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剛蒙蒙亮。

陳阿婆家的院門剛打開一條縫，外面已經來人了。

是陳水生一家，然后是陳大壯一家，接著是陳鐵柱、張翠花帶著狗剩，再后面，陸陸續續來了許多村民，手里或提著幾個雞蛋，或拿著一包自家炒的花生瓜子，臉上都帶著恭敬又喜悅的笑容。

“給小祖宗拜年啦！”

眾人涌進堂屋，按照長幼尊卑，齊刷刷地朝著坐在堂屋正中央八仙椅上的陳啟明，深深作揖，繼而竟是無比自然地跪了下去，磕起了頭！

這就是宗族規矩。

“給小祖宗磕頭！祝小祖宗身體康健，福澤綿長！”

聲音洪亮，動作整齊，帶著發自內心的虔誠和感激。

這陣仗，饒是陳啟明早有心理準備，也被震了一下。

他看著眼前黑壓壓一片俯下的脊背，聽著那真摯的祝福，心里百感交集。

這“祖宗”的身份，帶來的不僅是權力，更是沉甸甸的責任。

既然人家叫自己一聲小祖宗，有機會一定要把這些窮苦的桃花村民帶起來，讓他們都富起來。

“快起來，快起來。”

陳啟明擺擺手，稚嫩的聲音響起，讓眾人趕緊起來。

他很清楚眾人跪的是自己的輩分，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見眾人起身，陳啟明從八仙椅上滑下來，沖陳招娣使了一個眼色。

陳招娣心領神會，立刻遞過來一個沉甸甸的、嶄新的軍綠色挎包。

在眾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注視下，陳啟小手費力地拉開挎包拉鏈，露出里面厚厚一沓用紅紙仔細包好的小方塊。

他走到每一個前來拜年的村民面前，無論男女老少，都鄭重其事地雙手遞上一個紅紙包。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拿著，討個吉利。”他奶聲奶氣地說著大人話。

眾人接過，有那心急的，當場就拆開紅紙，里面赫然是兩張嶄新的一元紙幣！

兩塊錢！

在這個普通社員辛苦一天也未必能掙到一塊錢的年代，這絕對是一份厚得嚇人的壓歲錢！

“這……這使不得啊小祖宗！”“太多了！太多了！”陳大壯連忙說道。

“是啊小祖宗，您有這份心意就行，這么多人呢，小祖宗這得拿多少錢啊。”陳鐵柱一把將狗剩手里的紅包搶過來就要遞給陳啟明。

陳啟明擺擺小手，不容拒絕：“都得拿著，我陳啟明雖然年紀還小，不過也多受大家的照顧，這一年來大家都辛苦了，不過請大家放心，今年咱們一定會賺的更多。”

“好，小祖宗讓收，就都收著吧，有小祖宗帶我們致富，這日子有盼頭了，哈哈。”陳守根說完，眾人才喜滋滋地把紅包放進口袋，尤其是前來拜年的那些孩童們更是樂開了花。

陳雨婷更是樂的蹦蹦跳跳起來，兩塊錢在這個年代可是能買好多好吃的。

堂屋里瞬間被巨大的驚喜和感激淹沒。

陳阿婆雖然有些心疼，但是看著自家小祖宗那鎮定自若的模樣，又看看滿屋子喜氣洋洋的村民，悄悄抹了抹濕潤的眼角。

這個年，是她幾十年來，過得最暖、最甜、最揚眉吐氣的一年。

喧鬧的拜年潮水般涌來，又帶著滿滿的喜悅和沉甸甸的紅包退去。

直到下午，陳阿婆家的小院才安靜下來，只剩下滿地的瓜子花生殼和鞭炮碎紅。

喧囂散盡，內心卻更加澄澈。

陳啟明開始盤算著1978年的藍圖。

陳招娣的高考，是頭等大事。恢復高考的消息已經確認，這是改變她人生命運的唯一通途，得給她創造最好的復習環境，隔絕一切干擾。那些高中課本，必須讓她吃透。或許，可以讓請蘇晴、李珊珊她們過來一起備戰高考。

靈泉空間，是根基，必須加速開發。小龍蝦和螃蟹只是起點。空間里那方土地和神奇的泉水，潛力遠不止于此。那些用靈泉水浸泡過的蔬菜種子在空間里長勢驚人，品質遠超尋常。開春后，要小范圍試驗種植，摸索最佳配比和生長規律。一旦成功，這將是比小龍蝦更具持久性和高附加值的產業！還有果樹苗……豬崽、雞雛的養殖實驗也得提上日程。

這房子，也必須蓋了。

陳阿婆這低矮破舊的土坯房，冬天灌風，夏天悶熱，空間狹小，實在不適合長期居住，更不適合作為他暗中經營“事業”的基地。

磚瓦、木料、人工……錢不是問題，小龍蝦的集體分紅和他自己的“小金庫”足夠。但蓋什么樣的房子？在哪里蓋？既要實用寬敞，又要符合這個年代的“低調”，還得留出未來可能的擴展空間……得好好規劃。

而且1978年還有一件更大的事在等著他。

他可是清楚地記得，就是在1978年，安慧小港村的十八個村民，以敢為天下先的創新精神，簽生死狀、按血印，秘密簽了承包合同書，首創“交夠國家、留足集體、剩下自己”的承包模式。

想到這里，陳啟明深吸了一口清冷而充滿希望的空氣，小小的拳頭在厚棉襖的袖子里悄悄握緊。

1978，這片古老土地上春雷隱隱萌動的年份，他這只小小的蝴蝶，必將扇動起改變桃花村、乃至更廣闊天地的風暴。

桃花村民會信任自己嗎？

他們敢跟著自己做出這樣的壯舉嗎？

陳啟明轉身走回溫暖的堂屋，此刻陳招娣正坐在窗邊的矮桌前，神情專注地翻看著一本高中數學課本，纖細的手指握著鉛筆，在草稿紙上認真地演算著。

陽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側臉線條，那份沉靜和認真，讓陳啟明心中一動。

“好美啊！”

不知不覺間陳招娣已經長成了大姑娘，而且是標志的小美人。只可惜現在自己的身體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兩個人相差十幾歲，有可能嗎？

“招娣，”他走過去，聲音不大。

陳招娣抬起頭，清澈的眼睛望過來，帶著詢問。

“從今天起，”陳啟明指著她手里的課本，小臉上一片鄭重，“你每天的任務，就是它。家務、雜活，都不用管。阿婆，大壯，水生他們都會幫忙。你只管學，往死里學。不懂的，記下來，我....我找人教你。”

陳招娣看著陳啟明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堅定，又低頭看看手中沉甸甸的課本，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沖上眼眶。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聲音帶著微微的哽咽，卻無比清晰：“嗯！小祖宗，我聽你的！我一定……一定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