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陣夜風吹過，卷起地上的枯葉，發出沙沙的響聲，更襯得這片林子外的空地寂靜得可怕。

馬爾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希杰握著雷擊木的手又緊了緊，臉色很難看。

貝拉別過頭去，不想再看那些可憐的身影。

他們其實心里都有答案，只是不愿意去承認那個最殘酷的可能性。

最后還是陳放嘆了口氣，打破了這片沉默。

“肯定不一樣了。”

他的聲音有些干澀。

“應該是被吞噬了。”

他抬起頭，看著被繁茂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夜空。

“你們還記不記得，之前在戰場上，出現過的那種水母一樣的東西？”

他像是在問大家，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猜，大概率就是那種東西，把他們本人的靈魂給吞噬掉了。”

這個猜測讓薇雅的身體輕輕晃了一下，貝拉也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陳放的語氣里全是無奈，他必須把話說清楚，讓大家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

“所以這些尸體才會保留一些生前的記憶和習慣。”

“但說到底，它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那些記憶，不過是一些殘留的碎片，被身體里的惡靈利用，變成了引誘別人的陷阱，或者，只是它們無意識的模仿。”

謎團解開了，但真相卻如此傷人。

為什么圣光無法徹底凈化它們，為什么它們明明保留著記憶，卻只剩下瘋狂和攻擊性。

因為驅動這具身體的，已經是一個全新的、邪惡的東西。

薇雅緊緊地咬著嘴唇，她閉上眼睛，腦子里亂糟糟的。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長長地、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仿佛要把心里所有的不忍和難過都一起吐出去。

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那種猶豫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種沉重的決心。

她看著陳放，也看著大家。

“既然救不回來了……”

她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楚。

“那就只能想辦法，給他們一個解脫，讓他們能安息，至少，留一個全尸。”

這句話，既是說服自己，也是對同伴們的回應。

不需要再多說什么了。

每個人的眼神交匯，都從對方那里讀懂了同樣的想法。

他們轉過身，再次面向那片被死亡和絕望籠罩的枯樹林。

這一次，他們的腳步沉穩而堅定，重新沖了回去。

夜風吹過空地，卷起幾片枯葉，在地上打著轉，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再次踏入這片被死亡籠罩的地方，每個人的腳步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沒有誰再開口說話，也沒有臨戰前的動員。

在轉身的那一刻，默契已經形成。

希杰走在最前面，他手里的雷擊木三叉戟尖端，泛著淡淡的青光。

他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試探，而是徑直沖向了那些徘徊的身影。

離他最近的一個癲狂士兵，機械地扭過頭，舉起手里滿是豁口的鐵劍就劈了過來。

希杰的步伐沒有停頓，只是在劍鋒落下的前一刻，身體微微向左一側，躲開了攻擊。

與此同時，他手里的三叉戟已經送了出去，鋒利的前端沒有絲毫阻礙地刺進了對方的胸口。

那士兵的身體猛地一僵，瘋狂的動作停滯了。

他張開嘴，發出一聲不屬于人類的尖利嘶吼。

一個半透明的、扭曲的人形虛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硬生生從身體里扯了出來。

虛影在半空中掙扎，想要逃回林子的陰影里。

陳放早就在等著這一刻。

他手腕一抖，幾張黃色的符紙飛了出去，在半空中無火自燃。

跳動的電弧憑空出現，瞬間交織成一張網，把那個剛脫離身體的虛影罩在了里面。

電流穿過虛影，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讓它的尖嘯變得更加刺耳。

緊接著，一道柔和的白光從天而降，精準地籠罩住那張電網。

薇雅的圣光術到了。

光芒并不刺眼，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凈化力量。

光與電的力量疊加在一起，那個虛影的掙扎迅速減弱，最后在一聲細微的哀鳴中，徹底化為虛無，消散在空氣里。

失去了惡靈的驅動，那具士兵的身體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在堅硬的土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這一次，他沒有再站起來。

整個過程配合得天衣無縫，從希杰出手到惡靈被凈化，只用了很短的時間。

這套方法，對這些怪物確實有效。

周圍那些癲狂人形的動作，似乎都因為同伴的徹底消亡而出現了一瞬間的停頓。

但這種停頓很快就被更狂暴的攻擊欲望所取代。

它們放棄了原本漫無目的的游蕩，全都調轉方向，嘶吼著朝對它們威脅最大的希杰圍了過來。

馬爾斯往前跨了一大步，擋在了希杰的側翼。

奔跑中，他的身形漲大了一圈，裸露在外的皮膚變得蒼白，指甲也伸長變尖，肌肉虬結，進入了半僵尸血族的狀態。

他低吼一聲，一記重拳迎向一個沖在最前面的尸體。

“砰！”

沉重的撞擊聲響起，那具尸體的胸口肉眼可見地凹陷下去，整個人被這股巨大的力道打得倒飛出去，還撞翻了身后跟著的兩個同類。

馬爾斯就像一堵堅實的墻，用自己的身體為希杰隔開了一側的敵人，讓他可以專心處理正面的目標。

戰場的另一邊，貝拉的身影在原地變得有些模糊。

數十道漆黑的影子從她腳下迅速蔓延開來，像蛇一樣纏上了那些癲狂人形的腳踝和手臂。

這些影子分身無法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卻極大地拖慢了敵人的行動速度。

有的被絆倒，有的揮舞武器的動作變得遲緩，整個戰場的節奏都被強行拉了下來。

陳放和薇雅因此得到了最安穩的輸出位置。

一張張符箓和一道道圣光有條不紊地飛出，精準地落在每一個被希杰逼出身體的惡靈身上。

戰局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他們找到了正確的處理方法。

希杰用三叉戟的側刃格開一把劈來的斧子，反手正要刺出，動作卻忽然僵住了。

他看見了一張臉。

一個穿著萊斯特國軍官制服的身影，正咧著嘴，和其他怪物一樣朝他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