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快進來吧,小瑾子,你真能辦事,等以后我一定重重賞你。”
聽到莊妃二字。
李嗣棠臉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他今年滿打滿算不過十二歲。
加上常年餓著肚皮,身材還不及汪瑾發育的壯碩,若是尋常人見了。
不會覺著這是什么沂王殿下,只會覺著是個普通至極的小孩。
此刻汪瑾竟覺著有些不忍,只不過為了能夠出京之后,后院不起火,他還是決心殘忍些。
想到此處,汪瑾掏出懷中的圣旨,恭敬的遞給李嗣棠,同時口中解釋道:
“殿下,就在剛剛,司禮監的太監給奴婢下了圣旨,讓奴婢去遼東梁州迎親。”
“這事我知道,你不必擔憂,你此番去迎親,還是我在祖奶奶那邊求來的。”
好小子!
聽到這話汪瑾暗暗罵了兩句,果然是后院起的火,本來他就覺著礙事有古怪。
宮中有權有勢有手段的太監多了去了,怎么也輪不到他汪瑾過去。
只不過罵歸罵,汪瑾可不敢在李嗣棠面前表現出來,只能硬著頭皮叩謝道:
“奴婢謝殿下提攜。”
“呵呵,小事一樁,日后你會有更大的好處,對了,此番讓你去梁州,可不是去散心的。”
見李嗣棠樂呵呵的,汪瑾不好說什么,只能垂著腦袋老實道:
“殿下有事盡管吩咐。”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讓你去提前瞧瞧,東夷國究竟搞什么鬼,若是有可能的話……”
說到這里。
李嗣棠沒再繼續,不過從眼神中一閃而逝的殺意,還是讓汪瑾明白了他想說什么。
好心狠的小子。
自古無情帝王家,即便是看起來最人畜無害的廢太子,竟然也這般狠辣。
不知為何,汪瑾無端的打了個寒顫,盡管書房內有好幾個火盆,溫暖如春。
可他依舊覺著渾身發涼。
不過李嗣棠并未覺著不妥,收斂心神的汪瑾沒有遲疑,緩緩開口應道:
“殿下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好了,你剛進來之前不是說,有莊妃的消息了嗎?她在哪里?”
李嗣棠滿臉期待。
盡管打出生起,他就從莊妃身邊被抱走,可血濃于水,父親失勢的這么多年。
若非生母莊妃從中周旋,李嗣棠怕是早就死在宮中的漩渦了。
面對李嗣棠期待的詢問,汪瑾忽然覺著有些殘忍,一時間竟不忍開口。
見汪瑾面色異常,李嗣棠表情由興奮轉為平靜,最終變得陰冷起來。
“小瑾子,為何不說,孤問你話呢。”
汪瑾猛得跪在地上,強行在眼角擠出兩滴淚珠,顫顫巍巍的說道:
“自打那日殿下吩咐后,奴婢回去后便托人打聽起莊妃的消息,結果得知……”
“得知什么!說!”
“莊妃已于三個月前,被陛下處死,連著帶陳家,充軍的充軍,流放的流放。”
此言一出。
書房內落針可聞。
李嗣棠仿佛被下了定身術一般,僵硬在原地,面色變得蒼白。
時間慢慢過去,汪瑾沒敢抬頭,就這么一直跪著,恨不得把腦袋揣進褲襠里。
不知過了多久,汪瑾的腿都跪的有些酸脹了,就在他準備稍微挪動下的時候。
李嗣棠終于說話了。
“孤知道了,小瑾子,你退下吧。”
“殿下節哀,奴婢告退。”
汪瑾如蒙大赦,躬著身子爬了起來,隨后慢慢關上了書房的門。
結果還沒走出去兩步,身后便傳來一聲歇斯底里的嘶吼聲。
“李承稷!”
嘶吼聲中帶著無盡的不甘和怨恨,還伴著瓶瓶罐罐被砸碎的聲音。
聽到這些動靜,汪瑾嘴角微微上揚,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容。
從今日起,無論太皇太后也好,朝中的公卿大臣也罷,無論如何示好,都會在李嗣棠的心中留下一根刺。
而這小子唯一能信任的人。
只剩他汪瑾了!
陽謀得逞的汪瑾,剛準備邁步離開,卻被驚疑不定的曹吉祥攔住了去路。
“汪瑾!你究竟做了什么,為何殿下情緒如此癲狂。”
“咱家也不清楚啊。”
面對汪瑾糊弄鬼的說辭,曹吉祥臉色驟然變黑,根本就不相信。
“你不清楚,明明剛才是你進的書房,不是你又能是誰?”
“曹公公信也好,不信也罷,咱家反正真不清楚,況且這書房咱家也沒進,殿下這般模樣,誰敢進去討死?”
汪瑾懶得管他,撂下句話后便徑直離開了仁壽宮,至于這事會不會暴露。
汪瑾絲毫不擔心。
莊妃被處死在宮中是公開的秘密,他篤定景和帝為了皇家顏面不會在此事上做文章。
更何況汪瑾沒覺著李嗣棠能蠢到將他給賣了,再說了曹吉祥的立場也有問題,這事能不能捅出去還要另說。
翌日清晨,洛京,永定門。
朔風卷著殘雪,吹打在巍峨的城門樓上,天色陰沉,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更添了幾分壓抑。
由景和帝欽點的迎親隊伍,已然在永定門外列隊完畢。
此去遼東路途遙遠,因此隊伍規模不小,人員十分冗雜。
最前方的是儀仗,龍旗、節鉞、金瓜、銀斧,林林總總排了老長隊伍。
而在儀仗之后。
是幾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其中最大的一輛朱輪華蓋車,便是為東夷公主準備的,便是連汪瑾也不能靠近!
而其后的幾輛馬車上,還有二十多名隨行官員,領頭的是禮部郎中趙澤。
四十歲上下,面皮白凈,留著三縷長須,身著青色鷺鷥補子官袍,騎在一匹溫順的灰馬上。
站在趙澤邊上的是鴻臚寺少卿孫禮,此人年紀稍輕,約莫三十出頭,生的板板正正,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前方。
而汪瑾今日也穿了件緊身的青袍,騎著匹黑馬,立于整個隊伍的側邊,旁邊站著五十多名從騰驤左衛挑選出來的禁軍。
天色愈發昏暗,汪瑾面色沉靜如水,目光不自覺的越過馬車,望向隊伍的左側。
那里有一支約二百人的隊伍。
隊伍中的人清一色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背負強弩。
正是圣朝上二十六衛中最精銳的錦衣衛北鎮撫司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