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離開后，校園的喧囂暫時與我無關。那五百多塊錢在兜里硌著，也像是在嘲笑著我的窮酸。

我已經答應了媽媽，不再賭球，那是飲鴆止渴。那在這2006年的小城高中，一個沒有任何啟動資金的窮學生，靠什么在幾天內湊夠近兩千塊？

念頭在電光石火間碰撞。

知識！經驗！還有……機會！

前世打野球混跡底層，也見識過一些灰黑地帶的邊緣生意。其中有一種，門檻低，周轉快，利潤可觀，且恰巧能利用我的專長——倒騰二手或小眾精品球鞋！

2006年，正是球星文化開始在國內萌芽的年代！尤其是姚明進入NBA后！火箭隊的紅色旋風席卷神州！耐克AJ、阿迪的簽名鞋在某些小圈子里備受追捧！但在臨江這樣的小城市，真正的正品渠道少，信息閉塞，貨不對板的情況極多！而我，擁有遠超這個時代的眼界和“預見力”！我知道哪些鞋款在一年內會因為球星崛起而價格暴漲（比如未來的羅斯系列）！知道哪些限量款、特殊配色在球迷心中價值不菲！

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一個暫時穩定且信譽尚可的地下收貨出貨渠道——就在城西舊貨市場深處，有一個綽號叫“老鞋匠”的瘸腿老頭！前世聽野球場的球痞提過，他不但修鞋手藝好，還偷偷接一些稀罕鞋子的倒手生意，尤其喜歡收品相好、有炒作潛力的正品或絕版鞋。

機會！

目標明確：利用信息差和時間差，從學生圈或其他低價渠道低價搜羅有升值潛力、有炒作點或品相不錯、卻被人不識貨的“準好鞋”，轉手賣給“老鞋匠”！賺取差價！

需要本金？啟動資金就是兜里這五百塊！風險？有！眼光不準或者收貨被坑，這五百塊就打了水漂！壓力巨大！但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在短期內合法、且最大化利用自身優勢（籃球相關眼光和“預見”）的方式！

賭一次眼光！賭一次信息差！

心念電轉，計劃在腦海中飛速成型。時間不等人！今天就得開始踩點！

但在此之前……實力！

球場上碾壓黃強的快意早已消散，此刻占據身體的是更深的渴望和一絲絲的不滿足。下午那幾個高強度動作帶來的微微酸痛感，不是負擔，反而是勛章，是身體在吶喊：我需要更強！

這具十七歲的身體是寶藏，但需要最嚴酷的開采！

目標力量房？學校那點可憐的器材早已被校隊霸占。

操場？空無一物。

目光掃視著破舊的校園。很快，鎖定教學樓背陰處那個幾乎被遺忘的、堆滿廢棄課桌椅和破損體育器材的舊倉庫。

沖進去，視線在蒙塵的角落里逡巡。

有了！

幾副銹跡斑斑的老式啞鈴！最大的一副，估計就三十公斤左右。在這年代，已經是普通學生難以企及的“大鐵塊”了。

好！就是它！

我脫掉校服外套，里面是洗得發薄的舊T恤。彎腰，雙手握住那副沉甸甸的啞鈴桿。冰涼堅硬的金屬觸感，鐵銹渣混著灰塵沾滿掌心。沉！非常沉！

沒有手套，沒有護腕，沒有熱身。只有一腔迫切要將這副年輕身體力量壓榨出來的狠勁兒！

雙腳分開，站定，腰腹核心繃緊，脊柱筆直如標槍！

吸氣——！

全身肌肉瞬間協同爆發！依靠強大的意志力驅動，那對啞鈴從地面被硬生生提起！最簡單的站姿彎舉！

手臂肱二頭肌瞬間鼓脹、撕裂般繃緊！肩胛骨韌帶被拉扯的刺痛感驟然襲來！與下午單挑時積累的酸脹感瞬間重疊、爆發！

“一！”默念在心。汗水從額角、鬢邊同時滲出。

放下！再提起！

“二！”手臂酸麻開始蔓延。

“三！”每一次舉起都感覺血液往腦袋里涌。

“四！”呼吸粗重，鐵銹味混合汗水涌入口腔。

“五！”手臂像灌滿了鉛水，每一個細胞都在呻吟尖叫！

“六！”牙關咬緊！額頭青筋爆起！極限！再榨取最后一絲力氣！

“哐當！”啞鈴幾乎是砸在水泥地上，震得倉庫頂棚簌簌掉灰。兩條手臂完全失去了知覺，只剩下灼燒般的酸脹和麻木。

喉嚨里如同火燒火燎。能量！需要碳水！

饑腸轆轆驅使著我的腳步。食堂！下課鈴還沒響，食堂剛開門不久。

沖到窗口：“阿姨，五個饅頭！”

食堂阿姨看著氣喘吁吁、滿身汗水和灰塵的我，遞出五個熱乎的饅頭。掏空兜里最后的零錢硬幣給了她。抓起饅頭，滾燙的溫度灼著指尖都無所謂。

背靠食堂門口的柱子，我狼吞虎咽。粗糲的面粉口感，帶著原始而踏實的甜香。一個、兩個、三個……囫圇吞下，滾燙的面團順著食道滑下，驅散胃里的灼燒感和身體的疲憊感。第四個饅頭下肚，手臂的酸軟竟神奇地消退了大半。第五個饅頭掰開一半，小心翼翼揣進兜里。

力氣，重新在四肢百骸里復蘇。

操場！

腳步奔向那里。塑膠跑道鋪展在夕陽余暉下。

為了節省那雙唯一的舊帆布鞋，更為了感受大地，我直接蹬掉鞋子，光腳！粗糙的塑膠顆粒摩擦著腳底板，帶來冰涼而堅實的觸感，反而讓頭腦更加清醒集中。

調整呼吸。目光鎖定前方跑道彎道。

沒有對手。對手就是上一秒的自己！

右腳光腳掌猛蹬塑膠！

“嗤——！”

力量從腳跟炸開，傳遞到腰胯，推動身體向前！

奔跑！

晚風呼嘯著掠過耳際。汗水重新涌出，這一次是從每一個張開的毛孔奔涌而出！小腿肌肉、大腿肌肉在一次次沖擊下顫抖、撕裂、適應。肺葉仿佛兩個破風箱被拉到了最大極限，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氣流和喉嚨深處的鐵銹味。

一圈！兩圈！速度不快，但步幅穩定，節奏如一！不去管跑了多久多遠，唯一的目標就是壓榨身體極限，讓這年輕的身軀記住這榨干一切的滋味！

直到雙腿如同灌滿了冰冷沉重的鉛水，每一次抬起都無比艱難。肺部火燒火燎，呼吸像破碎的鼓風機。視線開始模糊，光著的腳底板早已被塑膠摩擦得發紅。終于，在沖過又一道彎時，腳步一個踉蹌，身體猛地歪向旁邊的單杠區，一把扶住冰冷的鐵架才沒摔倒。

汗水像小溪一樣從額頭、下巴、發梢涌出，砸在干燥的塑膠地面上，洇開大片深色水跡。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撕裂感。喉嚨里全是干涸的血腥氣。

累！痛！全身肌肉都在瘋狂抗議！

但更強烈的，是一種沖破枷鎖后，力量從身體最深處被喚醒的、暢快淋漓的掌控感！

這具十七歲的軀殼，它終究回應了我的召喚！它的韌性和恢復力，遠超想象！

就在我扶著單杠，大口喘息，感受著血液奔涌帶來的微微眩暈時，眼角的余光再次瞥見了那個身影。

“耗子”！

他佝僂著背，像一道灰暗的影子，腳步匆匆地從實驗樓后方竄過，閃進了后校門旁邊的小樹林！那里靠近學校一段年久失修的圍墻，是個監控盲區！

我的眼神驟然銳利如刀。

黃強的報復，應該已經開始了！

我挺直酸軟的腰背，抹了把臉上瀑布似的汗水，將兜里最后那半個冷硬的饅頭塞進嘴里，狠狠地咀嚼著，混著唾液和淡淡的血腥味，用力咽了下去。

還錢的承諾懸在頭頂。

賺錢的路子需要立刻實施。

變強的渴望在每一次疲憊中吶喊。

而暗處的窺伺者，已伸出了爪子。

力量，從這副年輕身體的最深處蘇醒，混雜著前世的意志和經驗，在這粗糙的啞鈴、廉價的饅頭、和操場跑道磨礪的光腳底板上，熊熊燃燒！

這重生之路的荊棘，得用這副重新淬火的年輕臂膀，去斬！

這腳下的征途，每一步，都得自己趟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