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時站在老榆樹伸出的枝丫下，仰頭看著樹枝間那個叼著草葉、慵懶如貍奴的少女。

大腦打卷了半息，在思忖其的身份。

“喂！樹下那位，可是來學武的？”

少女又喊了一聲，這次語氣多了些許不耐煩。

“是，”

聞言，陳時定了定神，抱拳道，

“在下陳時，聽聞貴館授藝，特來請教。”

“請問閣下是？”

少女半闔的眼簾微微抬起，在他身上掃了掃，仿佛在打量一件待估的貨物。

“哦？算你有眼光，進來吧。”

“我便是這家武館的館主，陸望舒。”

她懶洋洋地應了聲，接著靈巧地從樹枝上躍下，落地無聲，身姿矯健得與她之前表現出的慵懶判若兩人，卻又渾然天成。

“這個丫頭就是館主？”

陳時扯了扯嘴角，怎么感覺這破武館比他想象的還要不靠譜。

武館內比外面看起來更顯破敗空曠，幾乎沒什么習武的器械，唯有角落里堆著些陳舊的刀槍劍戟，也蒙著些許灰塵。

幾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年輕人正懶散地打坐或對練，動作顯得稀松平常，看到陸望舒進來，也只是草草行禮，便又自顧自去了。

整座武館彌漫著一種怪怪的“得過且過”的氣息。

接著，

陸望舒隨意地靠在一張吱呀作響的舊木椅上，從袖中抽出一張字跡潦草的黃紙，隨手遞給陳時：

“喏，價目表，銀貨兩訖，概不拖欠。”

語氣十分干脆，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陳時眨了眨眼，心里不禁樂了下，

龜龜，還有價目表，

這武館怎么開成雜貨鋪的樣子了？

不過這些和他也沒關系，他只要能拿到真正的武學就行。

陳時接過后展開，只見紙上羅列著六門武技，

羅剎拳-十五兩

五虎斷門刀-十二兩

黑鷹爪-十四兩

莽牛勁-十三兩

金剛樁-十五兩

掃葉劍法-十七兩

好家伙，

陳時一眼掃去，數目還不少呢，而且價格倒也不算貴。

他暗暗想了想，

自己有混元虎形樁，使用的武器也是獵刀，

最缺的便是一門身法或步法，以及一門穩扎穩打的基礎刀法了。

想罷，

陳時開口道：“不知貴館可有合適的身法或者步法？”

陸望舒瞄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隨即纖指再次探入桌下，摸索片刻，又掏出一張同樣字跡潦草的黃紙，“啪”地拍在桌上：

“喏，這單子上的，看上哪個自己挑，不過規矩一樣，”她伸出兩根指頭捻了捻，“銀錢，先付。”

陳時凝目看去，上面果然列著三門新武技：

穿花游身步-三十兩

鐵板橋功-十六兩

靈猿伏草步-十五兩

其中，《穿花游身步》名稱華麗，價格也最貴；《鐵板橋功》顯然是硬功；《靈猿伏草步》倒是名稱樸素，透著實用氣息，價格也最低廉，正合他用。

“就它了，《靈猿伏草步》，”陳時抬手指了指，語氣果斷，“還有那門《五虎斷門刀》”

習武一道，章法是極為重要的，一門契合自身條件、扎實可用的功法，勝過一切花哨的虛招。

隨即，他從懷中取出錢袋，仔細點出二十七兩紋銀，碼在桌面推給陸望舒。

看到銀兩，陸望舒那雙原本帶著倦怠的眸子瞬間亮了一瞬，速度極快，但還是被一直暗中觀察她的陳時捕捉到了。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接過銀子，先是在手里掂了掂，仔細檢查了成色，又用牙咬了咬其中一個銀角，確認無誤，臉上才露出一點滿意之色，然后飛快地將銀子收進一旁的一個匣子里。

“等著。”

隨后，她丟下一句話，轉身走進后面的屋子，不多時便拿出兩本薄薄的、封面磨損甚至有些霉味的冊子遞給陳時，

“喏，《五虎斷門刀》、《靈猿伏草步》。”

冊子皆是封面墨色暗淡，用極普通的字跡寫著“靈猿伏草步”以及“五虎斷門刀”五個字，紙質粗糙泛黃，邊緣還卷著毛邊。

“功法就在這兒，當面看清，出了這門，真假好壞，概不負責。”

陸望舒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和年齡不符的老成。

“回去自個兒照著練，看不看得懂，練不練得會，是你自己的事。

練岔了氣、扭了筋也別來找我。

錢貨兩清，本館概不負責售后。”

陳時小心翼翼拿起冊子，翻開略一瀏覽。

粗略看來，不似假貨，也頗合他心意。

“多謝。”

他將秘籍鄭重揣入懷中，再次抱拳。

此行目的達到，雖然這武館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但兩門秘籍入手，總算是填補了自己武技體系的一大空白。

至于是否能練成，日后自有時間慢慢琢磨。

不過這時，他又想到了什么，開口道：

“館主，今后若是有什么疑問，不知可否向您求教？”

陸望舒瞄了他一眼，只是慵懶地說道：

“指點，是要收錢的，你看著來吧。”

接著，陸望舒懶懶地揮揮手，意興闌珊地重新靠回吱呀作響的舊木椅上，又懶洋洋地闔上了眼簾，享受著日光的沐浴。

陳時見狀，眼角抽了抽，

他又想起對方剛剛數錢的樣子，那貪財的模樣真是演都演不出來。

只是，

其身上的那身錦白色綢衫雖然洗得發白，邊角也有些磨損，但細看料子似乎原本極好，絕非普通富戶能穿。

眉宇間偶爾掠過的一絲貴氣和淡淡的疏離也并非小門小戶能養出來的，

頓時，一抹疑問順勢浮上心頭。

這位懶散又愛財的館主到底是什么人，

為何在這樣一家破敗民居開設武館，還毫不愛惜地將武學當成貨物售賣？

可顯然，除非她親口回答，否則這些謎團斷然無解。

壓下心中疑惑，陳時轉身告退。

然而，腳步剛挪動，目光便被墻上一則告示吸引了：

《龍驤演武盛會秩典·遴徒示》

“咦，這不是鶴兒說的那個嗎？”陳時心中一怔，“怎么這里也有？”

“哦，對了，上面說是全朔州的武館均可參加。”

“均可......？”

陳時默默地打量一圈：破敗的院子，懶散的學員，賣秘籍的館主...

這地方，真的能算是“武館”嗎？

“怎么，想拿兩本剛買的破爛貨，去龍驤盛會上試試水？”

身后，陸望舒那慵懶的嗓音，帶著一絲戲謔，再度悠悠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