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誰說我不能畫一場夢?
- 圣人畫手
- 狂人東
- 2230字
- 2025-08-14 09:32:00
唐奇的皮靴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悶響。
永寂畫廊的鐵門比他想象中更矮,門楣上“藝術永恒“的鎏金刻字被銹跡啃得只剩半截“永“字,像根斷了的肋骨。
“這門……“上官樂踮腳戳了戳門縫里的蛛網,突然用男聲陰陽怪氣學教會唱詩班,“‘被詛咒的污穢之地,擅入者剝去右手’——哈,他們連封條都貼反了,‘禁’字倒著貼成‘林’,怕不是抄經室的學徒偷懶?“
李清貞沒接話,指尖在煉金護腕上敲出火星。
藍紫色的火焰舔過鎖孔,銹渣噼啪墜落時,門內突然滲出一縷熟悉的氣息——是松節油混著陳年老畫紙的味道,像極了唐奇小時候蹲在母親繡坊里,看她用艾草熏新繡品的氣味。
他喉結動了動,畫筒在掌心攥出汗。
“我先進。“李芙的匕首已經出鞘,暗衛特有的警覺讓她的影子在地面繃成一根弦。
但唐奇按住她手腕,繪魂眼在睫毛下微微發燙——門內沒有敵意,只有無數細碎的靈韻在蠕動,像被捂住嘴的孩子在敲玻璃。
“它們在等我。“他說。
門“吱呀“一聲開了。
霉味裹著松節油的苦涌出來。
唐奇的繪魂眼自動展開,眼前的混沌瞬間清晰:墻壁上掛著三十幅畫,每幅的靈韻脈絡都像被剪刀剪過的線團,斷口處結著教會特有的圣焰咒印。
但當他的目光掃過第三幅《晨禱的擠奶女工》時,畫中少女的裙擺突然抖了抖,濺起的牛奶在畫布上洇出個小圈。
“見鬼——“上官樂的口技突然破功,變成小姑娘的尖叫,“唐小奇你對畫做了什么?“
唐奇沒回答。
他的瞳孔里浮起細碎的金光,那是繪魂眼在解析靈韻結構。
《擠奶女工》的背景開始流動,遠處的教堂尖頂變成了歪脖子樹,擠奶桶里的牛奶翻涌成星河——不,這不是原畫,是被覆蓋在底下的另一層畫面。
“是夢境。“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
母親被處決前那個雨夜,她在他手心繡的并蒂蓮突然活過來,當時也是這種靈韻流動的感覺。“這些畫里鎖著畫宗們的夢。“
最深處的《圣徒升天圖》突然“啪“地裂開道縫。
灰塵簌簌掉落,露出底下一張老人的臉——白發,皺紋里嵌著炭筆灰,右耳缺了塊,正是唐奇在古籍里見過的“瘋畫宗“霍夫曼。
傳說他在大崩壞前夜畫了幅“沒有圣徒的天堂“,被教會挖去雙眼。
“孩子。“霍夫曼的聲音從畫里滲出來,像風吹過舊風箱,“我們曾夢見一個沒有規則的世界——每筆油彩可以自由選擇冷暖,每尊雕塑能自己決定站著還是躺著。
可教會說這是‘靈韻暴走’,他們用圣焰燒了我們的夢,卻把灰燼封在這里。“
唐奇的手指抵在畫框上。
霍夫曼的靈韻脈絡正順著他的指尖往體內鉆,帶著老畫宗臨終前的不甘:“他們怕的不是暴走,是自由。“
“唐奇!“李清貞的喊聲響得像炸雷。
他猛地回頭,就看見整面墻的畫都在扭曲。
《擠奶女工》的星河倒灌成血,《圣徒升天圖》里的霍夫曼被扯成碎片,虛空畫靈的殘影正從畫縫里滲出來,像團裹著黑紗的霧,所過之處靈韻脈絡滋滋作響,像被硫酸腐蝕的棉線。
“它在吞噬夢境!“李芙的匕首劃出銀弧,卻只切開一團空霧。
“這玩意兒專吃記憶!“上官樂已經切換成百人混響,用老畫宗的聲音喊,“快用你的畫中藏戲!
把故事嵌進去!“
唐奇的畫筒“咔“地彈開。
他抓起炭筆在空氣里狂草,筆尖擦出火星——不是畫紙,是虛空。“要什么故事?“他沖上官樂喊,額角的汗滴在畫布上洇開,“即興的?“
“越瘋越好!“上官樂的聲音突然變成霍夫曼的破鑼嗓,“就講……講畫匠偷了上帝的調色盤!“
唐奇笑了。
他在虛空中畫出個戴高帽的小老頭,正踮腳夠云端的調色盤;又畫了群舉著畫筆的小精靈,用松節油澆滅圣焰。
當他在“偷調色盤“的畫格里填上上官樂即興編的戲文:“圣徒打盹我偷筆,規則是張廢紙皮——“
整座畫廊劇烈震動。
被吞噬的夢境突然倒流。
《擠奶女工》的星河重新漫過血污,霍夫曼的臉從碎片里拼回來,連虛空畫靈的黑霧都出現了裂痕。
唐奇看見無數光點從畫里涌出來,是被封印的靈韻,它們裹著老畫宗們的笑聲、罵聲、調顏料時的嘟囔,像一群終于被解開鎖鏈的鳥。
“成了!“李清貞的煉金坩堝突然噴出藍光,她接住飄來的光點,手指在護腕上翻飛,“這是夢境靈核!
能模擬他人視角半小時——下次要騙教會騎士,不用我扛炮了!“
“那我呢?“上官樂湊過去,對著靈核學霍夫曼說話,又學擠奶女工的脆生生嗓音,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能模仿夢中人聲線!
以后傳情報,連口型都不用對!“
李芙沒說話。
她的指尖撫過《圣徒升天圖》的裂痕,裂痕里竟滲出張泛黃的地圖,邊角寫著“各城地下藝匠通道“。
她抬頭時,嘴角難得翹了翹:“教會以為鎖死了畫廊,卻把逃生圖也封在這里——我們能去其他城市了。“
畫廊外突然傳來馬蹄聲。
白羽翻身下馬,鎧甲上還沾著圣子會的血:“圣子會在重建規則之靈!
他們抓了幾十個畫匠,說要造‘完美夢境’,讓民眾自愿遵守教條!“
唐奇的炭筆在掌心轉了個圈。
他望著重新安靜下來的畫作,霍夫曼的眼睛里映著他的倒影:“那就讓他們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夢。“
夢蝶不知何時停在他耳尖。
它翅膀上的碎畫稿突然發出微光,唐奇的視線被拽進一片空白——那里有幅未完成的畫,畫中人身穿沾著顏料的舊外套,正俯身繪制一片星空,每顆星星都是不同的筆觸,有的像繡娘的針腳,有的像戲子的水袖,有的像煉金師的火焰。
“這是……“
“你的下一個夢。“夢蝶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畫廊外傳來索菲婭的新歌,這次她用了擠奶女工的調:“誰說夢境要規規矩矩?
畫匠的筆,能捅破天的紙——“
唐奇把炭筆別在耳后。
他轉頭看向三個姑娘,李清貞正往靈核里加藍礬,上官樂在教白羽學霍夫曼的破鑼嗓,李芙把地圖折成紙鶴藏進袖中。
“該給圣子會的‘完美夢境’添點亂了。“他說,聲音里帶著松節油的清苦與烤面包的甜。
夢蝶振翅飛向窗外。
而那幅未完成的畫,正在他的視網膜上漸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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