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戰場之上。
劉宗敏，如一頭負傷的瘋虎般！
鬼頭大刀掄開，刀風呼嘯，迫得李若璉連連后退。
李若璉努力調整氣息，手中的繡春刀不斷在劉宗敏的身上臂膀上撕開新的血口。
每一次刀光閃爍，都能帶起一溜血珠。
然而，劉宗敏好似沒事一般，攻勢反而越發狂暴。
一刀重似一刀，逼得李若璉不得不一次次險之又險地旋身、騰挪、格擋。
每一次硬接，那精鋼鍛打的繡春刀身都在哀鳴，李若璉持刀的手臂更是微微顫抖。
“這賊子！好生兇猛！”王承恩看得心驚肉跳，老邁的身軀下意識地想擋在朱厲身前。
“老王！別動！”朱厲低聲喝道。
朱厲手指穩穩搭在扳機上，汗水浸濕了掌心，卻紋絲不動。
銃彈有限，裝填緩慢，容不得半點差池。
德勝門方向的喊殺聲震天動地，闖軍顯然在發起猛攻，試圖徹底突破德勝門。
時間，在朱厲的呼吸間一點點流逝，每一息都沉重如鉛。
終于！
李若璉一個精妙絕倫的側身滑步，險險避開劉宗敏一記力劈華山的豎斬。
大刀重重砍入地面，土石飛濺！
劉宗敏拔刀的瞬間，動作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絲遲滯。
而李若璉借著滑步之勢，身形向后飄退丈余，試圖重新調整呼吸與節奏。
就是此刻！
朱厲眼中厲芒爆閃！那桿沉重的火銃被他端得穩如磐石。
銃口精準地指向了劉宗敏因拔刀而微微前傾的高大身軀身軀。
“砰——！！！”
震耳欲聾的銃聲再次撕裂喧囂！
這一次，距離更近，威力更甚！灼熱的鉛彈撕裂空氣，直奔目標！
但在那千鈞一發之際，野獸般的直覺讓劉宗敏猛地一偏頭！
“噗嗤！”
鉛彈未能擊中脖頸要害，卻狠狠鉆進了他左肩胛骨與鎖骨的連接處！
沉重的沖擊力帶著他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個趔趄，鮮血如同被砸破的水囊般，瞬間染紅了半個身子！
“呃啊——！”一聲暴怒的嘶吼從劉宗敏喉嚨傳來！
他猛地回頭，兇戾的目光死死鎖定車駕旁那個持銃的身影！
那眼神，恨不得將朱厲生吞活剝！
“朱慈烺！老子活剮了你！！”
劇痛非但沒讓他倒下，反而激起了骨子里的亡命兇性！
劉宗敏竟不再管近在咫尺的李若璉，拖著鮮血淋漓的左臂，單手掄起那柄沉重的鬼頭刀，狀若瘋魔，再次不顧一切地朝著朱厲的車駕狂沖而來！
每一步踏下，都在地上留下一個血色的腳印！
“保護殿下！”王承恩魂飛魄散，尖聲嘶喊。
可李若璉豈能容他？眼中寒光如冰，殺意沸騰！
就在劉宗敏轉身猛撲、后背空門大露的瞬間，這位錦衣衛頂尖高手動了！
他足尖一點，身形如附骨之疽，后發先至！
手中的繡春刀不再追求靈巧，而是凝聚了全身的力氣，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銀色閃電，自下而上，從一個刁鉆至極的角度，狠狠捅向劉宗敏的后心！
這一刀，快！準！狠！
劉宗敏沖鋒之勢太猛，劇痛又分散了心神，再想回身格擋已是萬萬不及！
“噗——！”
鋒利的刀尖穿透了后背殘破的甲葉，深深貫入劉宗敏強壯的身軀，直至沒柄！
刀尖從前胸透出寸許，帶出一大蓬滾燙的鮮血！
劉宗敏前沖的龐大身軀猛地一僵！
鬼頭大刀“哐當”一聲脫手墜地。
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前那截染血的刀尖，想要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劉宗敏眼中的兇光迅速被驚愕和死灰取代。
李若璉手腕猛地一擰，刀身在劉宗敏體內狠狠一絞，隨即將刀猛的抽出，帶出一股血泉！
劉宗敏龐大的身軀晃了晃，雙膝一軟，“轟隆”一聲，如同崩塌的山岳，重重跪倒在地上。
喧囂的戰場，在這一刻仿佛出現了片刻的死寂。
無數道目光，驚恐地看向劉宗敏的尸體，又猛地轉向車駕旁那道紅衣身影。
朱厲緩緩放下猶自冒著青煙的火銃，他的手此刻還在顫抖。
在寒冷的四九城，整個衣衫已經被汗水沁透。
身旁的王承恩，此刻正震驚的看向朱厲。
他沒想到，身邊這位太子殿下竟如此果決，一槍直接殺了劉宗敏。
緊接著，死寂的城門前，突然爆發出山呼海嘯的歡呼。
帶頭的，正是鞏永固的副將劉康。
老劉此刻揮舞著手臂，顧不得臉上還在流血的傷口，雙眼之中噙滿了淚水。
“殿下萬歲！殿下萬歲！”
一聲聲歡呼如海浪般拍打在眾人的心頭。
片刻，朱厲猛吸一口涼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些。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城門前的所有人，緩緩開口。
“賊酋劉宗敏，已被就地正法！”
“大明將士！”朱厲舉起手中那桿還在發燙的火銃，高聲吶喊，“隨孤——殺賊！！”
……
阜成門。
朱明栩癱坐在冰冷的城堞下，茫然瞪著遠方濃稠的夜色。
夜幕降臨。
遠方的黑暗如不安分的燭火般，不停的跳動著。
“大人！”副將急促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總督急報！闖賊趁夜猛攻德勝、西直二門！嚴令我等其余各門嚴防死守，提防賊軍偷襲！”
“西直、德勝二門？”朱明栩聽見副將報告，頓時瞪大了眼睛。
副將微微點頭，表示肯定。
難不成……計劃有變，李自成不走阜成門了？
朱明栩的心中，頓時升起一絲僥幸。
若是那樣的話，他便不用再去糾結開門的事，只管只需恪盡職守，緊閉城門即可。
縱使叔公日后責難，也沾不到他朱明栩半點干系！
喜上心頭，朱明栩死灰般的心，突然又升起了幾分希望。
原本他都已經做好了開門的打算，甚至于連那……都早已經寫好。
想到這里，他大笑著站起，對著城墻上的士兵吩咐道：
“總督大人有令！各部門給老子打好精神，嚴防闖軍趁著夜色偷襲！”
“是——”整齊的回應響起。
朱明栩此時，又恢復了那個兢兢業業的城門守將角色。
可是。
他話還沒有說完，猛的發現。
阜成門外不遠處，那沉寂的黑夜，好似突然被燒著了般。
數點火光驟然刺破黑暗，一把、百把、千把……
無數的火把匯成燎原之勢，直燒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