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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吸干封印樹,功德成噸砸我頭

  • 被逼修仙記
  • 無語問真心
  • 8778字
  • 2025-07-01 03:09:57

濃得化不開的山林濕氣,沉甸甸壓在陳小兵的肩頭,浸透他粗陋的麻布短衫。露水沿著草葉滑落,砸在積年的腐葉上,發(fā)出“噗”的輕響,更襯得四下里死寂一片。唯有他胸腔里那顆心臟,在沉悶的寂靜中擂鼓般撞擊著肋骨,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四肢百骸深處傳來的、被強行壓抑的酸痛。

昨夜那場淬體,幾乎將他拆碎了重組。

他緩緩抬頭,視線穿透虬結的枝椏縫隙,投向頭頂那片被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天光。灰白色的晨曦,如同稀釋的乳汁,吝嗇地潑灑下來,勉強照亮眼前這尊龐然大物——一株不知活了幾百年的古樹。

它靜默地矗立著,粗壯的主干需要數人方能合抱,虬結如龍蛇的樹根一部分深深扎入漆黑濕潤的泥土,另一部分則如同凝固的巨爪,猙獰地拱出地面,攫取著大地的養(yǎng)分。樹皮是深沉的鐵灰色,布滿溝壑縱橫的裂紋,每一道都像是歲月刻下的刀痕,又似某種古老而神秘的符箓,蘊藏著難以言喻的厚重與力量。

陳小兵扶著冰冷粗糙的樹皮,緩緩站直身體。掌心下傳來的觸感奇異,堅硬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潤,仿佛這棵沉默的巨木內部,正流淌著某種緩慢而磅礴的生命之河。一絲極淡、卻又異常精純的生氣,如同最上等的熏香余韻,透過掌心勞宮穴,極其微弱地滲入他疲憊干涸的經脈。

這感覺……如同久旱龜裂的田地,驟然觸碰到一絲甘霖的邊緣。

他心中一動,一個大膽甚至帶著幾分貪婪的念頭,不受控制地鉆了出來:這巨樹積攢了數百年的生命菁華,若是能……

陳小兵繞著巨樹走了一圈,指尖拂過那些深邃的樹皮溝壑,感受著指尖下傳來的、如同大地脈搏般的沉穩(wěn)律動。他最終選定了一處樹根虬結形成的天然凹陷,盤膝坐下。后背抵著冰涼粗糙的樹干,那股若有若無的精純生氣似乎更清晰了些,絲絲縷縷,如同無形的蛛網,溫柔地包裹著他疲憊的身體。他閉上眼,強迫自己收斂心神,將昨夜淬體殘留的劇痛和經脈中殘余的灼熱感一點點壓下去,如同將沸騰的巖漿強行封入平靜的火山口。

時間在絕對的寂靜中流淌,只有山林深處偶爾傳來一聲模糊的鳥啼,更添空曠。露水凝結、滴落,不知過了多久。當陳小兵再次睜開眼時,他的瞳孔深處,那點因淬體而殘余的狂暴赤紅已然褪盡,只余下一片深潭般的幽邃與專注。

他緩緩抬起雙手,掌心朝外,如同虔誠的信徒,輕輕貼在了身前那冰冷而布滿滄桑紋路的樹干之上。

“吸!”

一聲低喝,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識海深處激蕩開來。

嗡!

掌心勞宮穴猛地一燙!仿佛兩扇通往未知深淵的門戶被轟然撞開!一股難以想象的、沛然莫御的生命洪流,如同沉睡萬載的巨龍驟然蘇醒,帶著排山倒海、摧枯拉朽的蠻橫力量,沿著他雙臂的經脈,狂暴地沖撞進來!

這股力量太龐大,太精純,太古老了!

“呃啊——!”

陳小兵猝不及防,身體劇震,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差點噴出,被他死死壓住。那感覺,根本不是涓涓細流,而是決堤的江河倒灌!他脆弱的經脈在這股洪流的沖擊下,如同狂風中的草莖,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瞬間被撐脹到極限,無數細微的裂痕在堅韌的管壁上蔓延開來,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強行吹脹到極限的皮囊,下一刻就要爆裂開來!

“該死!”陳小兵心中駭然,牙齒幾乎咬碎。他瘋狂運轉起《引氣訣》的搬運法門,試圖馴服這股狂暴的洪流。神識之力被催動到極致,如同最精密的舵手,在驚濤駭浪中竭力引導著方向,將那股橫沖直撞的生命菁華強行導入丹田氣海。

丹田之中,那原本如霧氣般稀薄的氣旋,此刻如同遭遇了風暴的云團,劇烈地翻騰、旋轉、壓縮!氣旋的體積在肉眼可見地膨脹,顏色也從淡白迅速轉為一種凝實而溫潤的乳白,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發(fā)出低沉的嗡鳴。

與此同時,那股精純的生命力并未完全被丹田氣旋吸收。更多的部分,如同溫暖的光流,迅速滲透進他的四肢百骸,融入每一寸骨骼、每一絲肌肉、每一個疲憊的細胞。昨夜淬體留下的暗傷,那深入骨髓的酸脹和撕裂感,在這股磅礴生機的沖刷下,如同冰雪般飛速消融、愈合。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舒泰感,取代了最初的劇痛,讓他幾乎要呻吟出來。

痛楚與舒暢,毀滅與新生,在這具身體里瘋狂交織、碰撞。

他的身體成了戰(zhàn)場,也成了熔爐。古樹那積累了數百年的磅礴生機,帶著沉淀的厚重與時間賦予的堅韌,一遍遍沖刷、捶打著他。經脈在撕裂的痛苦中,被強行拓寬、加固,變得更加堅韌,能夠容納更洶涌的靈力;血肉筋骨在澎湃生機的滋養(yǎng)下,密度在增加,力量在沉淀,仿佛每一寸肌膚都蘊含著爆炸性的潛力;丹田氣海更是如同被颶風攪動的漩渦,瘋狂旋轉,每一次壓縮都帶來境界壁壘的松動。

時間失去了意義。

晨曦的微光早已被熾烈的正午驕陽取代,金色的光斑透過樹冠縫隙,投下變幻的光影。陳小兵如同化作了古樹的一部分,盤坐虬根之上,紋絲不動。唯有他周身散發(fā)出的氣息,在悄然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層淡淡的、幾乎肉眼可見的翠綠色光暈,如同呼吸般在他體表明滅起伏,每一次閃爍,都伴隨著他體內骨骼發(fā)出的輕微“噼啪”聲,那是生命層次在躍遷的征兆。

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又在體溫和體表蒸騰的微弱氣勁下烘干,留下斑駁的白色鹽漬。皮膚下,隱隱有玉質的光澤流轉,肌肉的線條變得更加清晰流暢,蘊含著內斂的爆發(fā)力。呼吸變得悠長而深沉,每一次吸氣,周遭稀薄的靈氣都微微向他聚攏;每一次呼氣,都帶出體內煉化后殘余的微末濁氣。

煉氣三層后期的壁壘,在這股沛然巨力的沖擊下,如同紙糊的堤壩,無聲無息地宣告瓦解。丹田氣海猛地擴張了一圈,氣旋旋轉得更加穩(wěn)定有力,內蘊的靈力總量和質量都躍升了一個臺階。

煉氣四層!

但這股源自古老巨樹的菁華洪流,其勢未衰,其力未竭!它依舊洶涌澎湃,推動著陳小兵向著更高的層次發(fā)起沖擊!

煉氣四層初階…中階…那層通往煉氣四層巔峰的無形壁障,在洪流持續(xù)不斷的沖擊下,也開始劇烈震顫,發(fā)出只有陳小兵自己才能“聽”到的、瀕臨破碎的哀鳴!

當最后一絲天光被墨藍色的夜幕徹底吞噬,林間陷入一片濃稠的黑暗時,陳小兵體內那奔涌咆哮的生命洪流,終于緩緩平息下來,如同退潮的大海,只留下滿溢的力量感和丹田氣海中那前所未有的充盈。

他緩緩睜開眼,瞳孔深處,仿佛有兩簇翠綠的火焰一閃而逝,隨即隱沒,只余下更加深邃的幽光。一股強大的氣息不受控制地從他身上擴散開來,驚得附近草叢中幾只夜棲的鳥雀撲棱棱飛起,發(fā)出驚恐的鳴叫。

煉氣四層巔峰!

一夜之間,連破瓶頸,直達四層巔峰!這速度,若是傳出去,足以令任何知曉修行之難的人瞠目結舌,甚至引來殺身之禍!

陳小兵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這口氣息悠長凝練,在微涼的夜空中竟拉出一道淡淡的白色氣箭,飛出數尺才緩緩消散。他低頭,看著自己緊握的雙手,指節(jié)分明,皮膚下似乎蘊藏著遠超以往的力量。他嘗試著輕輕一握,空氣中竟發(fā)出輕微的“啪”的一聲脆響!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然而,當他帶著一絲志得意滿的欣喜,抬頭看向那棵成全了他的古樹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慘白的月光,透過稀疏的樹冠,斑駁地灑落在巨大的樹干上。

眼前所見,觸目驚心!

那原本遒勁蒼翠、生機勃勃的樹冠,此刻如同被無形的烈火燎過,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枯槁灰敗。無數葉片低垂卷曲,邊緣焦黃,失去了所有水分和光澤,像一片片掛在枝頭的、等待腐朽的破布。整個樹冠,在夜風中微微搖晃,卻不再有生命舒展的沙沙聲,只有一種垂死掙扎般的、令人牙酸的細微摩擦。

樹皮也失去了白日里那種鐵灰色的深沉光澤,變得黯淡無光,甚至有些地方出現了干裂的紋路,如同老人皸裂的皮膚。白天掌心下感受到的那股溫潤磅礴的生命力,此刻已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幾乎難以察覺。

陳小兵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強烈的不安和懊悔瞬間攫住了他。他下意識地松開抵在樹干上的手,踉蹌著后退一步,腳下踩斷一根枯枝,發(fā)出刺耳的“咔嚓”聲,在這死寂的林間格外清晰。

“這…怎么會這樣?”他喃喃自語,聲音干澀沙啞。

他原本只是想汲取些許古樹積累的菁華,助益修煉,絕沒想到會是如此涸澤而漁的結果!這株數百年的古樹,眼看就要被他吸干了!

一絲愧疚涌上心頭。修行之路艱難,天地靈物本就不多,這株古樹在此不知庇護了多少生靈,如今卻因他一己之私而瀕臨死亡……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再次貼上那干裂粗糙的樹皮。這一次,他不再運轉《引氣訣》,而是將一絲微弱而溫和的靈力,如同最輕柔的探針,小心翼翼地探入樹干深處。

就在他凝神感知的瞬間——

異變陡生!

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寒之氣,毫無征兆地從古樹內部猛地爆發(fā)出來!這氣息冰冷刺骨,帶著深入骨髓的怨恨、痛苦、不甘和一種被強行壓抑了無數歲月的瘋狂,瞬間穿透他探出的靈力,直沖他的識海!

“嘶——!”

陳小兵如遭電擊,猛地抽回手,臉色瞬間煞白!那陰寒的氣息如同跗骨之蛆,順著他探出的靈力絲線逆襲而上,直沖他的眉心識海!

眼前猛地一黑,無數凄厲、絕望、怨毒的嘶吼和破碎的哭泣聲,如同億萬根冰冷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的腦海!血腥的屠戮、絕望的掙扎、被強行拖拽的窒息感、以及那永無止境的黑暗與封印的冰冷觸感……無數混亂而恐怖的畫面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沖擊著他的意識!

“啊!”陳小兵悶哼一聲,雙手死死抱住頭顱,太陽穴突突狂跳,眼前金星亂冒,一股惡心欲嘔的感覺直沖喉頭。他踉蹌著連連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另一棵樹上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

“什么鬼東西?!”他心中駭浪滔天,體內剛剛穩(wěn)定下來的靈力瞬間被調動,在經脈中急速奔涌,散發(fā)出微光,抵御著那股侵入識海的陰寒邪氣。煉氣四層巔峰的修為全力運轉,才勉強將那恐怖的精神沖擊和冰冷怨念壓了下去。

他驚疑不定地喘息著,死死盯著那株仿佛在月光下扭曲、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枯槁古樹。樹根附近的地面,不知何時,竟彌漫開一層薄薄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灰白色霧氣。這霧氣帶著一種詭異的粘稠感,無聲無息地貼著地面流淌、匯聚。

緊接著,更詭異的一幕發(fā)生了。

在那灰白色的霧氣之中,一點幽綠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一點…兩點…十點…百點…

密密麻麻的幽綠光點,如同從地獄深處浮起的眼睛,無聲無息地在古樹周圍、在虬結的樹根之間、在彌漫的霧氣里,次第亮起!成百上千!它們搖曳著,閃爍著,沒有溫度,只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和怨毒!

林間的溫度驟降!原本夏夜應有的蟲鳴蛙叫,在這一刻徹底死寂!連一絲風聲都消失了,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陳小兵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他體內的靈力應激般瘋狂運轉,在體表形成一層薄薄的、肉眼難辨的護體靈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這如同鬼蜮的景象。

那些幽綠的光點開始搖曳、晃動,如同水中的倒影。灰白色的霧氣劇烈地翻騰起來,如同煮沸的湯鍋。一個個模糊、扭曲、半透明的人形輪廓,從霧氣中,從樹根下的泥土里,艱難地、掙扎著“浮”了出來!

他們形態(tài)各異,男女老少皆有,但無一例外都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扭曲和破碎感。有的肢體殘缺,斷口處飄散著絲絲縷縷的黑氣;有的身體被拉得細長變形,如同被巨力擰絞過;有的頭顱歪斜,面容模糊不清,只有兩點幽綠的光芒在原本是眼睛的位置瘋狂跳動。他們身上的衣物早已腐朽不堪,依稀能辨出是些樣式古舊的粗布麻衣,甚至有些殘留著甲胄的碎片,沾滿了早已干涸發(fā)黑的污跡。

成百上千!密密麻麻!無聲無息地飄蕩在古樹周圍,將陳小兵團團圍住!每一道虛影都散發(fā)著濃烈得化不開的陰寒怨氣,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力場!

陳小兵的心臟狂跳如擂鼓,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恐怖的景象!這些…到底是什么?厲鬼?怨靈?為何會從這古樹中涌出?難道他無意中吸干了古樹的生命力,竟釋放出了某種被封印的恐怖存在?

他全身的肌肉繃緊到了極限,靈力在經脈中高速奔流,蓄勢待發(fā)。掌心之中,一絲微弱的赤炎靈力開始凝聚,那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對陰邪之物有所克制的力量。他死死盯著面前這片無聲的鬼影大軍,每一個毛孔都在瘋狂預警著致命的危險。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的死寂時刻——

噗通!

一聲沉悶的輕響,打破了凝固的恐懼。

陳小兵瞳孔猛地一縮。

只見離他最近的一個虛影,那是一個身形佝僂、幾乎只剩下上半身輪廓的老者虛影,他扭曲模糊的臉上,那兩點幽綠的鬼火劇烈地跳動了一下,然后,這個虛影竟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朝著陳小兵的方向,跪伏了下去!

它沒有實質的身體,動作顯得異常滯澀和怪異,仿佛有無形的枷鎖在束縛著它。但它確確實實,在跪拜!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一個接一個!十個!百個!成千上百的扭曲虛影,如同被風吹倒的麥浪,在陳小兵驚駭到極點的目光注視下,朝著他的方向,紛紛跪伏下來!

動作僵硬而滯澀,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愴和沉重。它們殘缺的肢體在灰霧中顫抖,幽綠的鬼火瘋狂搖曳,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有那匯聚成實質的、冰冷刺骨的怨氣,在這一刻,奇異地混合進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的解脫與卑微的感激。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唯有那無數幽綠光點如同鬼海般起伏。

陳小兵徹底懵了。掌心凝聚的赤炎靈力悄然散去,他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預想中的厲鬼撲殺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這詭異到極致的、鋪天蓋地的叩拜?

“你…你們……”他張了張嘴,聲音干澀得厲害,幾乎無法成言。

就在這時,那個最先跪伏下去的老者虛影,微微抬起了他那模糊不清、如同煙霧凝成的頭顱。兩點幽綠鬼火“注視”著陳小兵,一股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意念波動,帶著無盡的悲涼和難以抑制的激動,直接傳遞到了陳小兵的識海之中:

“恩…恩公……”

這意念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點燃了所有虛影!

“恩公!”“恩公!”“恩公啊!”

成百上千道微弱卻飽含極致情緒的意念波動,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將陳小兵淹沒!不再是單一的意念,而是無數破碎的聲音碎片、無數被壓抑了漫長歲月的哭喊和吶喊,直接在他腦海深處炸響!

“蒼天有眼!”“終于…終于等到了!”“自由了!我們自由了!”

“殺!那些畜生!那些邪修!滅我全族!血海深仇啊——!”

“爹…娘…孩兒…終于能去找你們了嗎……”

“封印…破了…樹…枯了…我們…解脫了……”

無數混亂、破碎、夾雜著滔天恨意和泣血悲鳴的意念,如同風暴般沖擊著陳小兵的識海。他頭痛欲裂,身體搖搖欲墜,臉色慘白如紙。但他強忍著劇烈的精神沖擊,從那混亂的意念風暴中,艱難地捕捉著關鍵的信息碎片。

邪修…血祭…滅族…封印…古樹…鎮(zhèn)壓…百年…解脫……

一幅幅血腥、黑暗、令人發(fā)指的景象碎片,通過這些怨靈的意念傳遞,強行塞入他的腦海。他看到穿著詭異黑袍、面容模糊不清的修士,如同地獄惡鬼般沖入一個平靜的山村;看到沖天而起的血色光柱,無數驚恐的村民被無形的力量拖拽著,投入那株巨大古樹的根部,發(fā)出絕望的哀嚎;看到那些邪修獰笑著,以村民的生命和魂魄為引,在古樹周圍刻畫下繁復而邪惡的符文;看到無數扭曲痛苦的靈魂,被強行禁錮、壓縮,如同琥珀里的蟲子,封印進這株古樹的每一寸木質,成為維持那邪惡陣法的能量源泉……

古樹,并非自然生長于此。它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以生靈血肉魂魄為養(yǎng)料的活體封印碑!它那龐大精純的生命力,正是源自于對數百怨靈百年折磨的汲取!

而陳小兵誤打誤撞,吸干了古樹的生命本源,等同于釜底抽薪,徹底破壞了這座邪惡封印的根基!這些被折磨、禁錮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怨靈,才得以掙脫束縛,重見天日!

他們是受害者!是祭品!是被邪法鎮(zhèn)壓、永世不得超生的可憐魂靈!

陳小兵心中的驚駭、恐懼、瞬間被巨大的震撼和一股強烈的悲憫所取代。他看著眼前這片跪伏于地、無聲悲泣的魂靈之海,看著他們扭曲破碎的形態(tài),看著他們眼中那幽綠鬼火中流露出的、近乎卑微的感激,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堵在胸口。

他并非有意相救,甚至可以說,是為了自己修煉的私欲才造成了這一切。然而,陰差陽錯,他竟成了這些沉淪苦海百年之魂的解脫者!

“恩公……”那老者虛影的意念再次傳來,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平靜,“大恩…無以為報…我等殘魂…即將消散…歸于天地…唯愿恩公…福澤綿長…得道…成仙……”

隨著這意念的傳遞,老者那本就模糊虛幻的身影,開始變得更加透明,邊緣處如同燃燒殆盡的紙灰,點點飄散,融入周圍的灰白霧氣之中。

噗!噗!噗!

仿佛連鎖反應。一個接一個的虛影,在傳遞完那飽含解脫與祝福的意念后,身體都開始迅速變得透明、稀薄。那幽綠的鬼火,也如同風中殘燭般,搖曳了幾下,緩緩熄滅。

沒有驚天動地的異象,沒有刺目的光芒。只有無聲的消散。如同塵埃歸于大地,如同露水蒸發(fā)于陽光。

成百上千的虛影,就在陳小兵眼前,在這片被月光和灰霧籠罩的寂靜山林中,如同退潮般,迅速淡化、分解,化作無數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光點,融入那彌漫的灰白霧氣。霧氣也隨之變淡、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

短短幾息之間,那令人窒息、鬼影重重的地獄景象,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林,恢復了它原本的寂靜。蟲鳴不知何時重新響起,微風拂過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只有那株徹底枯槁、如同巨大骸骨般矗立的古樹,以及空氣中殘留的、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證明著剛才那一切并非幻覺。

陳小兵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他的識海中,那無數悲泣、吶喊、詛咒和最后祝福的意念碎片,仍在嗡嗡回響,震得他心神搖曳。

就在這時!

一股難以言喻的、純凈而溫暖的力量,毫無征兆地,從四面八方、從這片天地之間,驟然向他匯聚而來!這股力量無形無質,卻帶著一種宏大、慈悲、堂皇正大的氣息,如同春日暖陽,如同甘霖普降!它無視了陳小兵體表的靈力防御,溫柔卻堅定地滲透進他的身體。

嗡——!

陳小兵全身猛地一震!

這股溫暖的力量一入體,便與他丹田之中那乳白色的氣旋產生了奇妙的共鳴!氣旋旋轉的速度驟然加快,發(fā)出低沉的嗡鳴,體積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那乳白色的光芒變得更加凝實、純凈,甚至帶上了一絲淡淡的、難以察覺的金色光暈!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股力量并未止步于丹田。它如同最溫和的溪流,迅速流遍他的四肢百骸、奇經八脈!所過之處,那些因昨夜淬體、以及剛才強行沖擊境界而殘留的細微暗傷、經脈中一些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滯澀之處,瞬間被撫平、修復!身體仿佛被浸泡在生命之泉中,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發(fā)出渴望的嗡鳴!

一種源自生命最深處的滿足感、一種被天地所認可、所賜福的宏大感,充斥了他的整個身心!

“這…這是……”陳小兵瞪大了眼睛,感受著體內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個傳說中的詞匯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功德!

傳說中,行大善、解大厄、順天應人之舉,可得天地垂青,降下功德之力!此力玄妙無方,非但能滌蕩身心,洗練神魂,更能助長修為,突破瓶頸,乃修行路上可遇不可求的無上機緣!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之下,竟解救了這數百被邪法鎮(zhèn)壓、永世不得超生的怨靈,無意中竟得了如此潑天大的福緣!

丹田內的氣旋在功德之力的灌注下,如同吹氣球般瘋狂膨脹!煉氣四層巔峰的壁壘,在這股堂皇正大、沛然莫御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薄冰!

轟!

一聲只有陳小兵自己能聽到的巨響在丹田炸開!

煉氣五層!

突破的瞬間,磅礴的靈力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沖開新的經脈路徑!但功德之力并未停止!它依舊源源不斷地涌入,推動著剛剛突破的境界繼續(xù)向上狂飆!

煉氣五層初階…中階…那層通往煉氣五層巔峰的壁障,在這股力量的推動下,也開始劇烈震顫!

陳小兵盤膝坐下,五心朝天,《引氣訣》的搬運法門運轉到了極致,貪婪地引導著這股天降的洪流。他的身體如同一個無底洞,瘋狂地吞噬著這純凈的功德之力。丹田氣海在持續(xù)擴張,靈力在飛速凝練、提純,經脈被拓寬、加固,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在發(fā)生著驚人的蛻變!

他周身散發(fā)出的氣息節(jié)節(jié)攀升,越來越強大!一層淡淡的、溫暖的金色光暈從他體表彌漫開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內,在漆黑的林間顯得神圣而祥和。周圍的草木仿佛也受到了滋養(yǎng),枯黃的葉片微微舒展,散發(fā)出微弱的生機。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后一絲功德之力完全融入他的身體,陳小兵體內那狂暴奔涌的力量終于緩緩平復下來。

他緩緩睜開雙眼。

眸中精光四射,如同暗夜星辰!一股遠比之前強大、凝練、沉穩(wěn)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潮汐,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驚得附近夜鳥再次撲翅遠遁。

煉氣五層巔峰!

一夜之間,連破三境!從煉氣三層后期,直達煉氣五層巔峰!這簡直是夢幻般的飛躍!

陳小兵感受著體內奔流不息、雄渾凝練的靈力,感受著身體前所未有的輕盈與強大,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與豪情。他緩緩站起身,對著那株徹底枯死、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的古樹,深深作揖。

若非此樹,若非那數百怨靈……他又怎能得此天大機緣?

他走到古樹巨大的根系旁,看著那些虬結如龍、此刻卻已徹底失去生機的根須,心中百感交集。這樹,承載了太多的罪惡與苦難,也最終成就了他的機緣。他伸出手,想最后觸摸一下這株命運奇詭的巨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一根最為粗壯、如同蟒蛇般拱出地面的主根時——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脆響,從那根須下方的泥土深處傳來。

陳小兵動作猛地一頓,眼神瞬間銳利如鷹。剛剛突破的龐大神識之力,如同無形的觸手,瞬間掃向聲音來源處。

那根粗壯的主根下,泥土似乎微微松動了一下,一個小小的、慘白色的物件,被根須的震動從泥土縫隙中擠了出來,滾落在旁邊。

陳小兵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覆蓋的泥土和枯葉。

那是一只玉蟬。

約莫拇指大小,通體是毫無雜質的慘白色,質地溫潤,卻透著一股子深入骨髓的陰寒。蟬的形態(tài)雕刻得栩栩如生,雙翅收攏,仿佛隨時準備振翅高飛。最詭異的是它的眼睛,并非玉石原色,而是鑲嵌著兩點極細、極深的墨綠,如同凝固的、充滿怨毒的血液,在月光下閃爍著幽幽的寒光。

這玉蟬上,同樣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卻與那些怨靈同源的陰冷氣息。

“封印之物?還是那些邪修留下的標記?”陳小兵心中警鈴大作,眉頭緊鎖,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起這枚冰冷的玉蟬,湊到眼前仔細端詳。那兩點墨綠色的“眼睛”,仿佛有生命般,在月光下幽幽地盯著他。

就在他全神貫注審視這詭異玉蟬的剎那——

嗡!

玉蟬那收攏的、薄如蟬翼的翅膀,毫無征兆地、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陳小兵瞳孔驟縮!

緊接著,一個極其微弱、極其縹緲、仿佛來自九幽之下、帶著無盡驚恐和急促的聲音,如同最細微的風,直接鉆入了他的耳中,或者說,是直接響徹在他的識海深處:

“恩公…快…快走!”

“他們…他們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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