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夫妻談話,最后還是被胡德眾岔開了話題。
胡德眾總是抱了一絲僥幸:萬一只是貪玩,掉了手機呢?
于是,在胡德眾的刻意隱瞞中,夫妻倆一心等著攸寧醒過來。
攸寧也不負眾望,在一周后轉醒,高興的王淑芬直喊:老天保佑!廖家也過來看過了攸寧,廖明陽雖然早一步轉進普通病房,卻還在昏迷中。
攸寧的蘇醒,是全家的喜事。
“媽,我想回家……”在攸寧哀求了王淑芬一萬零八次以后,王淑芬還是拒絕了攸寧的出院申請。
雖然,醫生說攸寧的情況可以出院回家,按時復查,但是王淑芬堅持,要她在康復科完全康復之后再出院。
“媽!你還是不是最愛我的媽媽了?爸爸——”夫妻倆很默契,誰也不理攸寧的抗議。
“哼!不出就不出,我睡覺,行了吧。”攸寧小嘴一撇,閉上眼睛假寐。
這一睡,攸寧夢到了簡寧。
簡寧在一片湖水中央,臉色慘白的注視著她,滿眼的愛憐與不舍:“攸寧,姐姐要走了,對不起!往后你要聽爸爸媽媽的話,不要做爸爸媽媽傷心的事。攸寧,你不要忘了我。”說完,就看見簡寧一點一點的消散。
姐姐,你回來!你回來啊!
簡寧!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攸寧?攸寧?媽媽在這呢,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夢了?”王淑芬正在削蘋果,聽到攸寧哼哼唧唧的喊話,再一看,發現她竟然滿頭大汗,眼角還流下連串的眼淚。
王淑芬趕緊放下手上的蘋果,輕輕搖著攸寧。
攸寧醒過來后愣了一瞬道:“媽媽,簡寧到底去哪里了?
我夢見簡寧走了,她走了媽媽!
她就在湖水中央,像一道煙,一下子就沒了!
媽……”攸寧帶著哭腔,坐直了身子與王淑芬對視,希望王淑芬告訴她:你只是做噩夢了!簡寧好好的在家等你。
王淑芬正要說什么,聽到身后砰的一聲響。回過頭,就看到胡德眾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手上的盆掉在地上他都沒有察覺。
只見胡德眾三步并兩步走到攸寧病床前,急促的問道:“閨女,你說的湖是哪片湖?簡寧都跟你說什么了?她好不好?”
再傻的人,看到胡德眾這一連串的動作,也能發現他的不正常了。
“你干嘛呢?嚇到孩子了!
等等,胡德眾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簡寧出事了?她沒有去大佛音寺對不對?
我的簡寧怎么了?你快告訴我!”本來想打趣幾句的王淑芬終于發現了端倪,結合這段時間胡德眾的行為,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心底炸開了花。
攸寧眼中含淚,緩緩的搖頭,胡德眾失望的離開,第一次!胡德眾第一次沒有理會王淑芬的問話。
“媽?姐姐她真的不在了嗎?她是再給我托夢嗎?
媽媽,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簡寧那么厲害,她怎么會出事呢?一定是我看錯了,不可能是她,不可能的事……”攸寧失神的在那里自言自語,王淑芬也是打擊傻的模樣,定定地站在那里。
同一時間,公安局在月心湖,打撈出一具年輕的無名女尸,由于浸泡時間太久,加上湖底藻類微生物附著,已經不能通過五官尋找尸源了。
之前簡寧失蹤,阿彪與公安局里一些人打過招呼,現在打撈出的無名尸體,經過法醫還原死者遇害時間,跟阿彪說的時間倒是對上號了。
阿彪接到公安局通知認尸的電話后,先是匯報給廖老爺子,接著才去病房找胡德眾。
胡德眾聽過攸寧的夢跑出去之后還沒回來,阿彪只能告訴王淑芬,讓她去認尸。
而王淑芬剛剛平復下的僥幸心理,被阿彪的話再次拍回原型。
“媽媽,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要去看看,那一定不是姐姐的!”攸寧拉著王淑芬的手,王淑芬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輕柔地拿開攸寧的手,什么話也沒說,晃晃悠悠走出病房。
攸寧想要跟上,又不敢去跟,就是這個猶豫的空隙,王淑芬已經走遠了,這也成了攸寧余生不能原諒自己的痛苦根源。
廖家的司機老張把王淑芬送到公安局后,跟著王淑芬去了停尸房。
站在門口,王淑芬看到停尸臺上,擺著一具正在勘驗的尸體。
只一眼,王淑芬就認出這是自己養大的女兒——簡寧!
她那條白色牛仔褲是因為自己的粗心,給她混洗變成了紅藍白漸變色的,當時簡寧是怎么說的?
她說:“媽媽,你真了不起!你是世界上染色技術最好的媽媽了!我一直想買一條三色的牛仔褲,可是市面上一直找不到!今天讓我的媽媽幫我找到了。”她當時笑得多開心啊!就連攸寧笑話她,她都以媽媽的愛無價給反駁了。
王淑芬絕望的想:為什么偏偏穿這條褲子呢?
“警官,我能看看你查看的報告嗎?我的簡寧她走的安詳嗎?”
一個身著白色大褂的警察把手上的文件夾遞給王淑芬,輕輕的跟她說:請節哀。
打開文件夾,幾行字赫然入目死亡時間推斷:
夏季水中尸體腐敗速度約為陸地的1/2,15天相當于陸上7-8天的腐敗程度。
結合水生昆蟲幼蟲齡期、藻類附著層厚度輔助判斷。
死因鑒別:
確定死后拋尸:受壓傷無生活反應。
頭部:高度腫脹,眼球缺失(魚群啃食),鼻腔溢出黑紅色腐敗液體。
軀干:胸腹部被石塊壓成扁平狀,皮膚呈灰白色,周圍有暗紅色腐敗帶。
四肢:手指白骨化,膝關節以下陷入淤泥,小腿附著黑色硫化鐵斑塊。
王淑芬走近驗尸臺,她想摸摸孩子的臉,她的簡寧得多疼啊!
那么怕疼的孩子,臉上竟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她是怎么死的呢?兇手既然已經殺死了我的簡寧,為什么還要再把她丟進湖里呢?”王淑芬心里的恨意滔天,究竟是誰?對一個17歲的孩子這樣殘忍?
“王女士,我們會把兇手抓住的,請你節哀。”一個中年男人跟著老張司機走進來,一臉沉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