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和法院這次的效率奇高,當然檢察官也是功不可沒。才第五天,就安排了公開庭審。
“哎,蘇大小姐,你今天怎么不去圍觀陸閻王的庭審啊?”閆哥見蘇念真像是釘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不禁好奇。這小妮子前幾天還上躥下跳地忙乎個不停,今天重頭戲上場了,反倒不見她往前湊了。
蘇念真筆下疾飛,頭也不抬地說道:“這種惡少被嚴懲是逃不掉的,我還是做些更重要的事情。閆哥如果想看后續花邊,趕緊去吧。回來也可以跟我們說道說道。”
閆哥不死心地再次慫恿:“有咱們報社媒體的推波助瀾,公眾對此次庭審關注度非常高。你就真不關心你一手策劃的鬧劇最后呈現的樣子?”
“我對油頭粉面的紈绔子弟真沒興趣。我只要知道陸霆飛惡有惡報被嚴懲了就好了,就算不判死刑,判個無期徒刑牢底坐穿也是極好的。”蘇念真咬著筆頭表達了她預判的觀點。
閆哥忽然來了興致:“要不,咱倆打個賭吧?”
“什么?”蘇念真終于抬起頭。
“我打賭,賭陸少爺這次肯定無罪釋放。你呢?”
蘇念真定定地看著他:“閆哥,你告訴我,這里面是不是真有貓膩?陸家已經打點好所有環節了?”
“對呀,我猜有這個可能。不然咱們蘇女俠哪還有用武之地去撥亂反正呢!”閆哥戲謔道。
蘇念真翻個白眼,不再理他。
她這會兒是真忙。鄭主編給了她一個新任務,跟進報道近期的失蹤兒童案。已經五個孩子了,意味著五個家庭很可能會支離破碎。
陸家惡少,交給法庭和民意去審判吧。
民意反響是真的熱烈。除了聯名控訴的名單上的苦主,還有不少百姓聞訊前來。但真正能坐進庭審內場的只有少數人,普通民眾和沒有準入證的報社媒體都只能在庭外等候消息。
李墨白在兩名法警的押送下,戴著重鐐出庭。他換上了舒窈探監時給他送來的長衫,氣色看起來比前兩天好了不少。
他見到陸家長輩和舒窈都來了。分別幾日,陸老爺和秀珍姨娘看著都很憔悴,特別是秀珍姨娘眼睛紅腫,不復初見時的精致模樣。
李墨白內心竟涌起一股愧疚,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這股愧疚。他不禁懷疑,這又是原先的霆飛在此時的情感。
震飛和江老板也來了,江老板身邊還有一名包裹著頭巾戴著一副奇怪黑色眼鏡的女子,看不出真實面目。震飛漠然地看著李墨白。江老板還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對他點了點頭。
李墨白在被告席站定后,法官允許去除戒具,引得眾原告一陣不滿騷動。
擺脫了重鐐的束縛,他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開始打量法庭。沒有青天老爺和驚堂木,缺了衙役和殺威棍。明鏡高懸的牌匾也不見了,換成了一幅男子半身像和一面奇怪的旗幟。三名官員端坐,其中一位稱作法官。堂下犯人稱作被告,不用下跪。
李墨白對這后世的審案程序很是不解。尤其是訟師稱為律師,不僅能上堂還能質問法官。法庭內唇槍舌劍,他靜靜地看,默默地記。
這二十九戶原告除了葛阿四也就是葛老爹是虐殺命案之外,其他二十八戶可以分為四大類案件。第一類十一戶本質上都是欠了陸霆飛的高利貸,只不過欠款的原因各式各樣,還款抵債的方式也是不盡相同,或賣了祖宅或抵了子女,被逼自殺者一人,被打致殘者一人;第二類有八戶,均是青壯年,被陸霆飛的手下誘騙去當決斗陪練,致殘者兩人;第三類有六戶,均是家中有古董被陸霆飛看上,強行低價收購;剩下的三戶是第四類,指使手下縱火行兇,燒毀不服管的工匠作坊。
檢察官慷慨陳詞,分門別類梳理了陸霆飛的所有罪責,并向法庭提交了所有人證物證。只有葛阿四的虐殺命案至今只有尸首,沒有找到現場目擊證人和兇器,而且聯名控訴也是葛阿四的遠房親戚代寫的,所以檢察官本著“無供不立案,無證不定罪“的原則,并沒有在正式起訴書中列入。
張律師顯然做了非常充分的應辯準備,他在庭上侃侃而談。首先,有證據表明,陸霆飛并沒有放高利貸和低價收購古董,所有的合同簽字都是偽造的。其次,決斗陪練的事陸霆飛并不知情,屬于其手下的私人行為。第三,所謂縱容手下縱火行兇純屬子虛烏有,這三戶原告的作坊本就屬于危房,所在地塊也已出售給陸家,所以陸家不論如何處置這些危房都是合法的。
“綜上所述,我的當事人陸霆飛先生應該無罪釋放。”張律師簡潔地總結道,聲音不高不低。這位省城最有名的律師,從業以來幾乎沒有敗績。
整個法庭一片嘩然,所有原告氣得破口大罵律師顛倒黑白。
“肅靜!”法官示意大家冷靜。請張律師將證據一一呈交,傳喚人證,更讓陸霆飛當庭簽字驗證。
李墨白在聽到張律師說合同簽字是偽造的時候,心中就一驚。他在陸家見過陸霆飛寫的字,跟他的字確實大相徑庭。可是,張律師又是如何知曉的?這是不是意味著張律師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那么陸家呢,是不是也都知道陸霆飛早就被換魂了?
他內心復雜地看向旁聽席,發現陸家人也都在看著他,眼中都是緊張。
書記官拿來紙筆。李墨白看到拿來的是毛筆時暗暗松了口氣,他見過陸家書房里的鋼筆以及陸霆飛用鋼筆寫過的字。
眾目睽睽之下,他提筆一揮而就。他的字很有魏晉之風,體現的是“中和之美”。陸霆飛從小雖然也練字,但顯然沒下過苦功,字如人,張狂。兩人的字,一眼就能區分。
“被告方人證物證齊全,本庭將一一核驗。”
陸震飛緊抿著唇,面若寒霜。江老板嘴邊帶著玩味的笑,獨自朝著張律師鼓起掌來。原告席有不少人失望地看著法官,幾欲垂淚。
法官輕敲法槌,宣布三日后續審。
“霆飛!”見兒子又要被帶走,秀珍姨娘忍不住呼喚。兒子是她的心頭肉,從來沒讓他吃過苦,戴了那么重的鐐銬,遠遠就看到他的手腕上都磨破紅腫了。
陸老爺拍拍秀珍姨娘的背,示意她忍著些:“霆飛很快就能出來了,不要著急。”
李墨白踏出法庭的大門前,似乎有感應,回頭又看了一眼。舒窈仍然在看著他,手帕掩口,淚眼婆娑。
另外還有一道凌厲的目光也正在看著他,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她似乎想要將他凌遲。這道目光正是來自江老板身邊的那位蒙面女子——她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