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趙剛，又看向穩穩落地、微微喘息的陳南鶴。

短暫的寂靜后，王虎娃猛地蹦起來，激動地大吼：“好！阿鶴贏了！”

白雪纓原本微蹙的眉頭徹底舒展開來，小嘴一撇，心道：“哼，呆子，腿法還行，總算沒白教你！還有那記金刀開山...勉勉強強吧！”

陳南鶴深吸幾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走到趙剛面前，伸出手：“趙師兄，承讓了。”

趙剛看著伸到眼前的手，又抬頭看了看面沉如水、氣息悠長的陳南鶴，臉上青紅一陣變幻，最終露出一絲苦笑和不甘。

“陳師弟厲害！我輸了！心服口服！”

見狀，陳南鶴淡淡一笑，

打這一場比斗，他并不后悔，反而有些欣喜。

畢竟，有了這場比試，今后名次低于趙剛的弟子便不會再來挑戰他，從而耽誤他潛心修習了。

不久，

楊教習渾厚的聲音響徹校場：“今日訓練至此，各自散去，勤加反思！”

陳南鶴與王虎娃、關浩和白雪纓道別，便徑直奔向藥廬。

推開那扇熟悉的木門，熟悉的濃烈草藥味混合著一絲苦澀，撲面而來，讓校場上殘留的喧鬧與塵土氣瞬間沉淀。

此時呂仲和正坐在桌案后，借著窗欞透入的最后天光，細細分揀著簸籮里的幾味草藥。

“老師。”

陳南鶴站在門口，輕喚一聲。

“嗯，來了。”

呂仲和頭也未抬，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示意他自己尋個地方待著。

室內靜謐，只有窗外歸鳥的啁啾和偶爾藥杵輕搗石臼的單調聲響。

陳南鶴熟門熟路地拿起掃帚，準備開始打掃，卻聽呂仲和似乎不經意地問道：

“近日校場，頗為熱鬧？聽聞那龍驤盛會的遴選榜文已張出，你們這些小子，怕是都熱血上頭了吧？”

陳南鶴停下動作，眼中閃過一絲明亮：“是，先生，弟子確有參加之心。”

“哦？為那八品武官？”

呂仲和終于抬首，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是，”陳南鶴坦然道，“也想為武館爭一份光彩。”

呂仲和捋了捋花白的胡須，眼中掠過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復雜。

隨后，他放下手中分揀好的藥材，似乎來了興致：

“你這小子，倒是有份心氣。

練拳已有年余了吧，來，隨便舞兩招老夫瞧瞧。”

陳南鶴微微一怔。

呂先生平日可是只指導他醫術藥理，從不過問他的武功的。

但他不敢怠慢，放下掃帚，就在藥廬內不大的空地上站定。地方有限，施展不開大開大合的招式，他便演練了幾招金刀拳。

幾式打完，他收勢站定，看向呂仲和，略帶喘息：“先生見笑，地方狹窄，只能如此。”

呂仲和捻著須，半晌，他才點點頭，可說出的話卻讓陳南鶴訝異起來。

“嗯，你這金刀開山，勁力頗足，已有根基。

然發力太正，意圖過直，校場搏斗猶可，若遇真正高手，此乃破綻。”

陳南鶴心頭一震，這正是他最近隱隱感覺到的問題！還未等他詢問，呂仲和的聲音再次響起，

“記住，力非源于拳掌，乃發于地，起于足，轉于腰，達于臂腕，如大地奔涌之力！

方才你蹬地那一瞬，后力未繼便急于前沖，浪費了三成腳力！

若對手是名真正浸淫戰場殺伐的老卒，即便硬接你一拳，他只需一個卸力旋身，趁你后繼乏力，反手一刀便能取你右肋！”

說著，他竟微微前傾，以指代刀，在空中劃了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

快、準、狠！

陳南鶴瞳孔微縮，完全愣住了！

呂仲和的這番點評，不可謂不是一陣見血！

只是，

老師一個醫者，為何這么懂武技？

他實在壓不下心里的好奇，恭敬問道：

“老師，您說得太對了，只是，您不是醫者嗎，怎么還對武技那么......”

呂仲和微微一頓，

他沒有回答陳南鶴的問題，只是輕輕笑了笑，那笑容云淡風輕，仿佛剛才指點武學的不是他本人：

“呵呵，不過是一些陳年舊識的病家，多是些軍營里的粗人，傷兵多，見得多罷了，老朽只懂看傷病，可不懂什么武功......行了，”

他揮揮手，重新拿起那簸籮里的藥材，聲音恢復到一貫的平淡，

“去把西墻角那一筐黃芪分揀一下粗細吧。”

“哦。”

陳南鶴未得到答案，只得嘟了嘟嘴跑去干活。

但同時腦海忽然浮現起那日見到的令牌，

“不知道有沒有干系。”

......

與此同時，

陳時也趕回了家中，

一到家，匆匆吃了飯后，他便著手研究起剛剛買來的兩本武功秘籍。

借著月光微弱的光芒，他將兩本泛黃的冊子攤在石桌上。

率先拿起封面寫著靈猿伏草步的那本。

翻開粗糙的紙張，里面的文字果然如預料般簡潔晦澀，配圖更是粗陋至極，幾筆勾勒的扭曲人形旁邊潦草地標注著經脈走向和發勁要點。

“力發足底涌泉，內息行至太沖......虛步踏坎位，實步轉離宮......”

陳時皺著眉頭，低聲默念著基礎步法的口訣，

“身如猿伏，氣息歸藏，動若草蛇灰線...?”

他嘗試按照圖譜模仿，起初腳步生硬笨拙，完全不得其法。

要么是氣息跟不上步法的轉換，感覺憋悶不暢，

要么是步法與圖中描述的方向感錯亂，差點踢翻凳子。

反復對照口訣圖錄良久，才堪堪抓住一絲若有若無的意韻。

相比之下，《五虎斷門刀》的練習順暢許多。

或許是得益于他常年使用獵刀的實戰經驗積累，亦或是這門基礎刀法的體系本就較為扎實。

圖譜雖然簡陋，但動作分解還算清晰，刀訣也直白明了。

陳時手持慣用的獵刀演練，很快就掌握了其沉穩剛猛的特性，一時間，刀風呼呼作響。

而過了大約半刻鐘，

孫婉的身影出現在院中，

她輕聲喚道：“夫君，妾身方才疏忽了，才想起來，今日午后時分，有人登門遞了封書信予你。”

“信？”

陳時怔了怔，

他接過信箋，甫一展開，紙張特有的墨香便逸散出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赫然躍入眼簾——李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