪費。”

他說完，抬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圓。

圓很薄，像一枚光刻的印章，懸在兩人之間。

他把圓往前推，輕輕蓋在林妄胸口。

“這是我的人脈表。在你手里，它就會是你的。你叫，他們到。叫不動的，直接刪。”

印章熄滅。

林妄胸口一熱，一串密鑰自動寫進他的通聯(lián)。

列表在腦海里展開，密密麻麻的名字、代號、據點、通路。

這就是一把真正的鑰匙。

“最后一件。”教主望向講壇后的十字壁，目光穿過石墻，看向很遠的地方，“別把任何一方當傻子。人類不是，神明也不是。你能把他們擰在一起，只因為他們都怕同一個東西。抓住這一點，僅此而已。”

空氣安靜了幾秒。

林妄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謝謝。

“我送你。”他重新扶住教主的臂膀，原始能量再覆上去一層，幫他把溢流壓回殼內，“離開這座教堂，盡量遠。”

“不必。”教主搖頭，往后退了一步，站進彩窗投下的那一小塊灰光里，“我還有個小尾巴要剪。”

話音落地，墻外的街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金屬摩擦聲。

不遠處有輕型懸浮車的反重力模塊撞上了路肩，電火石般擦出細白火星。

緊接著是沖鋒槍的連點爆音。

他們盯上了這里。

“出來。”林妄聲音冷，抬手一壓，雙指并起。

地面探出一段短短的低矮石墻，砰地擋在門口。

石墻不是石，是他從地脈里抽出的臨時支撐，硬如錨。

幾名穿灰白戰(zhàn)術服的影子躍進門洞，腳步很輕，很齊。

槍口一齊抬起，紅點落在教主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