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先生的黑色轎車在雨夜的街道上疾馳。車窗外的霓虹燈在雨水中暈染開來，像是打翻的顏料。京華宇緊握車門把手，青銅懷表在胸口衣袋里發燙。

“你是誰？“京華宇直視駕駛座上的K先生，“為什么幫我？“

K的異色雙瞳在后視鏡中閃爍：“這個問題你應該問自己——你是誰，京華宇？實驗體2053？京氏集團的繼承人？還是時空的囚徒？“

轎車突然急轉彎，駛入一條狹窄的小巷。京華宇的記憶突然刺痛——他認識這條路，通往舊城區的廢棄教堂，正是凌雪約定見面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

K沒有回答，而是將車停在教堂后門。雨水順著哥特式建筑的尖頂流淌，在石階上形成小小的瀑布。他遞給京華宇一把古老的鑰匙：“地窖。午夜時分。“

“你不一起進去？“

“有些路必須獨自走。“K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熟悉，像是京華宇在聽自己的錄音，“記住，無論看到什么，相信你的第一直覺。“

京華宇接過鑰匙，指尖觸碰到K的手掌時，一陣電流般的刺痛竄上手臂。那一瞬間，他眼前閃過一個畫面——自己站在新京塔頂層的實驗室里，穿著白大褂，左眼是機械義眼...

然后畫面消失了。K已經收回手，車窗升起，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入雨夜。

教堂的鐵門吱呀作響。京華宇打開手機照明，穿過布滿灰塵的主廳。彩繪玻璃在閃電中忽明忽暗，投射出詭異的色彩。他按照K的指示找到地窖入口——一扇低矮的木門，鎖孔已經生銹。

那把古老的鑰匙完美契合。

門后是一段螺旋向下的石階，潮濕陰冷。京華宇數著臺階，在第三十三階時，前方出現微弱的藍光。階梯盡頭是一個圓形石室，景象讓他呼吸停滯——

墻上掛滿了鐘表，全部停在11:15分。中央是一張與守鐘人店里一模一樣的工作臺，上面散落著各種鐘表零件和工具。最驚人的是房間正中的祭壇，上面放著一個透明的水晶匣子，里面懸浮著一顆藍色的菱形晶體，正發出脈動的光芒。

“你來了。“

京華宇猛地轉身。凌雪站在陰影處，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與音樂會上的優雅形象判若兩人。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左眼似乎呈現出不自然的灰藍色。

“你不是凌雪。“京華宇脫口而出。

“不完全是。“她的聲音有了微妙的變化，更加低沉冷靜，“我是冰月...或者說，冰月的一部分。“

京華宇后退一步，撞到工作臺。一個齒輪零件滾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解釋一下。“

凌雪——或者說冰月——走向祭壇，手指輕觸水晶匣子。藍光增強，照亮了她手腕上的新月胎記。

“當主裝置爆炸時，我的量子意識被撕裂成兩部分。“她的聲音帶著回聲，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大部分回到了過去，與這個時間線上的凌雪融合；小部分留在了未來，繼續幫助姐姐和你。“

京華宇的頭開始劇痛。碎片化的記憶在腦海中翻騰：冰沈凌的灰眼睛，鏡像室里無數個自己，新京塔頂層的主裝置...

“為什么我會記得未來？為什么我會回到這里？“

冰月/凌雪打開水晶匣子，取出藍色晶體：“因為你是錨點。時空錨點的設計者。所有時間線上的變動都通過你的量子印記傳遞。“她將晶體遞給京華宇，“拿著，這是我在穿越時間裂縫時保存的記憶碎片。“

京華宇猶豫地伸出手。當指尖觸碰到晶體的瞬間，一股強大的信息流涌入腦海——

他站在未來世界的實驗室里，向團隊解釋時空錨點原理；冰月在一旁記錄數據，銀灰色的頭發扎成馬尾；京云城拍著他的肩膀說“這將改變一切“...

然后是爆炸，白光，撕裂般的痛苦。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冰沈凌焦急的臉...

記憶中斷。京華宇跪倒在地，汗水浸透了后背。冰月/凌雪扶他起來，觸感既真實又虛幻。

“現在你明白了。“她的聲音恢復正常，變回凌雪的音色，“我和冰月...我們共享同一個量子意識。當她沉睡時，我能感知一切；當我入睡時，她通過我的眼睛觀察這個世界。“

京華宇看向祭壇后的墻壁，那里刻著一行字：“時間會證明誰是對的“——與青銅懷表內的銘文一模一樣。

“這是哪里？誰建造了這個地方？“

“守鐘人。“凌雪回答，“三十年前的守鐘人。他在多個時間線上都建立了這樣的安全屋，用來保存時空旅行者需要的工具和信息。“

京華宇掏出懷表，發現表蓋內側的銘文現在完整了：“時間會證明誰是對的——J.H.Y“。與未來世界守鐘人店里的完全一致。

“K先生是誰？“他突然問。

凌雪的表情變得復雜：“你應該已經猜到了。當你觸碰他時，沒看到什么嗎？“

京華宇想起那個閃回——自己穿著白大褂，左眼是機械義眼...

“不，這不可能...“

教堂上方的鐘聲突然敲響，午夜到了。凌雪的身體猛地一震，眼睛翻白。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雙瞳變成了完全的灰藍色——冰月完全掌控了這具身體。

“時間不多了。“她的聲音現在完全是冰月的音色，“京云城已經發現這個地方。我們必須——“

一聲巨響打斷了話。地窖的門被暴力破開，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

“來不及了。“冰月/凌雪迅速將藍色晶體塞進京華宇口袋，推向一扇隱蔽的小門，“走！穿過隧道能到達河邊！“

“那你呢？“

“我會拖住他們。別擔心，他們不會傷害凌雪——京云城需要她的量子特征。“冰月/凌雪突然抓住京華宇的手，“記住，當你見到K時，問他'莫比烏斯環的起點在哪里'。“

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京華宇猶豫了一秒，然后俯身吻了冰月/凌雪的額頭——這個動作如此自然，仿佛他已經做過無數次。

“保重。“他低聲說，然后鉆入暗門。

黑暗的隧道蜿蜒曲折，京華宇只能憑感覺前進。不知跑了多久，他終于看到前方的微光——出口處是河堤，雨已經停了，月光照在渾濁的河水上。

黑色轎車靜靜地等在路邊。車門自動打開，K先生坐在駕駛座上，異色雙瞳在月光下顯得更加詭異。

“上車。“他簡短地說。

京華宇沒有動。“莫比烏斯環的起點在哪里？“他直視K的眼睛問道。

K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然后，他慢慢摘下左眼的隱形眼鏡，露出下面的機械義眼——與京華宇閃回中看到的完全一樣。

“就在終點。“K回答，聲音突然變得年輕了許多，“一直都是。“

京華宇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K的面容在月光下逐漸變化，皺紋消失，頭發變黑...最終呈現出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他自己的臉。

“你...是我？“

“未來的你。“K——或者說另一個京華宇——苦笑，“確切地說，是時間閉環完成后幸存下來的你。我穿越回來是為了確保一切按計劃進行。“

京華宇的世界天旋地轉。所有的線索突然連接起來——為什么K知道他的每一步行動，為什么能提前安排與凌雪的見面，為什么對他的想法了如指掌...

“這不可能。“他喃喃道，“如果閉環完成，為什么未來還是...“

“被京云城控制了？“未來的京華宇搖頭，“因為閉環不止一個。每次我們嘗試修復時間線，京云城就創造一個新的分支。現在有無數個時間線同時存在，而我們必須找到最初的那條——莫比烏斯環的真正起點。“

遠處傳來警笛聲。未來的京華宇迅速戴回隱形眼鏡，面容重新變回K先生的模樣：“上車吧，過去的我。凌雪已經被抓走了，而我們必須在她被帶到京云城的實驗室前救出她。“

京華宇機械地坐進副駕駛。轎車無聲地滑入夜色中，儀表盤上的時鐘顯示：11:15。

“凌雪...冰月...她們到底是誰？“京華宇盯著前方的道路問道。

K——未來的他自己——的聲音低沉而疲憊：“她們是我們失敗和救贖的象征。冰月是第一個發現時空錨點危險的人；凌雪是這個時間線上唯一的希望——只有她的量子特征能夠穩定時間褶皺。“

“那冰沈凌呢？“京華宇突然問，“她在哪里？“

未來京華宇的表情變得異常痛苦：“這正是整個計劃中最殘酷的部分...冰沈凌從未存在于這個時間線上。我們記憶中的她，是時間錯位產生的量子幻影。“

轎車猛地轉彎，駛向京城市中心最高的大廈——摩根士丹利辦公室所在地。京華宇知道，在那里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跨越時間的最終對決。

而這一次，他將面對的不僅是京云城的陰謀，還有時間本身的無情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