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充滿了愉悅與期待，像一個即將看到最精彩的馬戲表演的孩童。

然而，陳默卻笑了。

他沒有去看桌上那張決定他命運的牌。

他只是緩緩地抬起頭，那雙在火焰的映照下，亮得驚人的眼睛，平靜地、穿透了那張滑稽的面具，直視著小丑那雙充滿了瘋狂與混亂的眼眸。

“不。”

陳默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字。

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愣的字。

“你說什么？”小丑面具下那帶笑的眼睛，第一次，微微地瞇了起來。

“我說，我不抽。”陳默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仿佛在看一個耍賴的孩子般的微笑，“因為，這場游戲，從一開始，就不公平。”

“哦？”小丑的聲調，變得更加玩味了，“哪里不公平？牌，是你親眼看著我拿出來的。規則，我也說得清清楚楚。抽牌的順序，更是你自己提議的。這，難道不是最絕對的、最純粹的‘運氣’游戲嗎？”

“運氣？”

陳默搖了搖頭。

“小丑先生，你錯了。你信奉的，從來都不是‘運氣’。”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柄無形的手術刀，開始一層一層地，解剖著這位“出題人”最深層的靈魂。

“你信奉的，是‘混亂’。是那種看著所有人在你制定的、看似公平的規則里，因為未知的恐懼而互相猜忌、互相提防、最終做出種種可笑行為的……極致快感。”

“你享受的，不是賭局的結果，而是賭局的過程。”

“所以，一個像你這樣，以玩弄人心為樂的頂級‘賭徒’，是絕不可能，將一場游戲的最終勝負，交給‘運氣’這種虛無縹縹緲、無法被你掌控的東西的。”

陳默緩緩地伸出手，卻沒有去碰桌上那張屬于他的牌。

他的手指，越過了那張牌，徑直指向了小丑和他身邊，那位一直沉默不語的、臉色鐵青的“工匠”老何。

“這場游戲，它的陷阱，從來就不在那張牌里。”

陳默的眼中，閃爍著洞悉了一切的、絕對自信的光芒。

“因為，這三張牌，從一開始，就全都是……‘小丑’。”

當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整個高爐內的空氣，都為之凝固！

孫平安和夏小暖的腦子，徹底當機了！

三張……全都是小丑？！

這……這怎么可能？！

而“工匠”老何，他那只握著搖椅扶手的、布滿了老繭的右手，猛地一顫！他那雙渾濁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無法掩飾的、極致的震驚！

只有那個戴著面具的小丑，他的身體，在僵硬了足足三秒之后，突然，不受控制地，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不是因為憤怒。

而是因為……極致的、無法抑制的興奮！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銳、都要瘋狂、都要歇斯底里的大笑聲，從他的喉嚨里爆發出來！他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渾身發抖，笑得那頂浮夸的禮帽都歪到了一邊。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陳默！你……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有趣、最有趣的玩具！不！不是玩具！是……是知音！對！是知音！”

他猛地停止了大笑，一把扯掉了自己臉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張蒼白的、英俊得有些妖異的臉。他的嘴角，天生就帶著一絲上翹的弧度，讓他即使不笑，看起來也像是在微笑。但那雙眼睛里，卻燃燒著足以將整個世界都燒成灰燼的……純粹的瘋狂！

他將自己和老何手中的牌，同時，“啪”的一聲，狠狠地拍在了鍛造臺上！

兩張牌，正面朝上。

赫然，是兩張畫著一模一樣滑稽笑臉的……“小丑”！

真相，大白！

這，根本就不是一場賭局。

這是一場，從頭到尾，都充滿了惡意的……必死之局！

無論誰抽，無論怎么抽，結果，都只有一個——接受“懲罰”。

而唯一的生路，不是去選擇，而是……掀翻這張賭桌！

“你贏了。”

小丑看著陳默，那雙瘋狂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為“欣賞”的神色。

“我承認，在這場關于‘規則’的賭局里，你，比我更高明。”

他緩緩地，從懷里，拿出了一張看起來像是用塔羅牌制作的、背面畫著詭異星辰的卡片，輕輕地，彈給了陳默。

“這是你的戰利品。”

“關于你那位‘漂亮的軟肋’的……一個小秘密。”

陳默接過卡片，上面沒有文字，只有一行被烙印上去的、如同坐標般的數字。

小丑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變得無比詭異。

“我很好奇。”

“一個像你這樣，將‘邏輯’與‘理性’奉為圭臬的人，當你發現，你生命中最重要、最愛你的那個人，她存在的本身，就是一個……”

“最大的‘不合理’時。”

“你，又會作何選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