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有可能，劉洪不過一介水匪，殺官搶人倒是正常……但名正言順地帶著您前來頂替狀元郎上任，小姐您就不覺得太荒謬了嗎？”

“江州官場，到底得有多蠢，才會讓他得逞？”

殷溫嬌保持沉默……她之所以委身劉洪，而不是陪著陳光蕊一起跳河死亡，其實也抱著借江州官場復仇的念頭。

“所以，張威你的結(jié)論是，這賊人是受世家蠱惑，江州官場的所有人，都是知情的保護傘？”

沉默許久，殷溫嬌話語中依舊帶著不可思議的震撼。

“不然呢？”張威聳聳肩，指向床上那五大三粗，全然沒有一點讀書人模樣的劉洪：“我若是沒記錯的話，上任文書上，應(yīng)該有對狀元郎外貌的形容吧？”

“此屆狀元郎，可謂是豐神俊朗，翩翩公子……與劉洪差異那么大，而劉洪今日去拜訪前刺史，卻全程未被懷疑，您不覺得太奇怪了嗎？”

“刺史耶，在大唐唯有世家子弟才能擔任吧？陳相公前來接任，前任刺史卻沒有得到絲毫消息，連人都認不出來……世家子弟若蠢笨至此，消息傳遞如此之慢，怕是早就滅亡了吧，也敢說自己傳承千年？”

張威說的有理有據(jù)，徹底將殷溫嬌心里最后一絲僥幸給擊碎。

“好好好，”一想到自己被設(shè)計，被迫委身一個低賤的匪徒，殷溫嬌此刻的表情，已然扭曲地宛如地獄惡鬼：“張威，現(xiàn)在，馬上，立刻殺了他，帶我返回長安……我非要告訴我父，將這些膽敢設(shè)計我的世家，全部抄家滅門，雞犬不留！”

“……”

看著一路上對下人溫和，對丈夫溫柔的殷溫嬌說出了如此的狠毒之言，張威內(nèi)心也不由得一顫……把女人逼狠了，報復心可一點都不比男人差啊！

但他之所以來找殷溫嬌，告訴她那么多，不就是為此嗎？

“小姐請暫熄雷霆之怒，依我看來，膽敢設(shè)計小姐之人，其在大唐的實力就算略遜于丞相大人，也絕對不是丞相能輕易對付……若是憑借一腔仇恨強行對坑這些世家動手，說不得連丞相大人都會陷進去。”

“按你的意思，難道我就只能白白忍下仇恨？”

殷溫嬌雙目已然變得血紅，即便懷孕，此刻也全無即將為人模的慈祥！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要動手，就要得到足夠?qū)Ψ綇氐族N死的證據(jù)，上告天聽，讓陛下動手！我記得陛下他自己，也是太原李氏吧……”

張威朝長安方向拱了拱手，又指了指天，提醒著殷溫嬌。

“陛下？”殷溫嬌也是聰慧之人，當即就明白了張威的意思：“我記得陛下一直都想鏟除世家，只要找到足夠的證據(jù)，就能將那些世家一網(wǎng)打盡？”

張威這次沒有回答了，只是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好！那就暫且放過這膽大包天的賊子。”

考慮一瞬后，殷溫嬌立馬有了決定：“就當我被狗咬了一口……殺夫、辱身之仇不報，我此生不安！你說吧，我要怎么配合？”

“配合先不提，小姐你身上還有幾件事我有些不解……”

“盡管問。”

此時的殷溫嬌，腦海中只有報仇的念頭，當即表示自己有問必答。

“首先，小姐您金枝玉葉之身，又為高門貴女……如今懷有身孕，以小姐您在丞相府受寵程度，身邊最少都應(yīng)當跟著侍女、侍衛(wèi)，穩(wěn)婆等隊伍……怎會只有您和陳相公兩人上任？”

張威率先問出西游記中，關(guān)于殷溫嬌的最大破綻……

殷溫嬌思索了一下，開口言道：“此事說來也奇怪，我成婚后，即將隨相公回鄉(xiāng)赴任時，父親一日上朝回來突然告訴我，言陛下簡樸，宮中連皇后、皇子都在穿補丁衣服。陛下為了天下百姓，甚至連內(nèi)衣都有三年沒換過了。”

“反觀世家，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陛下已有對其出手念頭。為了殷家不被人盯上，此次出行赴任，只能委屈我，不派侍女陪伴照顧了。”

“果然如此！”

張威露出了然之意……根據(jù)歷史記載，李世民上任初期，由于要付渭水之盟的財物，抽空了大唐國庫，連皇宮正常用度都無法維持……

皇帝都如此窘迫，殷開山等秦王府舊臣，又怎敢奢靡度日，引皇帝不滿？

“那江州，是否是殷家老家？”

張威又問道：“或是，你殷家在江州極有權(quán)勢？”

“你怎么知道？”殷溫嬌意外地看向張威，猶豫許久后，方才說道：“家父曾施恩許敬宗許學士，許學士本身就是江州人，在當?shù)仡H有權(quán)勢……當初相公考上狀元后，為了得到更高的官職，并避開我殷家嫌疑，于是便安排在了江州，讓許學士暗中照顧。”

“許敬宗啊，那就沒問題了。”

張威恍然大悟，就許敬宗那曲從迎合、曲直不正的性格，得罪千年世家和得罪丞相……估摸著他絕對不敢為了保護殷溫嬌，去得罪世家；當然，他也一定不會討好世家，而得罪當朝丞相。最多，是視而不見，當墻頭草。

所以，這才有了陳光蕊、殷溫嬌夫婦回鄉(xiāng)沒事，赴任沒事，直到快要抵達江州，渡過洪江的最后一刻，方才出了事。

如此，就算此事在幾年后爆發(fā)，他也能以路途過遠，自己監(jiān)察不當而推卸責任……并且，估摸著那時殷開山，也沒時間去找他麻煩就是了！

見張威陷入沉思，殷溫嬌也沒有出言打斷，直至過了半柱香，都不見他開口，這才忍不住問道：“張威，你可還有不解之處需要我解答？”

“暫時沒有了。”

張威搖搖頭，現(xiàn)階段他能知曉的證據(jù)，只能推到這了……其他的，不管是陳玄奘出世，或是拿著血書求救，都是只有自己知曉的劇情，貿(mào)然說出，太過奇怪。

“需要我做什么？”

殷溫嬌又問道。

“無需您做什么，您只要留在劉洪身邊，莫要引起他的懷疑即可……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說罷，張威朝殷溫嬌點了點頭，離開了房間……殷溫嬌惡狠狠地看了床上的劉洪一眼，強忍住厭惡，脫下外衣躺回了床上……

張威，你切莫讓我等太久……不然，被這丑男覬覦，我真的會忍不住，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