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上滿是瘋狂和扭曲，可希杰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安德烈。

一個曾經在他手下當兵的年輕人，打仗很猛，平時最喜歡咧著嘴笑，說自己以后要當個大將軍。

此刻，安德烈的眼神是空洞的，嘴角咧開的弧度怪異又嚇人。

可就在他舉起劍，本能地要做出攻擊動作時，他的手腕卻不自覺地翻轉了一下，對著希杰的方向，行了一個已經走了樣，但依然能看出來的軍禮。

那是刻在身體里的本能，是哪怕靈魂被吞噬，也依舊殘留的記憶碎片。

希杰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安德烈……

他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

下一秒，他手里的三叉戟沒有半分遲疑地刺了出去。

這一擊，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穩，更準。

長戟貫穿了故友的胸膛。

在那個扭曲的惡靈被強行逼出身體，被后方的電光和圣光吞噬的瞬間，希杰的嘴唇微動。

“安德烈，解脫了。”

他沒有去看那具倒下的身體，而是立刻轉身，迎向了下一個嘶吼著沖來的敵人。

戰斗還在繼續。

外圍的癲狂人形被一個接一個地放倒，倒在地上，化為真正的尸體，再也無法對任何人構成威脅。

勝利似乎只是時間問題。

可就在戰場的另一頭，那片枯樹林的邊緣陰影里，那個最先出現的萊斯特國軍官首領，始終一動不動地站著。

它就那么安靜地看著自己的“士兵”被一個個地解決掉。

它的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絲毫要上前的意思。

那道咧到耳根的笑容，反而好像更深了一些。

它的喉嚨里，發出一種很輕微，卻很刺耳的“嘶嘶”聲。

那聲音里，透著一股毫不掩飾的嘲弄。

就像在看一場早就知道結局的、無聊的表演。

勝利的天平似乎已經傾斜。

希杰甩了甩三叉戟，戟尖上的血珠落進泥土里，他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倒下的安德烈。

那只是一個被掏空了靈魂的年輕人留下的軀殼，真正的安-德烈，已經解脫了。

他轉過身，重新面對下一個嘶吼著撲來的敵人，冰冷的戰斗本能再次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高亢的嗡鳴聲毫無征兆地響起。

聲音不是來自敵人的喉嚨，也不是兵器碰撞，而是從隊伍的后方傳來。

陳放正低頭看著自己手里的羅盤。

那東西在他掌心抖得厲害，幾乎快要脫手飛出去。

羅盤中央那根纖細的指針不再是簡單的顫抖，而是像失控的陀螺一般瘋狂地旋轉，帶起一陣陣急促的風聲。

一束刺眼的紅光從羅盤中心沖了出來，像一支血色的箭，筆直地指向前方那片枯樹林更深的地方。

陳放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死死盯著紅光所指的方向，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來。

“不對勁。”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啞，但在混戰中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都停下，別追了！”

薇雅離他最近，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她剛釋放出一道圣光凈化掉一個惡靈，便立刻轉頭看向他。

“有大家伙要過來了，比這些東西厲害得多，很可能就是源頭。”陳放沉聲解釋，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幾乎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瞬間，戰場另一頭，那個始終像個看客一樣站著不動的萊斯特國軍官首領，終于有了動作。

它不再只是旁觀。

它猛地仰起頭，脖子以一個絕對不屬于人類的角度向后彎折過去，喉嚨里擠出一聲能刺破耳膜的尖嘯。

那嘯聲里沒有任何情緒，沒有憤怒，也沒有喜悅，純粹得像某種指令，一種命令。

隨著嘯聲傳開，所有還在各自為戰、瘋狂沖鋒的癲狂人形，動作猛地一滯。

它們不再混亂，不再像一群沒頭蒼蠅。

它們的動作開始變得統一，整齊劃一地停下腳步，轉向，然后重新列隊。

前排的幾具尸體撿起地上那些殘破的鳶盾，用僵硬的動作舉在身前，組成了一道歪歪扭扭、卻有模有樣的盾墻。

后排的怪物則握緊了手里的長矛和斧子，緊緊跟在盾墻后面，邁著同樣僵硬但有序的步伐，開始緩緩地向他們壓過來。

它們竟然開始使用戰術。

一種粗糙、原始，卻絕對有效的軍事戰術。

“媽的，這些東西成精了？”

馬爾斯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他剛一拳打飛一個撲上來的敵人，立刻就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壓力。

對方不再是無腦地沖撞，而是用盾牌格擋他的拳頭，再用長矛從盾牌的縫隙里刺出，逼得他也不得不后退了半步，重新調整姿勢。

整個戰場的節奏，在這一瞬間被徹底改變了。

希杰的三叉戟帶著風聲揮出，蘊含著雷擊木力量的戟刃砸在其中一面盾牌上，只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巨響，遠不如之前直接命中身體時那般摧枯拉朽。

盾牌后的那具尸體只是猛地晃了晃，向后退了兩步，卻沒有立刻倒下。

更多的敵人從兩翼包抄過來，它們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將他們這個小小的陣地徹底圍死。

“保護陳放和薇雅！”

希杰低吼了一聲，他已經看出來了，對方的目標很明確。

那個站在遠處的指揮官，正在用這些無窮無盡的炮灰消耗他們的體力，同時精準地打擊隊伍里負責遠程支援的薄弱環節。

就在他喊話的同時，一支由十幾個癲狂士兵組成的小隊，悄無聲息地從側翼的陰影里殺了過來。

它們行動迅速，步伐一致，像一把磨得鋒利的尖刀，直直地插向后排的陳放和薇雅。

陳放和薇雅的位置，瞬間暴露在了最危險的地方。

“找死！”

馬爾斯一聲低喝，整個人不退反進，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迎著那支尖刀小隊正面沖了上去。

他雙臂的肌肉墳起，將作戰服撐得滿滿當當，整條胳膊都比平時粗了一圈。

他沒有使用任何武器，而是直接揮出了自己的右拳。

拳風呼嘯，空氣都被擠壓得發出一陣爆鳴。

最前面的三具持盾尸體，連同它們手中那些勉強能稱為盾牌的破爛，被這一拳結結實實地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