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如膠。
唐奇喉間的腥甜還沒散開,繪魂眼的銹紅就像被潑了熱油的鐵板,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望著那些在漩渦里翻涌的靈韻顆粒——每一粒都裹著圣像委員會的鎏金紋章,活像一群舉著小旗子的暴民。
“清貞!“他扯著嗓子喊,聲音卻被某種嗡鳴揉成了碎片。
轉頭的瞬間,瞥見煉金術師正單膝跪地,左手攥著半瓶沒調配完的魔藥,右手的煉金炮炮口在發抖——不是害怕,是在和靈韻風暴較勁。
她耳后那縷碎發被吹得立起來,像根倔強的小旗子。
“三息前就啟動緊急預案了!“李清貞咬著牙把最后一滴紫色藥劑拍進炮膛,“但這鬼風暴里摻了鏡靈!
它們在啃我的魔藥配方!“
老圖突然踉蹌兩步,扶著墻的手沁出冷汗:“是圣子會的'鏡淵自毀術'!
用典籍當引信,把整座藝館的靈韻回路炸成篩子——“話音未落,頭頂的鏡面“咔“地裂開蛛網紋,漏下的靈韻像液態火焰,燒得地面焦黑一片。
小墨被艾琳護在身后,這孩子本來就白的臉現在像張素描紙。
他望著唐奇泛著血光的眼睛,突然松開艾琳的手。“唐大哥!“他的聲音帶著童音特有的尖細,卻像根針戳破了滿室混亂,“我...我能試試嗎?“
唐奇差點被嗆到:“小墨?你才學了三個月畫蘋果!“
“可昨天您教我'畫靈共振'時說...“小墨蹲下來,指尖蘸著地面的焦痕開始涂鴉,“靈韻就像不聽話的顏料,得用它們自己的紋路哄著走!“他的手速快得像只撲蝴蝶的小貓,眨眼間地面就爬滿了歪歪扭扭的線條——有漩渦,有星星,還有只缺了耳朵的兔子,正是唐奇教他練手的基礎圖式。
“他在引導風暴!“李清貞突然站直身子,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金,“那些靈韻顆粒在往他的圖案里鉆!
唐奇,快畫導流圖!“
唐奇這才反應過來。
他扯下衣襟咬破指尖,血珠剛滴在掌心就被靈韻卷走,在半空凝成筆鋒。
繪魂眼的銹紅此刻倒成了優勢,他能看見每縷靈韻的脈絡,像看一幅被揉皺的油畫——哪里該疏,哪里該堵,哪里要打個轉兒哄著走。
“艾琳!“他頭也不抬地喊,“用你藝館學的《風頌》調,控制空氣振動頻率!“
“得嘞!“原本縮在墻角的少女突然挺直腰板,清了清嗓子就唱起來。
她的聲音不算多清亮,卻帶著股韌勁,像根琴弦繃在風暴里。
那些被小墨引導的靈韻顆粒隨著她的尾音打著旋,竟真的在三人之間織出條淡藍色的通道。
“還差三息!“李清貞把剛調好的“風壓平衡劑“往通道里一拋,魔藥炸開的瞬間,空氣里騰起團青霧,像給靈韻套了層軟墊子。
唐奇的導流圖最后一筆剛落下,整面墻的鏡子突然發出哀鳴。
灰袍修士從黑暗里沖出來,他的法袍已經燒了半邊,露出下面繡著圣子會暗紋的內襯。“你們以為能逃?“他的臉因為扭曲而變形,活像幅被水泡皺的肖像畫,“那就陪我一起下地獄!“
話音未落,他胸口的靈韻核心突然炸裂。
熾白的光團裹著碎鏡片沖過來,唐奇瞳孔驟縮,下意識要把小墨推開——但那孩子比他更快。
小墨尖叫著揮動手臂,地面的涂鴉突然活了過來:缺耳朵的兔子蹦起來,用短尾巴卷起靈韻;星星圖案炸開銀芒,像撒了把亮片;最外層的漩渦則凝成面半透明的盾牌,上面還歪歪扭扭寫著“唐大哥教的“。
“轟!“
沖擊撞在盾牌上的瞬間,小墨像被拍飛的蒲公英,直接撞進唐奇懷里。
李清貞的煉金炮及時補上一炮,把殘余的靈韻炸成了漫天星屑。
“走!“老圖扯著艾琳的袖子往出口跑,“藝館支撐不住了!“
眾人剛沖出門,身后就傳來轟然巨響。
唐奇抱著小墨回頭,看見整座藝館像塊被揉皺的畫布,在靈韻風暴里片片碎裂。
小墨的涂鴉盾牌還剩半塊飄在空中,被風卷著轉了兩圈,“啪“地貼在唐奇臉上。
“咳...小家伙。“唐奇抹了把臉上的灰,看著懷里癱成軟泥的小墨,“你這盾牌該改名叫'歪歪扭扭救命符'。“
“下次...要畫會飛的龍。“小墨咧嘴笑,嘴角沾著血,“能吐彩虹的那種。“
廢墟里突然傳來“咔“的輕響。
唐奇蹲下身,從瓦礫中撿起塊殘破的鏡片。
鏡面蒙著層灰,他用袖子擦了擦——然后猛地屏住呼吸。
鏡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臉,而是團流轉的光。
那光的形狀既不像油畫,也不像雕塑,倒像是...會呼吸的詩。
“唐大哥?“小墨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沒事。“唐奇把鏡片塞進懷里,抬頭正看見遠處飛來了只信鴿。
鴿腿上綁著塊紅綢,在夕陽下晃得人眼睛發花——是千面戲班的暗號。
“清貞。“他拍拍煉金術師的肩,“該去會會新客人了。“
李清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嘴角揚起半分笑意:“希望這次的委托,別又要轟塌半座教堂。“
而在他們腳邊的廢墟里,那片殘鏡上的光團突然顫了顫,隱約映出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孩子的手,蘸著靈韻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