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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草王神奇的藥效

油燈如豆,燈芯捻得很短,發出微弱的“噼啪”聲。最后一點草王藥湯滑下喉嚨,王氏喉嚨里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像卸下了千斤重擔。陳山小心地將她放平在熱烘烘的土炕上,拉高那床打著厚實補丁的舊棉被,仔細掖好被角。

他娘的眼睛緊緊閉著,蠟黃的臉上竟透出一層極淡的、真實的紅暈,連那深鎖的眉頭都徹底舒展開,呼吸聲悠長、平穩、深沉,一下一下,清晰而有節奏,在寂靜的屋子里顯得格外安穩。

陳山側耳聽著,那聲音像山澗里最溫順的溪流,滌凈了他胸中最后一絲懸著的濁氣。他長長地、無聲地出了一口氣,胸膛里那根繃了一輩子的弦,終于徹底松了下來。成了。從鬼門關爬回來,值了。

小屋里很安靜。爐膛里的炭火徹底暗下去,只殘留一點微紅的灰燼,氤氳著暖意。窗外,風似乎小了,只有雪粒偶爾簌簌地撞在糊了厚厚舊報紙的窗欞上。藥草那股奇異的、濃得化不開的馥郁馨香,伴隨著母親平穩的呼吸,在狹小的空間里緩緩流動。

陳山沒動。他就盤腿坐在緊挨炕沿的冰冷泥地上,背靠著粗糙的土墻。蘇秀梅早被他低聲勸回了家,柱子哥也被李嬸兒強拽去休息。現在,整個小屋只剩下他和熟睡的母親。

黑暗中,他那雙眼睛卻亮得出奇,像兩點寒星沉在深淵里。沒有睡意,腦子里異常清醒,身體里那股因為救母成功而激蕩的新生力量如同巖漿奔涌,無處安放。

“噌……”

他隨手從泥地上摸起一塊巴掌大的、棱角粗糙的鵝卵石。入手沉甸甸的,帶著泥土的寒氣。他幾乎是無意識地,就用那石頭的棱面,一遍又一遍地刮擦著被他隨手靠在墻邊的那根水曲柳索撥棍。

棍身上的泥污、血跡、被冰巖刮蹭出的毛刺,就在這黑暗中單調、重復、力道沉穩持久的“噌…噌…”聲中,一點點剝落。不是打磨光滑,更像是祛除一路艱險留下的痕跡,在死寂中尋一個定住心魂的節點。

窗外徹底沒了風雪聲,只余下屯子里遠近零星幾聲狗吠,劃破冰冷的寂靜。他能清晰地聽到母親肺腑深處恢復運轉的清音,如同天籟。這聲音比任何安眠藥都有效,卻反而讓他精神更加凝練。時間就在黑暗中緩慢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油盞里最后一點燈油耗盡,“噗”地一聲輕響,熄滅了。濃郁的黑暗徹底吞沒了小屋,唯有窗外開始發白的天光和母親悠長的呼吸證明時間的流逝。

當第一抹真正的魚肚白艱難地撕開東邊厚重的云層,淺淺的微光終于透過窗紙的破洞滲了進來。陳山停下了手中那個無意識的刮擦動作。

他站起身,動作小心得沒有帶起一絲風。骨頭關節因為久坐發出幾聲低微的“咔吧”脆響。他借著微弱的光線看了看索撥棍——泥血污漬沒了,但坑洼和幾道深嵌的刮痕還在,木頭本身的紋理變得更加清晰深刻,透著一股經歷了風霜后重新顯露的質樸剛毅。

他推開了沉重的木門。一股清冽得扎肺的晨風撲面而來,帶著雪后特有的冰碴子氣。

天,真的亮了。

院里覆蓋著一層新下的、松軟的浮雪,反射著冷清天光。李嬸兒踩著積雪端著一大碗滾燙的玉米糊糊推開籬笆門時,就看見陳山在屋檐下那個背風的角落蹲著。他還是昨晚那個姿勢,盤著腿,靠墻坐著,仿佛挪都沒挪動過。地上多了一堆木頭刨花似的碎屑,他正用粗糲的手指摸索著索撥棍最深的一道溝壑,專注得像在對付山崖的石縫。

“哎喲山子!你這是坐了半宿?”李嬸兒壓低嗓子驚問,快步走過來想把他拽起來,又怕驚擾到屋里的王氏。

陳山頭沒抬,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趕緊起來吃點熱乎的!灶膛火都要熄了!”柱子哥的大嗓門緊跟著李嬸兒沖進來,裹著一身寒氣。他一眼就看見陳山腿邊那棍子,還有地上那些碎屑:“嚯!一宿沒睡光跟它較勁啦?這破木頭刮得再溜還能蹦出金元寶?”柱子哥嘴里大大咧咧,眼神卻黏在那根顯得格外沉凝的棍子上,一邊遞過個烙得焦香的粗面餅子。

陳山終于抬起頭,接過餅子塞進嘴里咬了一大口,腮幫子用力嚼著。他沒回柱子哥的話,咽下食物后,目光越過院墻矮豁口,掃了掃被雪蓋住小半的屯子東頭幾戶人家的房頂煙囪。

“柱子。”陳山開口了,聲音有點干澀,帶著通宵未眠的沙啞,但分量很沉,“有活兒。”

“啥活兒?山子你說!”柱子哥立馬湊近一步。

“替我跑趟腿兒。”陳山盯著柱子哥的眼睛,“去,挨家挨戶走一趟。”他頓了頓,啃掉餅子最后一角,喉結滾動咽下,“就說:天放亮了,山露頭了。我陳山,天亮雞叫三遍的時候,就在我家這院子大門口——”他抬手指了指敞開的院門,眼神銳利起來。

“——要起灶了!”

柱子哥一時沒反應過來:“起…起啥灶?”

“起跑山的灶!”陳山的聲音提高了半分,像要把清晨的寒氣劈開,“想跟著我上山的!老把式、生瓜蛋子、腿腳利索想掙口嚼裹的!都叫上!帶上開山的家伙式!”

他回手,拿起斜靠在他腿邊的那根索撥棍,用棍尖“咚”地一聲,重重點在凍得硬邦邦的泥地上,砸出一個白點:

“鏟雪的鍬!破冰的鎬!挖參的簽子!綁腿帶都備利索!”

柱子哥的呼吸瞬間粗重起來,脖子都紅了,拳頭攥得死緊:“真…真成了?!山子!你肯帶上我?”

李嬸兒在邊上一臉擔憂:“山子,這人多可亂哪……”

“亂不了!”陳山截住她的話頭,目光炯炯,“山頭還在那兒,跑出花也是靠腳走出來的!一人找,是蒙頭碰運氣;一群人認準道兒,”他手里的索撥棍猛然揮出,帶起一股勁風,指向遠方白雪皚皚的群山!

“轟——”破空聲不尖,卻沉悶得如同巨石滾落山坡。

“——那山窩窩里的金子銀子,它就得老老實實往背簍里蹦!”

那氣勢懾得李嬸兒話音噎在喉嚨里。柱子哥再憋不住,像頭出籠的野牛,“嗷”一嗓子蹦起來!

“聽到沒?!都聽到山子哥的話啦——!”他那破鑼嗓子炸雷般吼起來,震得樹杈積雪噗噗下落。

“雞叫三遍——!陳家門口——!起跑山灶啦——!會齊——!”

他話音未落,人已經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小院,踩得雪泥飛濺!那吼聲在清冽的早晨傳得極遠,驚起遠處屋脊上幾只灰鴿子,撲棱棱飛向半明半昧的天色里。

院中只剩下積雪被日光融化滴落的聲音,和……陳山手里那根索撥棍再次杵進泥地、發出的沉悶的一聲——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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