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老爺！”

管家焦急的聲音喚醒了陳縣令的思緒，他皺著眉，面色不豫。

“何事？”

管家聽見回應，這才停住敲門的動作，想到正廳和府外那棘手的情形，連忙如實道來。

“那楚懷風和李立羽帶人圍住了縣令府！”

陳縣令猛地坐起，也顧不上形象，話語里滿是震驚。

“什么？！”

陳縣令到了前廳還是衣衫不整的，腰帶松松垮垮的，好似沒有心情穿戴整齊便急急忙忙趕至此處。

前廳正端坐好三個人，只等陳縣令的到來。

楚懷風手中仍拿著書籍，認真溫習著，不時翻頁，間歇還會抿口茶。

這陳縣令還真是不虧待自己，連府上的茶水都是上上等的名茶，入口甘甜，回味無窮。

李立羽，也就是慕清翊，也正品著茶。

他摩挲著茶杯，極好的瓷器，細膩滑潤，似乎是定制的，價值不菲。

盡管陳縣令裝出一副無錢救民的模樣，這府中細節之處的露餡也還是瞞不過他們。

更何況，他們本就是來調查他的。

暗五正一絲不茍地候在慕清翊身后。

待陳縣令緊趕慢趕到達這里，見的便是這氣定神閑的三個人。

若不是聽管家來報，單看這一幕，他是定不會想到，這三個人竟是聯手將他的府邸圍個水泄不通。

陳縣令擠出一個笑來，“下官愚鈍，不知是何處得罪諸位大人？”

慕清翊虛虛抬眼瞧他，輕輕一笑，“不過是貪污受賄罷了。”

他語氣平平淡淡，毫無起伏。卻是嚇得陳縣令心頭猛跳，后背驚出冷汗，連忙跪下。

貪污受賄之罪如今可是大罪，輕則斬首，重則抄家滅族。這是宣帝為打壓此種行為，特意設下的。

然而，利欲熏心之人到底也還是不少。自以為皇帝的耳目不能事事都知，僥幸爾爾。

陳縣令，也是其中一員。

“下官絕無此行啊！請御史大人明察！”說話間朝楚懷風方向叩過幾首，神色是一副坦坦蕩蕩、清清白白的模樣。

慕清翊昨夜與暗五夜探縣令書房，確實表面上干干凈凈，甚至還能找到其勤政愛民的證據文書，不過這粗糙的偽造手法著實無法瞞過慕清翊的眼力，身為太子，他自幼接受著名師教導，大到帝王權謀之道，小至為商微官之行，無一不通。

果然二人在極隱蔽之處發現了暗格，貪污上供的賬本竟多達五六本。這不，他早早的叫起楚懷風，兩人翻看一個清晨才堪堪理清其中數額。

黎曲縣的貪污時間之長，數目之大，簡直令人瞠目結舌。其中每年還有一大筆去向不明的贓款，恐怕背后還有著不為人知的交易。

然而，憑借這幾本賬本并無法完全為陳縣令定罪。賬本的來源他是完全可以狡辯的，說是有人栽贓，或者一口咬定未曾見過，他們是拿他沒有辦法的。陳縣令有著正式的官位，在沒有證據確鑿的情況下，律法保護為官者，嚴令禁止對其屈打成招。

楚懷風和慕清翊自然是知曉這些的，但是于二人來講，此一招兵行險棋，盡管打草驚蛇，卻能在對方陣營的人心惶惶中尋得蛛絲馬跡。

根據賬本的流向，參與此事的鄉紳與官僚不在少數，陳縣令作為其中最關鍵的環節，只需稍加利用，便可使得其余人等自亂陣腳，露出破綻。

“人證物證俱在，豈容得你狡辯？”楚懷風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按照之前同慕清翊商量過的計劃一般行使自身欽差大臣的權力。

在出發之前，楚懷風已被太傅耳提面命過，這個李將軍絕不可得罪。楚懷風本以為其是擁有什么不可招惹的深厚背景，但除了對念月的態度有些奇怪之外，他的言談舉止倒是不像一般的富家子弟，此番計謀更顯得其胸有丘壑。

楚懷風心下已有了猜測，“來人，將陳縣令及其黨羽押入地牢內，聽候提審！”

隨著楚懷風話音落下，門外立刻閃進幾個侍衛將陳縣令連拖帶拽的押下去。

陳縣令還在不死心的喊著“冤枉冤枉”，堂上三人也無一人在意，直到這個惱人的聲音遠去消失，楚懷風才拾掇好內心那個想法，看向慕清翊。

暗五方才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此時正在慕清翊耳邊低語。

“主子，暗二來信，太子妃那里正在找尋一個神醫。”

慕清翊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曉。

月兒說起懷寧縣時，他已猜到月兒來此的真正意圖，他本想自己也順路解決這件事，看來他們兩個真是心有靈犀。

他眼里漫出幾分溫柔。

這個神醫他是曉得的，前世他在位之時，曾遍尋名醫為月兒調理身體，這個神醫雖是隱士，但其妙手回春的醫術聞名在外，他也是費了些功夫才令他肯入宮出世的。

只可惜，那時月兒已是整日昏睡不醒，吳真老人診斷過后給出的結果和其他御醫并無不同——衰敗之象，命不久矣。

思及此處，慕清翊眼神難免黯淡幾分，轉瞬，便又明亮起來，幸而，他如今有大把時光可以彌補之前的遺憾。

“本將軍還有些要事需暫時離開幾日，此事全權交由楚大人，可否？”慕清翊抬眼看他，他也正想看看這個楚懷風是否可堪大用。

雖說上一世二人已是君臣相處幾年，慕清翊卻總是不太看的慣他，也就并沒有重用于他，只是給他個不大不小的官做著罷了。

重來過一世，慕清翊心下通透許多，倒是很想看看這個月兒名義上的兄長，實則他的情敵到底有幾分真本事。

楚懷風懷揣著復雜，這一路上和李立羽的小齟齬與他的真實身份叫他有些無措。但他只消片刻便回道，“將軍放心，楚某定不叫將軍失望。”

他們昨夜已商量過對策，他只需靈活變通，謹慎不漏破綻地推進計劃便可。

這其中的分寸，正是慕清翊想要考驗與于他的。

他知曉。

慕清翊知道他是個聰明人，便不多說，帶著暗五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