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件衣服他太熟悉了,正是當初在落霞宗外圍,他從那三名血脈弟子手中救下兩落霞宗女修士后,
見她們衣衫破碎,用來給她們遮體的那件自己的備用衣物。
怎么會落在呂少陽手里?
那唯一的解釋就是,自己救下的那兩名落霞宗女弟子,至少有一人已經落入了呂少陽手中。
而以呂少陽的手段和心機,想從一個俘虜的口中撬出點東西開,簡直易如反掌。
這意味著,呂少陽不僅知道自己偷偷潛入過落霞宗,可能連他救下落霞宗弟子、與王屠大戰的細節都掌握了不少。
他此刻拿出這件衣服,就是對自己的一種威脅。
而呂少陽仿佛沒有看到陸銘驟變的臉色,依舊笑盈盈地開口:“陸堂主,你看,再加上這件衣袍……現在,可以給我單獨醫治了嗎?”
聞言,陸銘的心沉了下去,但大腦卻在飛速運轉。
呂少陽沒有直接將此事捅到掌教那里,而是選擇私下找他,想來他也不會置自己于死地。
沉默了片刻,陸銘緩緩吐出一口氣,對身旁緊張萬分的綠柳點了點頭,
“綠柳師姐,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下吧。”
“陸師弟……”綠柳急道。
“無妨。”
陸銘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我自有分寸。”
綠柳看了看陸銘,又看了看一臉笑意的呂少陽,最終還是咬了咬牙,狠狠瞪了呂少陽一眼,不甘心地退出了院子,但仍守在院門外,全神戒備。
院子里,只剩下陸銘和病怏怏卻深不可測的呂少陽。
陸銘看著呂少陽,淡淡開口:“現在,呂少主,可以說明你真正的來意了吧?”
聽得陸銘的話,呂少陽卻只是淡淡一笑,“我說過,我是來尋求陸堂主醫治的。”
“醫治?”陸銘顯然有些不信。
呂少陽聞言,也不解釋,隨即則是緩緩緩對其伸出手來,“陸堂主不妨先替我診診脈,你一看便知。”
陸銘眼神微瞇,心中疑竇叢生,但對方手握把柄,他只能暫時按捺,他伸出手指,搭在了呂少陽的手腕脈門上。
指尖觸及皮膚的剎那,陸銘心中猛地一凜!
冷……刺骨的冰冷!
那根本不像是在觸摸一個活人的手腕,更像是觸碰到了一塊寒玉。
而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股陰寒至極的氣息,順著他的指尖試圖以鉆入自己的體內,讓他不由下意識地就想運轉純陽功抵抗。
陸銘強忍著這股不適,沉下心神,仔細感知呂少陽的脈象。
呂少陽也極其配合,收斂了所有氣息,靜靜地站在那里,任由他探查。
然而,隨著探查的深入,陸銘的心越來越驚。
他發現呂少陽體內的狀況簡直糟糕到了極點,大多數經脈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萎縮和堵塞狀態,
好似被寒冬凍結的河流,很多關鍵節點甚至完全不通,其體內的氣息更是混亂陰寒。
為了一探究竟,陸銘暗中開啟了虛彌之眼,妖異的紫芒在眼底一閃而逝。
而在虛彌之眼的洞察下,呂少陽體內的情況更加清晰地展現在他“眼前”。
那些經脈不僅堵塞,甚至有些地方已經被濃郁的陰煞之氣侵蝕得失去了彈性,變得脆弱不堪。
而更讓他心驚的是,在呂少陽的丹田深處,好似盤踞著一團幽藍色氣旋。
這團氣旋仿佛是所有陰寒之氣的源頭,它每一次緩緩的旋轉,都會引動呂少陽全身的陰煞之氣躁動,進一步加劇經脈的堵塞和身體的衰敗。
如果不及時設法疏導這些堵塞的經脈,并化解那團丹田寒源,呂少陽恐就時日無多了。
半晌后,陸銘緩緩收回了手,臉色陰沉如水。
呂少陽依舊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仿佛被診斷出絕癥的不是他自己:“如何,陸堂主?我這頑疾…還有得治嗎?”
聞言,陸銘抬起頭緩緩開口道:“你全身經脈,十之七八已然堵塞萎縮,丹田之內更有一股極寒本源盤踞,不斷侵蝕你的生機。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這身傷勢,絕非外力所致,根本原因在于你修煉的功法出了問題。”
聽得陸銘的話,呂少陽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隨后他笑道:“不愧是得到圣丹殘碑傳承的陸堂主,果然醫術通神……”
他頓了頓,語氣依舊輕松,仿佛在討論別人的病情,“陸堂主說得沒錯,我這身狀況,確實與我修煉的《九幽煞氣訣》脫不了干系。
此功法雖威力無窮,但至陰至寒,煞氣極重。
常年修煉,導致陰煞之氣淤積過甚,反噬己身,奇經八脈皆受其害……”
陸銘聞言,幾乎想都沒想,直接開口道:“最簡單直接的辦法,那就是呂少主立刻停止修煉那《九幽煞氣訣》,或許還能多活幾年。”
他這話多少帶著一絲試探和諷刺。
而呂少陽也不惱,只是輕輕搖頭,笑容不變:“陸堂主說得倒是輕巧。若是停止修煉便可無恙,我又何必來尋你呢?”
聽得此話,陸銘攤了攤手,故作無奈道:“那就恕我無能為力了,呂少主,你自己也清楚,
你修煉的《九幽煞氣訣》霸道至極,就我這點微末的道行和淺薄的醫術,怎么可能化解得了它帶來的反噬?”
“微末道行?”呂少陽仿佛聽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話,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那雙細長的眼睛盯著陸銘,
“陸堂主過謙了,一個能越階反殺金丹境強者王屠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微末道行呢?”
此話一出,陸銘臉上一沉,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對于陸銘的冷意,呂少陽卻不以為意的開口道:“陸堂主放心,知道此事的人不多。
除了被你救下的其中一位落霞宗女修士,其他知情的人,都已經…永遠閉嘴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說捏死了幾只螞蟻,但那話語中蘊含的血腥味,卻讓人不寒而栗。
這是特意留下了一個活口作為人證?
陸銘眼神微微瞇起,心中對呂少陽的忌憚更深了一層。
此人心思之縝密,手段之狠辣,遠超秦無殤。
“呂少主,”
半晌,陸銘緩緩開口,“你就這么篤定…我能醫治你?”
“當然篤定。”呂少陽回答得毫不猶豫,他直視著陸銘的眼睛,終于圖窮匕見,說出了真正的目的,
“因為我知道,陸堂主你身懷純陽真火,此火乃至陽之源,正是克制我體內陰煞之氣的無上克星,
普天之下,若說還有一線希望能化解我這身煞氣反噬的,非陸堂主你的純陽真火莫屬。”
其實,早在之前通過林清風得知陸銘身懷純陽真火后,他就動了心思。
他并非沒有動過殺人奪火的念頭,但古籍中明確記載,純陽真火極其霸道,若非其主,強行奪取極易引火自焚,死狀極慘。
加之陸銘身邊一直有殷無心庇護,近期更似乎深受掌教花弄月“重用”,貿然動手風險太大,得不償失。
因此,他才選擇了今天用這種方式,手握把柄,利益交換,前來“求醫”。
當呂少陽準確無誤地說出“純陽真火”四個字時,陸銘的神色再次一沉,
其他人只知道他能操控火焰,卻不知其根源,而呂少陽竟然連這最深層的秘密都探查到了。
此人的情報能力和心機,實在太可怕了。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鋒,無聲地較量著。
院子里安靜得只剩下微風拂過那株幽冥彼岸花葉片時的細微沙沙聲。
片刻之后,陸銘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余地,至少表面上沒有。
“好,我可以嘗試替你醫治。”陸銘沉聲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那名落霞宗女修士,你必須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