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面，囑咐過暗一和暗二保護好楚念月后，慕清翊這邊踏上了此次受災最為嚴重的縣城——黎曲縣的土地。

其實這次受災主要便是黎曲縣及其周邊的小縣城，戶部已經估算過大致的范圍，也不過方圓幾十里。

導致洪澇的原因是黎曲縣這里處于低洼地方，無法將夏日暴雨有效的排出，甚至周圍高處山脈上的雨水也會隨著地形而順流到黎曲縣這里。

黎曲縣的洪澇災害歷來頻發，這已不是朝廷第一次來此處賑災了。每至雨季，黎曲縣都會飽受洪災影響，輕則作物減產，重則顆粒無收。工部為此頭疼了很多年，也還沒想到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

引水工程耗資頗多，而黎曲縣的收益并不值得朝廷耗此巨資，然而每年的賑災費用也委實使戶部煩惱。兩部爭論很久，依然沒有一個有效的結論，此事也只能一拖再拖。

實際上，這次宣帝派遣欽差大使來此，也是想為此事做一個決斷。原本宣帝打算與楚懷風單獨商議此事，卻未曾想慕清翊自請賑災，宣帝便將此事交付于慕清翊來辦。

盡管路上多生波折，但楚懷風所率的主要賑災物資仍是按計劃抵達了黎曲縣，慕清翊及剩余的人由于沒有負重，快馬加鞭的趕路也是在第二日到達這里。

黎曲縣的縣令在慕清翊到達的這晚準備設宴款待二位欽差大臣，周邊受災的縣城官僚也會出席，雖然明面上是為其接風洗塵，不過似乎暗中有何企圖，不為人知。

就如此時，慕清翊進城后首先來到慰濟百姓的粥棚處，由于水災的泛濫，時常有低洼處定居的百姓房屋被淹，他們便只能進城在街道邊尋個稍干凈的地方等待一些時日，直至水退去，才能回到自己的家中安置。

遇到好心熱情的鄰里還能在人家家中休息休息，吃到些熱乎的剩飯剩菜。不然，則只能風餐露宿，度過吃一頓沒下頓的日子。

也因此每當受災時，都有許多人餓死病死，在求生本能的支使下，還會經常上演搶劫偷竊的事故，縣城的治安也非常不穩定。

這些情報慕清翊早已打聽過了，所以他也早已和楚懷風商量過，置辦粥棚，安慰流民是此次賑災的重中之重。

其實起初有些富人也會拿出一些錢財來支援官府，但這些錢財的流向往往不了了之，官府的無所作為讓那些心懷善意的富人也冷了心，奈何置辦粥棚此事只有官府可踐行，時不時施舍一些糧食給流民已是他們的極限了。

慕清翊已然明白，貪污腐敗，賄賂此事自古便有，尤其是這種難民財，官府可得到的油水更是大大提高了。

父皇的擔憂并不是空穴來風，父皇自上位以來已經大力打壓貪污之事，可以說朝廷的風氣大大肅清了，只是稍偏遠的地方還是鞭長莫及，難免還是有人耐不住錢財的誘惑，作出違背自己良心之事。

“楚大人，勞煩您先行帶著物資前往府衙，在下還有些其他的事要去安排。”慕清翊朝楚懷風抱拳示意。

他此次既然接了父皇的命令，自然要盡心力將此事了結。只是.....

慕清翊暗瞟楚懷風一眼，也不知此人會不會無意間阻礙他辦事。

楚懷風亦向他點頭示意。

此人確實是極有才華的，如若不然，上一世他也絕不可能叫他在朝中立足。身為帝王，他是惜才的，只是此人的品性他其實并沒有仔細考察。

或許，這次是個機會。

慕清翊這樣想著，便馬不停蹄地往施粥處趕。

到達粥棚時，正巧開始新一輪的發放災濟物品，雖說是粥棚，實際上是白天供應一定量的粥水，每天兩輪物資發放，干糧和衣物等等。

衣物回收難度太大，基本都是有去無回，干糧更不用細說，能叫一半災民勉強飽腹已是不錯，如此物資年年的災澇不知消耗掉了多許。簡直像個無底洞般。

“不要擁擠！不要哄搶！一個一個來！”

粥棚內幾個衙役將面前一大鍋剛剛出爐的粥水端出來，另有人拿著一個大鐵勺，將粥舀到災民的碗中。

災民們排成一隊，直從街頭排至街尾，可見難民的數量極多。

當然也是在眾多衙役的組織之下才能有些許秩序，否則早就一擁而上了。

實際上施粥的第一天，上述混亂無序的情形已經發生過了，幸好，府衙的主簿及時令衙役們維持秩序，要不然定會讓大半災民餓肚子。

此事逃不過慕清翊的耳目，他來此除了體察民情，亦是想與這位主簿見上一面。

黎曲的貪污已成實，但似乎也有這位主簿這樣為民著想之人。再者，貪污的證據若是有他幫忙，便簡單許多了。

慕清翊獨自站在稍遠處的陰影之中，暗五則接了命令前去引主簿來見。

衣角忽地沉了沉。慕清翊眼神向下移去，是一只小小的手。

是一個小女孩，約莫四五歲的樣子。衣裳雖然臟臟的卻仍板板正正的穿好，一看就是被人細心的整理過的，不似大多數難民那般邋遢無度。

巴掌大的小臉也臟兮兮的，只有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像兩顆黑溜溜的葡萄。

“大哥哥，”小女孩說話還帶著奶音，“你是個好人，對不對？”

這模樣倒是讓他想起某些往事來了，他內心一軟。

“小妹妹，你如何知道我是好人啊？”

慕清翊蹲下，直視小女孩的眼睛，嘴角彎起來，配上李立羽俊俏的臉，很是平易近人。

“我娘親說長得帥的都是好人！”小姑娘振振有詞。

慕清翊失笑，原來評判標準如此簡單粗暴。

“好，那作為你認對的獎勵。這個給你。”

慕清翊摸出自己的十兩銀子，些微隱蔽的藏在小女孩的衣裳口袋里。

“這是我們的小秘密，不可以讓別人知道哦。”慕清翊摸摸她的頭。“當然，可以告訴娘親。”

“嗯嗯，我會保密的！拉勾！”

或許小孩子對于秘密一類的都非常感興趣，聽見他這樣講，小女孩的眼睛微微睜大，閃著激動的光芒。

兩個人拉勾，然后告別。

慕清翊再一次隱到陰影里去了。

他沒有回頭，神色平平，只是眼角泄露出一絲懷念而悲傷的氣息。

他有點想月兒了。

盡管才分離半天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