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是被額角的灼痛驚醒的。

龍血印記在她眉骨下方劇烈跳動，像有團活火在皮膚下翻涌。

她猛地攥住床單，指節(jié)泛白——這不是普通的元素潮汐前兆，上次在阿蠻密室里濺到契約圖騰的血光，此刻正順著經(jīng)脈往心臟鉆，每一下跳動都帶著陌生的共鳴，像某種被封印的鐘在她體內(nèi)敲響。

“別動。“

低啞的嗓音裹著龍涎香漫過來。

夜司宸不知何時跪在床前，掌心覆住她額頭，金芒順著指縫滲進皮膚。

他的銀發(fā)垂落，掃過她手腕的契約印記，那枚淡金紋路正隨著他的動作泛起漣漪。

林小滿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指尖在抖，龍鱗甲的碎片還嵌在他手背，血珠順著肌理滴在她床單上，綻開小紅花。

“你受傷了？“她下意識去抓他的手，卻被他反扣進掌心。

夜司宸的金瞳暗得像要滴墨，喉結(jié)滾動時，她聽見他胸腔里傳來龍類特有的低鳴，是極度克制的獸性：“西南石窟的血字是引魂陣。“他說，“他們在召喚你。“

窗外的月光突然扭曲成螺旋狀。

林小滿看見窗紙被某種力量掀開一角，風(fēng)卷著碎石打進來，撞在夜司宸后背的龍鱗甲上，迸出火星。

她這才注意到他根本沒換衣服——龍甲上的裂痕還沾著新鮮血漬，是方才去石窟時留下的。

“我聽見心跳聲。“她輕聲說，“不是我的。“

夜司宸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龍翼在身后轟然展開。

林小滿被帶得撞進他胸口，聞到濃烈的龍血味混著硝煙——那是高階獸人暴走前的氣息。

他的龍翼覆住兩人，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扣住她后頸：“無論他們要什么，“他的鼻尖幾乎蹭到她耳垂，“我不會讓你落入他們手中。“

話音未落，地面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

林小滿看見床腳的青磚陷進地縫，露出下面暗紅的土壤——那是被血祭過的痕跡。

夜司宸的龍翼猛地收攏，帶著她破窗而出。

風(fēng)灌進她領(lǐng)口，她瞥見院外的桃樹正在枯萎，花瓣落地即化為黑灰。

祭壇在蒼瀾山巔。

林小滿被夜司宸護在身后時，正看見烏薩將最后一盞血燈按進陣眼。

青銅祭壇上的紋路泛著幽藍，像活過來的蛇，順著他的腳爬上小腿。

這個總在族會時瞇眼念佛的老祭司，此刻臉上布滿青紫色的血管，雙眼翻白，只余眼白上的血絲：“雙生之子即將覺醒——“他的聲音像刮過骨刃，“沉眠的王者，該醒了！“

“你要喚醒誰？“

林小滿的聲音讓烏薩猛地轉(zhuǎn)頭。

她能看見他瞳孔里映著自己的影子——眉骨的龍血印記正發(fā)出金芒，將夜司宸覆在她肩頭的手也染成金色。

烏薩突然笑了，牙齦滲出血沫：“是你真正的主人。“

回應(yīng)他的是一道金色火焰。

林小滿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動了手——掌心的熱意涌出來時，她想起昨夜意識連接里那柄權(quán)杖，想起“她“掌心燃燒的龍焰。

火焰裹著龍嘯聲劈向陣眼，青銅祭壇應(yīng)聲碎裂，血燈炸成血霧，濺在烏薩臉上，燙得他發(fā)出尖叫。

“抓住她！“烏薩踉蹌后退，撞翻供桌，“她的血能引火歸源——“

但他的話音被另一聲嘶吼打斷。

阿蠻從斷墻后撲出來時，林小滿幾乎認不出她。

虎族千金的獸紋扭曲成青黑蛇形，雙眼赤紅如血，嘴角淌著黑沫。

她身上纏著黑霧，每走一步，地面就冒出骷髏狀的焦痕。

小影從林小滿懷里竄出，風(fēng)刃刮向阿蠻面門，卻被黑霧彈開；藥靈鹿的安撫香氣剛散，就被黑霧腐蝕成灰。

“只有你的血......“阿蠻的聲音像兩個人在說話，一個是她自己，一個沙啞如銹鐵，“能平息潮汐......“

林小滿被夜司宸拽著后退，后腰抵上祭壇殘柱。

阿蠻的指甲刺破她的衣袖，在手臂上劃出血痕。

血珠剛落地，黑霧突然暴漲，裹住阿蠻的身體，將她的人形撕成碎片——林小滿看見一只遍體鱗傷的母虎在黑霧里掙扎，正是阿蠻總掛在嘴邊的“阿娘“。

“阿娘！“阿蠻的聲音帶著哭腔，“阿蠻來陪你了......“

夜司宸的龍爪穿透黑霧。

金芒炸響的瞬間，阿蠻的身體像被抽干的傀儡，軟倒在地。

林小滿蹲下身，看見她脖頸處爬滿青蟲般的蠱蟲——那是白眉說過的噬魂蠱，會吞噬宿主意識，替幕后之人做事。

阿蠻的手指動了動，抓住林小滿的衣角：“對不起......“她笑了，血沫沾在嘴角，“我不該信烏薩......“

山風(fēng)卷過祭壇。

白眉的狐尾先掃進來。

老狐貍喘著粗氣，身后跟著青鱗——龍族護衛(wèi)的劍還滴著血，顯然剛解決掉外圍守衛(wèi)。

白眉盯著阿蠻脖頸的蠱蟲，瞳孔縮成豎線：“百年前被封印的噬魂蠱......“他抬頭看向林小滿，“他們用這東西控制阿蠻，引你到祭壇。“

青鱗將一卷染血的密卷拍在殘柱上。

林小滿湊近，看見上面畫著雙生法則的圖案，兩個交纏的圓環(huán)中間，刻著“滅世之火“四個古字。“西南石窟的血字是引魂陣，“青鱗的聲音發(fā)緊，“這卷里說，要用雙生之子的血喚醒被流放的龍族古王......“

“古王？“林小滿猛地抬頭看向夜司宸。

夜司宸的龍翼正在收攏，龍鱗甲上還沾著黑霧的焦痕。

他轉(zhuǎn)身看向她時，金瞳里的暗芒褪了，只剩最深處的光：“萬年前人獸之戰(zhàn)，有位龍族先祖因嗜殺被封印。“他說，“傳說他的力量能撕裂雙生法則。“

林小滿的指尖在發(fā)抖。

她想起昨夜意識連接里的畫面——她身披赤金鱗甲，腳下是燃燒的森林，夜司宸跪在她腳邊。

原來那不是夢，是預(yù)言。“如果我真的是......“她喉嚨發(fā)緊，“那個能喚醒他的人......“

“我只相信現(xiàn)在的你。“

夜司宸打斷她的話。

他伸手抹去她臉上的血漬，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

龍血印記在兩人掌心相觸時同時發(fā)亮，契約紋路順著手臂爬上他的龍鱗甲，又漫過她的手腕。

林小滿聽見他心跳如雷，混著龍類特有的低鳴，在她耳邊炸成一片暖潮：“你救過幼崽，幫鷹族修復(fù)羽翼，馴服雷獸。“他說，“你是蘇暖暖，不是什么雙生之子。“

山巔突然暗下來。

林小滿抬頭，看見月亮被一團黑紫色云團吞噬。

云團中心翻涌著金色電弧，像有活物在里面撕咬。

風(fēng)里傳來某種古老的龍吟，低沉、暴戾，帶著刻在血脈里的壓迫感。

夜司宸猛地將她護在身后，龍翼完全展開，擋住她的視線：“走。“他說，“回龍殿。“

但林小滿沒有動。

她感覺體內(nèi)有什么東西破殼而出——龍血印記順著眉骨爬上眼角，在她右眼尾形成半枚龍鱗。

力量從心臟涌到指尖，她甚至能聽見元素的低語，看見空氣中漂浮的光粒。

夜司宸轉(zhuǎn)頭看她時，瞳孔地震般收縮——他在她眼里，看見了和昨夜意識連接里一模一樣的光。

“這一次......“林小滿輕聲說，伸手覆住他后頸的逆鱗。

龍類最脆弱的地方在她掌心發(fā)燙，夜司宸的龍翼不受控制地顫抖，“我會選擇自己的命運。“

山風(fēng)更烈了。

黑紫色云團里的電弧突然暴漲，劈碎了半座山。

林小滿聽見夜司宸的龍吼混著古獸的嘶鳴，在云層里炸響。

她抬頭望去，看見云團中央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翻涌的金色風(fēng)暴——那是元素潮汐的真正形態(tài)，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狂暴，像要把整個蒼瀾大陸撕碎。

而風(fēng)暴中心，有雙赤紅的眼睛，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