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

凌晨，

陳時坐在床榻上打坐，下一秒，面板出現：

【今日推演：你今日前往藍山縣，途中經過一處河谷，遇到一名不幸落水的老者，將他救下后，你得知其竟是藍山書院的夫子】

“救人？”

“藍山書院的夫子？”

陳時默念著面板上的文字，心中了然。

次日，

簡單用過早飯，他換上一身利落的靛青色短打衣衫，束緊袖口褲腿，與孫婉道別后，便踏上了前往藍山縣的路程。

兩縣之間有兩條路，

一條是平坦寬闊的官道，行人車馬絡繹不絕，安全卻也耗時；

另一條則是山野村民常年踩踏出來的蜿蜒小徑，依山傍水，崎嶇難行，但勝在距離近了不少。

而推演中提到的河谷，就在這條人跡相對稀少的小路上。

陳時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

小路崎嶇，草木漸深，人聲漸杳，耳邊只有溪流的潺潺與林間的鳥鳴。

行了約莫大半日，日頭高懸，空氣愈發悶熱，

轉過一個草木茂盛的山坳，前方豁然開朗，一道水流湍急的河谷映入眼簾。

河谷兩側是陡峭的山崖，壁上怪石嶙峋，藤蔓垂掛。

河水不算太深，但受連日雨水影響，水流頗為洶涌，在亂石間激蕩起白色的水花，發出陣陣轟鳴。

陳時沿著一側陡峭的小坡謹慎下行靠近河岸，

突然，一陣斷斷續續的呼救聲夾雜在水流聲中傳入他的耳朵！

“救......救命啊，來人......”

聲音嘶啞，充滿驚恐。

循聲望去，陳時瞳孔微縮，

只見湍急河流中間的一塊大石后，一道人影正在渾濁的水流中沉浮掙扎！

就是他了！

陳時心念電轉，沒有絲毫躊躇，于岸邊尋得一處水流稍緩之處，“噗通”一聲，果斷躍入湍急的河水中。

久獵山林，他水性自是極佳，強健的雙臂劈開波浪，靈活地向那老者游去。

“老人家！堅持住！”

陳時提高了嗓門，試圖喚醒老者的求生意志。

他奮力游到老者身后稍側的位置，

“別慌！抱緊我手臂，我帶你上岸！”

危急關頭，老者的求生本能被這沉穩的聲音喚醒，依言伸出顫抖的手臂緊緊抱住。

接著陳時深吸一口氣，感受著老者的重量和水流的沖擊，瞅準一個稍緩的水隙，鼓足全身力氣，拖帶著老者向著他先前下水的岸邊方向奮力游去。

片刻后，

渾身濕漉漉的陳時將老者無力的身子拖上了岸。

對方大口喘著氣，

手掌撫拍著胸口，似乎在慶幸活了下來。

待其氣息稍平復，陳時問道：“老人家，可傷著何處？怎會失足落在這險河里？”

老者驚魂未定，啞聲道：“真是多謝壯士了！老朽也是急著，貪圖抄這近道，一不留神就栽了下來。”

“這般啊，”陳時點點頭，順著話頭探問，“聽您口音，老人家是藍山縣人士？”

老者平復了下呼吸，帶著一絲書卷氣的疲憊回答：

“慚愧，老朽就在那藍山書院里擔個夫子職分，

今日有學課，急著趕回去授課，未曾想...

唉，差點誤了自身性命！”

“藍山書院？夫子？”

陳時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幾分驚訝，

“這般巧合？在下正是要往藍山縣去，何不同行！”

“這......那就麻煩壯士了！”

黃夫子感激不迭。

路上，老少二人互道了姓名，

陳時得知，老者姓黃名謙，字知節，已在藍山書院執教三十余年。

膝下有一女，嫁給了明河縣縣丞。

昨日他便是去了明河縣女兒家中探望，今日急于返程，這才不慎落水。

“令婿既為縣丞，為何不遣人護送？”

黃謙聞言，嘆了口氣，神色略顯復雜：

“我那女婿，唉，什么都好，就是為官太過清廉，家里一個下人都沒有，又怎么遣人送我？”

“本來他是想親自將我送回去的，但實在公務煩身，走動不開。”

陳時聽著，不禁稍稍驚異，

不曾想，這明河縣丞還是這么個清廉之人。

兩人隨后一同前往了藍山縣，

進了城，黃謙朝陳時說道：

“小兄弟，渾身濕透行走不便，不如隨老朽回書院稍作收拾，換身干爽衣裳？”

經他這么一說，陳時也覺得自己身上這濕漉漉的衣裳有些不好受，更何況自己還得去尋那家武館，

于是便從善如流，拱手道：“如此，便多謝夫子美意了。”

在藍山書院，陳時借用了黃夫子一身干凈衣裳，待整理停當，他站于院門處，正欲拱手告辭。

黃夫子追出門來，滿懷感激，捧著一個錢袋欲作酬謝。

然而陳時非那鼠目寸光之人，他更看重的是長遠的人脈。

往日機緣難得，今日既有機遇，自當善加把握。

他連忙退后一步，神色誠懇地婉拒：

“夫子萬萬使不得！我救人是撞上了，也是舉手之勞，您是藍山書院的先生，也是我們明河縣縣丞的老泰山，能幫上您，那是緣分，若收了這錢，反而顯得我市儈了！”

“這......”

黃夫子本就不善應酬交際，捧錢的手僵在半空，一時語塞。

最終，他深嘆一口氣，感慨萬千地收回錢袋，對著陳時長長一揖，言辭懇切：

“壯士高義！老朽...真是慚愧，大恩不言謝，日后若有老朽效力之處，盡可來此尋我！”

從藍山書院離開后，

陳時向路人稍作打聽，不多時便尋到了那座武館所在。

與金刀武館的威嚴氣派截然不同，眼前這家武館門面老舊逼仄，外墻的泥灰斑駁剝落，屋瓦破舊，木門殘敗，唯有門楣上懸著那塊“云雀武館”的牌匾，倒還算光潔齊整。

打量著這間仿佛由老舊民房草草改建的館舍，陳時心底不禁泛起一絲猶疑，

這里真的能學到真武學嗎？

他站在門外，正猶豫著，忽然聲音響起，如同林間早起的黃鸝，懶洋洋地從頭頂飄落：

“你是來學武的嗎？”

陳時聞聲仰首望去，只見武館小院里那棵虬曲的老榆樹枝椏間，一個身著錦白色綢衫的少女慵懶地斜靠著。

她將一頭青絲利落地束成高高的馬尾，幾縷發絲不甚在意地垂落額前，

嘴里還松松地叼著一根細長的草葉，隨著微風和呼吸輕微晃動。

一雙眸子此刻半闔著，眼神里帶著一種午后的倦怠感，懶散地投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