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的動機各不相同，但他們的道路，在這一刻指向了同一個終點，同一個敵人。

“好。”陳放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的動作沉穩，給這壓抑的氣氛帶來了一絲穩定的力量。他看著自己的三位同伴，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他先是看向貝拉，然后是薇雅和馬爾斯，最后說道：“既然這樣，計劃就很明確了。我先用符紙傳訊，把‘拜爾斯城信仰被邪神竊取，全城居民被詛咒控制’這個核心情報送出去。收信地址我會指向教廷的高層，就當是為貝拉的師父送一份遲到的申訴，也算是我們的后備計劃。”

他的目光在每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后沉聲說道：“做完這件事，我們四個，就立刻潛回城里去。”

陳放清晰而果斷的安排，像一根定海神針，讓眾人從震驚、憤怒和悲傷的復雜情緒中脫離出來，重新凝聚成了堅實的力量。薇雅看著陳放挺直的背影，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絲信賴。似乎只要有這個男人在，無論多么絕望的處境，總能找到一條可以走下去的路。

陳放沒有再多說，他從懷中摸出一張質地特殊的淡黃色符紙，攤在掌心。他并起食指和中指，指尖在空氣中沾染了些許微不可見的光塵，然后在那張符紙上快速地凌空劃動。他的動作行云流水，留下的軌跡凡人肉眼無法看見，卻仿佛在符紙上烙下了無形的印記。

緊接著，他雙手交錯，手指翻飛，那張平整的符紙在他手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被折疊、成型。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一只造型精巧、栩栩如生的紙鶴，便靜靜地立在了他的掌心。

他將紙鶴托到嘴邊，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而迅速地念誦了幾句古樸的咒文。隨著他最后一個音節落下，那只紙鶴的身體，由內而外地泛起一層柔和的、如同月華般的白光，仿佛被注入了真正的生命。

陳放松開了手掌。

那只紙鶴輕輕地扇動了一下紙做的翅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隨即化作了一道微弱的流光，以極快的速度沖出了洞口。它沒有絲毫的猶豫，一頭扎進了外面那片濃得像墨汁一樣的夜色與迷霧之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做完這一切，陳放轉過身，重新面對著自己的同伴。洞口的夜風吹了進來，卷起了篝火的幾點火星，在他的眼眸中明明滅滅。

他開口，聲音沉穩而有力，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走，我們去會會那位大祭司。”

沒有人再說話，四個人轉身，邁開腳步，一同走向了洞口。

洞外，是被迷霧籠罩的、死寂的城。

洞穴里的火光搖曳，將每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冰冷的石壁上。貝拉揭示的真相像一塊巨石壓在眾人心頭，空氣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馬爾斯走到角落，俯身查看瑟琳娜的情況。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探了探女孩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額頭。他站直身體，轉身看向其他人，神色比平時更加嚴肅。

“她的呼吸很平穩，但也很微弱。”馬爾斯的聲音低沉，“這不像是普通的昏睡，更像是一種……自我封閉。如果我猜的沒錯，之前你們進入她潛意識的過程，她應該是受到了一些沖擊的。短時間內，她恐怕醒不過來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陳放、薇雅和貝拉，“醒不過來，對她來說其實暫時算是好事兒。起碼她不會像之前那樣，狂熱的向邪神獻祭自己。城里現在這個狀況，很危險，我們還是在一起行動的好。”

陳放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好。那就先讓她在洞里睡一晚吧。只有解決了城內的情況，她才會真正的安全。”

決定就這樣定了下來。四人不再耽擱，熄滅了火堆，迅速離開了洞穴。

夜風比之前更冷了，吹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當他們再次來到拜爾斯城墻下時，一種詭異的寂靜籠罩著一切。城門敞開著，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嘴巴，里面沒有火光，也沒有人聲。

陳放走在最前面，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停下。他側著耳朵，仔細聽著城里的動靜。除了風聲，什么都沒有。風吹過空曠的街道，卷起地上的塵土和碎紙，發出沙沙的聲響，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街道兩旁的房屋都門窗緊閉，黑漆漆的，像是一排排沒有生命的墓碑。

薇雅下意識地握緊了胸前的圣光徽記，那冰冷的金屬觸感也無法給她帶來絲毫安慰。她壓低了聲音，話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的顫抖。“人都去哪里了？”

他們沿著主干道向城中心走去，腳步放得很輕，但每一步都像踩在空鼓的地面上，回聲在死寂的城市里擴散。他們經過了市政廳，那扇華麗的橡木大門虛掩著，風一吹，便發出“吱呀”的聲響。他們路過了市場，攤位都還擺在那里，一些蔬菜和水果散落在地上，已經開始腐爛，卻沒有人來收拾。

馬爾斯蹲下身，用手指在石板路的縫隙里捻起一點塵土，放在鼻尖下聞了聞。他抬起頭，平日里總是帶著一絲憨厚的臉上，此刻只有一片凝重。

他緩緩開口，聲音很低。“沒有活人的氣味，但也沒有尸體的腐臭味。他們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憑空消失。

這四個字讓薇雅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幾十萬人的城市，就這么安靜地空了。

陳放的視線快速掃過周圍的建筑，最后停留在了城市正中心那座最高的鐘樓上。它的尖頂在朦朧的夜色中，像一根刺向天空的黑色手指。

“我上去看看。”他迅速做出判斷，“那里能看到全城。你們在下面等我。”

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畫著符文的黃紙，兩指并攏在上面虛畫幾下，然后往自己腿上一拍。符紙化作一道微光，融入他的身體。陳放的身體立刻變得輕巧了許多。他走到墻邊，腳尖在粗糙的石磚上輕輕一點，整個人便如同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貼著墻壁垂直向上攀去。他的動作迅捷而無聲，幾個起落后，身影便融入了鐘樓上層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