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籠的光暈在水面上碎成一片片橙紅,映著嘍啰們猙獰的面孔與手中明晃晃的兵刃。
“毒眼”劉爺站在船頭,三股叉斜指水面,獨眼在沈硯與他懷中的小石頭身上轉了一圈,忽然咧嘴一笑,露出黃黑的牙齒:“嘿嘿,我當是誰這么大膽子,原來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還拐帶了咱們寨里的‘肉票’?”
沈硯將小石頭護在身后,目光冷冽地掃過圍攏的嘍啰:“放我走,此事就此作罷。”
“作罷?”劉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傷了我們寨主,拐了我們的人,想走?小子,你爹媽沒教過你,江湖不是你家后院嗎?”
他話音剛落,身旁一個嘍啰便叫囂著:“劉爺,跟這小子廢話什么!宰了他,給寨主報仇!”
“別急?!眲敂[擺手,獨眼卻一直盯著沈硯,“這小子能悄無聲息摸進寨主房里,武功定然不簡單。老七老八多半也是栽在他手里了。咱們這么多人,還怕他飛了不成?”
他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陰惻惻的:“不過嘛……這小子細皮嫩肉的,說不定還是個有來頭的。先拿下了,慢慢拷問,說不定能問出些油水來。”
說著,他對身后嘍啰使了個眼色:“都聽好了,抓活的!誰要是傷了他,老子扒了他的皮!”
嘍啰們轟然應諾,手持魚叉、砍刀,小心翼翼地從兩側的船只上包抄過來,將沈硯圍在中央的水面上。
沈硯心中明白,這些人熟悉水戰(zhàn),而自己抱著小石頭,行動多有不便,硬闖并非良策。他目光快速掃視四周,尋找著突圍的方向。
“桃花心悟”的通明之意此刻高度運轉,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個嘍啰的位置、動作,甚至他們握兵器的力度與呼吸的頻率。在這些渾濁的氣息中,唯有“毒眼”劉爺的氣息最為深沉,也最為陰狠,顯然是這群人中的頭領。
“擒賊先擒王?!鄙虺幮闹虚W過這個念頭。他深吸一口氣,猛地將小石頭輕輕拋向左側一艘船上的一個嘍啰——那嘍啰猝不及防,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就在這一瞬間,沈硯身形如離弦之箭,朝著“毒眼”劉爺所在的船頭疾沖而去。他右手并指如劍,指尖凝聚著桃花劍意,帶起一縷銳風,直刺劉爺面門!
“好快!”劉爺大驚失色,沒想到沈硯竟敢舍了“肉票”先攻自己。他急忙舉起三股叉格擋,“當”的一聲,叉尖與指尖相撞,發(fā)出金鐵交鳴之聲。
劉爺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手臂一陣酸麻,三股叉險些脫手。他這才駭然發(fā)現,這少年看似單薄,指上力道竟如此驚人!
但他畢竟是老江湖,雖驚不亂,叉勢一變,化作一團寒芒,鎖住沈硯的上盤,同時腳下猛地一跺船頭。
“嘩啦!”
船頭頓時翹起,水面下竟藏著幾根尖銳的鐵刺,顯然是預先設下的陷阱!
沈硯早有察覺,“桃花心悟”讓他感知到水下的異常。他在叉勢及身的瞬間,身形猛地拔高,如一片桃花瓣般向后飄退,同時左手翻掌,“桃華落英掌”拍向劉爺持叉的手臂。
劉爺只覺一股柔中帶剛的掌力涌來,手臂一痛,三股叉的招式頓時一滯。沈硯趁機落在另一艘船的船舷上,身形借力一點,再次撲向劉爺!
兩人在船頭船尾輾轉騰挪,交手不過數合,沈硯的劍掌功夫虛實變幻,處處透著桃花島武學的精妙,而劉爺的三股叉則剛猛狠辣,配合水戰(zhàn)經驗,一時之間竟也斗了個旗鼓相當。
周圍的嘍啰們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武功,只見那青衫少年身形飄忽,指掌間仿佛有桃花虛影翻飛,時而如清風拂柳,時而如利劍出鞘,將“毒眼”劉爺逼得連連后退。
“這小子……難道是桃花島的人?”劉爺心中驚疑不定,桃花島的威名在江湖上如雷貫耳,若真是桃花島門下,那黑風寨可就惹上大麻煩了!
他越想越怕,招式漸顯慌亂。沈硯何等敏銳,立刻捕捉到他的破綻,右手食指中指并攏,化作一道凌厲的劍指,直刺劉爺獨眼!
“?。 眲攽K叫一聲,下意識地閉眼藏頭,卻被沈硯指風掃中額頭,火辣辣地疼。他趁機向后急退,想要跳下船去。
就在此時,沈硯眼中精光一閃,他看到劉爺腰間掛著一個油布包,在剛才的打斗中,那油布包的一角不慎露出了半卷泛黃的紙頁,上面似乎有墨跡。
“那是什么?”沈硯心中一動,“桃花心悟”的感知力瞬間鎖定那個油布包,竟從中感受到一絲微弱的、與蘇文遠身上相似的氣息——那是屬于“水心訣”殘篇的氣息!
難道……
沈硯不及細想,身形如影隨形,追著劉爺而去。劉爺剛要跳船,卻覺后心一麻,整個人像被抽走了力氣,“撲通”一聲掉進水里,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濁水。
沈硯站在船頭,冷冷地看著在水里撲騰的劉爺,朗聲道:“把你腰間的東西交出來!”
劉爺在水里掙扎著,獨眼怨毒地看著沈硯:“小賊……你休想……”
沈硯不再廢話,屈指一彈,一縷指風射入水中,正好打在劉爺的手腕上。劉爺吃痛,再也握不住腰間的油布包,那包“撲通”一聲掉進水里,緩緩下沉。
“不好!”沈硯心中一急,正要下水去撈,卻見旁邊一艘船上的嘍啰眼疾手快,用魚叉一勾,竟將油布包勾了上來,遞給了另一個嘍啰。
“快!帶著東西走!”那嘍啰大喊著,轉身就想劃船離開。
沈硯哪里容他走脫,身形猛地躍起,如一只大鳥般掠過水面,落在那嘍啰的船上。他左手成掌,輕輕一拍船舷,那艘小船頓時劇烈晃動起來。
“?。 蹦菄D啰站立不穩(wěn),眼看就要掉進水里,情急之下,他將油布包往懷里一塞,想要死死護住。
沈硯眼神一冷,右手并指如劍,點向他胸前幾處穴位。那嘍啰頓時僵在原地,懷中的油布包也掉落在船上。
就在此時,周圍的嘍啰們反應過來,紛紛吶喊著撲上,刀叉齊下,想要奪回油布包。
沈硯護著油布包,身形在刀光叉影中穿梭,指掌齊出,頃刻間又點倒了數人。但嘍啰人數眾多,前赴后繼,竟將他死死纏住。
“小子!你跑不了了!”水里的劉爺被嘍啰拉上船,雖然狼狽,卻獰笑著看著沈硯,“把東西交出來,饒你不死!”
沈硯眉頭緊鎖,懷里的小石頭還在昏迷,手中的油布包不知是否就是蘇文遠所說的“水心訣”殘篇,而周圍的嘍啰越聚越多,眼看就要陷入重圍。
就在這危急關頭,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梆子聲,緊接著,數艘官船打著“巡檢司”的旗號,鳴著鑼,朝著濁水塢駛來!
“是官爺!”嘍啰們一陣騷動,臉上露出驚慌之色。
“毒眼”劉爺臉色大變,破口大罵:“媽的!這時候來添什么亂!”
沈硯心中也是一怔,官府的人怎么會這時候來?難道是黑風寨勾結的官府來了?還是……
他不及細想,這正是突圍的好機會。趁著嘍啰們心神不寧,他猛地施展出“桃影分波”的輕功,身形如同一道青煙,在混亂中左沖右突,幾個起落便沖出了包圍圈,抱著油布包,撿起昏迷的小石頭,縱身躍入水中。
“別讓他跑了!”劉爺怒吼著,想要下令追擊,卻見官船已經靠近,船上的官兵手持刀槍,大聲喝道:“黑風寨眾匪聽著!速速投降,否則格殺勿論!”
一時之間,濁水塢里亂成一團,嘍啰們既要應付官兵,又要防備沈硯,頓時顧此失彼。
沈硯潛入水中,借著混亂,朝著來時的暗渠游去。他能感覺到懷里的油布包濕漉漉的,但里面的東西似乎并未受損?!疤一ㄐ奈颉钡耐髦飧嬖V他,這包中之物,確實與蘇文遠有關,而且似乎隱藏著不小的秘密。
游出暗渠,回到蘆葦叢生的小渚,沈硯才松了口氣,將小石頭放在干燥的草地上,急忙打開油布包。
包中果然是一卷泛黃的古譜,紙張邊緣已經磨損,上面用蠅頭小楷寫著一些晦澀的文字,旁邊還配有幾幅人體經脈圖,正是蘇文遠所說的“水心訣”殘篇!
沈硯翻開古譜,目光落在第一頁的序言上,只見上面寫道:“水心者,非江湖武學也,乃……”
后面的字跡有些模糊,似乎被水浸過。沈硯仔細辨認,才斷斷續(xù)續(xù)地看下去:“……太湖之濱,有隱者號‘水心居士’,觀水之性,悟天地之道,創(chuàng)此心法,非為殺人,乃為……”
“非為殺人,乃為……”沈硯喃喃自語,心中疑惑更甚。這“水心訣”似乎并非什么武功秘籍,倒像是一種修身養(yǎng)性的心法?
他繼續(xù)往后翻,卻發(fā)現后面的 pages更加殘缺不全,只有一些零散的句子和經脈圖,其中一幅圖上,竟用朱砂筆在“膻中穴”附近畫了一個醒目的標記,旁邊寫著一行小字:“濁流匯此,清濁自分……”
“濁流匯此,清濁自分?”沈硯心中一動,忽然想起自己“桃花心悟”覺醒時的感覺,不正是對清濁之分有了清晰的認知嗎?難道這“水心訣”與自己的“桃花心悟”有某種聯系?
就在此時,懷中的小石頭輕輕呻吟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小……小哥哥……”小石頭看著沈硯,眼神中充滿了感激,“謝謝你……救了我……”
沈硯收起古譜,柔聲問道:“小石頭,你別怕,告訴我,你爹是誰?黑風寨為什么抓你?”
小石頭眼圈一紅,帶著哭腔說:“我爹……我爹是太湖邊上的一個漁夫,叫‘水心釣叟’……前幾天,黑風寨的人突然來了,說我爹藏著什么‘水心訣’,就把我抓來了,說要是我爹不交出來,就殺了我……”
“水心釣叟?”沈硯心中巨震,難道這“水心訣”真的與小石頭的父親有關?而黑風寨抓他,就是為了逼他父親交出“水心訣”?
可是,剛才在劉爺身上搜到的殘篇,又怎么會在黑風寨手里?難道是他們從蘇文遠那里搶來的?可蘇文遠又怎么會有這殘篇?
一時間,謎團重重,沈硯只覺得這“水心訣”背后,似乎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可能牽扯到太湖流域的許多人和事。
他看著懷里的小石頭,又看了看遠處濁水塢方向隱隱傳來的廝殺聲,心中暗道:“看來,這江湖路,果然是波譎云詭。這‘水心訣’的秘密,黑風寨與官府的勾結,還有小石頭的父親……一切才剛剛開始。”
他抱起小石頭,整理了一下衣袍,目光堅定地望向太湖的方向。那里,不僅有“水心釣叟”的下落,或許還有解開“水心訣”之謎的關鍵。
而他的“桃花心悟”,似乎也在隱隱指引著他,朝著那片更廣闊的水域,以及更復雜的江湖紛爭,繼續(xù)前行。濁水塢的風波只是一個插曲,真正的清濁之判,或許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