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叔菜館,的確是一家蒼蠅館子,位置偏僻,旁邊靠著廢棄車廠和未開工的工地,沒什么人煙。
“老板,青椒肉絲,涼拌豬耳朵,回鍋肉,麻油豆腐皮,再來個蔬菜湯!”
羅成大聲招呼,拉著陸吾、陳靈竹在門面前的小方桌落座。
“這里本來煙火氣很足,人也很多,只是公司開始動工新城項目,這條紅合街是項目起點......”
他扯出紙巾,替兩人擦了擦桌子,笑著道:
“如今紅合街的居民都簽了拆遷協(xié)議,基本都搬走,只有發(fā)叔脾氣倔,立志要做好最后一個釘子戶?!?
“羅小子,我耳朵尖著呢!”后廚傳來吆喝,羅成縮了縮脖子。
陸吾打量著四周,饒有興趣:
“小羅,你對于這個新城項目,怎么看待?”
羅成撓頭:
“咱們龍河縣往西直接接入八通大運河,往東南又接壤聯(lián)邦最大的港口——東海港?!?
“這樣的條件,我覺得不修成大城市,才奇怪呢。”
陸吾摩挲下巴,搖頭道:
“我是問作為當?shù)鼐用?,你的看法?!?
羅成愣了愣,苦笑道:
“這.....說實話,其實咱們公司給出的拆遷條件已經(jīng)很優(yōu)厚了,但您也知道,人嘛,總是念舊?!?
陸吾了然。
陳靈竹小聲問:
“那強拆之類的事情,應(yīng)該也有吧?”
羅成猶豫了一下:
“有,但也不多......”
“不多個屁!”
小老頭走出來,將青椒肉絲放在桌上,斜著眼睛:
“羅小子,你怎么說話越來越不實誠了?咱們這條街上,十戶有八戶都是被打走的吧?”
“要不是老子二十年前打過衛(wèi)國戰(zhàn)爭,部隊里有些老戰(zhàn)友還記得我,怕是早就被丟河里喂魚咯!”
“發(fā)叔!”
羅成無奈:
“哪里有你說的這么險惡?”
發(fā)叔嗤笑了一聲:
“險惡?你小子還是太年輕.....回去告訴你們公司的那些狗東西,有脾氣就把老子剁咯,不然,別想老子搬!”
他哼哼唧唧的折返回后廚。
羅成撫額:
“讓您們見笑了,發(fā)叔他就是這樣的脾氣。”
陳靈竹眨眨眼,默默將胸前的工牌給收了起來,遲疑片刻,小心翼翼問道:
“發(fā)叔不會往菜里吐口水吧?”
羅成啞然,陸吾覺得有些牙疼。
“那不會!”后廚傳來吆喝聲:“羅小子愿意帶你們來我這兒,說明你倆不壞,不是那種狗東西......羅小子那個上司,叫什么來著?劉成凱?”
“這人就不是個好玩意,他來一次,老子就吐一次口水!”
頓了頓,后廚又傳來老漢的喊聲:
“你們可別告訴他,那老小子出手還是挺闊綽,每次都給大鈔,還不要找零兒......”
三人失笑。
很快,四菜一湯全都上齊了。
陸吾嘗了嘗,眼睛一亮,雖然都是些家常菜,但味道的確出人意料的好。
“發(fā)叔,多給我盛一碗飯!”
他招呼了一句,一邊吃菜刨飯,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
“小羅,我聽說龍河縣不怎么太平?”
羅成點了點頭:
“是有點......”
“有點?”
發(fā)叔盛了一小桶飯出來,呸了一聲:
“才只是有點?”
他索性坐在一旁,指指點點起來:
“東海港就在咱們縣旁邊兒,那港口的確讓咱這兒的人都賺到了錢,但一些三教九流也都混雜了進來,亂是肯定的。”
陸吾來了些興趣:
“發(fā)叔對當?shù)貞?yīng)該很熟悉吧?最近有沒有什么奇聞異事?”
“奇聞異事?”
發(fā)叔摩挲著下巴,擺了擺手:
“太陽底下哪來的新鮮事?無非是誰誰誰又暴富,誰誰誰又偷人,誰誰誰又被綁架.......”
陳靈竹縮了縮脖子:
“您這話說的,就像綁架經(jīng)常發(fā)生一樣。”
“不然?”
發(fā)叔點燃旱煙,吸了一口,語重心長:
“丫頭,你這樣模樣俊的,可真要小心些,龍河縣的天,黑著呢!”
陳靈竹心驚膽顫。
“發(fā)叔!”羅成牙疼道:“您別嚇我領(lǐng)導。”
發(fā)叔卻搖搖頭:
“說你小子見識短就見識短,最近越來越亂了,尤其是那什么寄吧新城項目開始后。”
他唏噓道:
“龍河縣,要沒咯......”
陸吾將碗里的飯吃的干干凈凈,又舀了一碗,問道:
“除了亂,就沒別的什么奇怪事兒了?”
“不是說了嘛?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發(fā)叔咂咂嘴,話鋒一轉(zhuǎn):
“不過真要說起來,也有,聽說最近有一個什么,地下賭場?三娃子前些天來跟我說,好些縣里的官老爺都往那里跑。”
他深吸一口旱煙,美滋滋的吞云吐霧,繼續(xù)道:
“這些官老爺,最是愛惜羽毛,就算玩賭的,怎么可能往那地方跑?這里頭,你說有沒有古怪?”
陸吾若有所思:
“您這么一說,還真是?!?
他想到了劉成凱的話,讓那個劉副經(jīng)理晚上,帶自己去一個好地方,玩玩牌。
是那個地下賭場?
恐怕還真得去一趟——但不是今天。
陸吾心頭有數(shù),這是現(xiàn)實,是現(xiàn)在,自己要是死了,可就真死了。
放著那么大一個金手指不用,一頭朝著可能危險的地方莽進去?
有?。?
先去未來,探一探情況。
發(fā)叔此時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行了,這頓飯算我請你們的,可不是白請,你倆是那狗公司里的領(lǐng)導吧?回去讓那些玩意少來騷擾一下我就成......”
說著,他一邊抽著旱煙,一邊悠哉游哉的回了屋,掛上打烊的牌子,將卷簾門一拉到底。
“羅小子,吃完把碗洗一下!”
發(fā)叔隔著卷簾門吆喝。
羅成無奈應(yīng)聲,陸吾和陳靈竹都笑了起來:
“發(fā)叔倒是挺有意思的。”
“嗯啊?!绷_成點頭:“發(fā)叔是粗魯了一些,但人是很好的,您們別見怪?!?
“這有什么好見怪的?”陳靈竹打了個飽嗝:“小羅,我和你一起把碗洗了,老陸,你的任務(wù)是去買杯奶茶......小羅你喝不?算了,老陸,兩杯奶茶!”
她豪橫的摸出五十塊錢。
陸吾白了她一眼:
“行行行,我去買!”
他起身,朝著街尾穿過去,這條紅合街只剩下發(fā)叔菜館一家鋪子,自然是沒奶茶店的。
走過街尾,并沒有去那條繁華的長街,陸吾直接轉(zhuǎn)進了無人的老巷,繼續(xù)走,繼續(xù)繞,而后忽然止步,轉(zhuǎn)身,大步回走,一把將躲在電線桿子后,跟了自己半天的家伙扯了出來。
“吃飯時候就一直遠遠盯著。”
他一腳將要起身的小青年給踩了回去:
“做什么的?”
小青年掙扎,駭然發(fā)現(xiàn)這個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的青年力氣卻大的嚇人,連忙掏出手機,按下。
“俺遭抓包了,四胡同!”
片刻,一連串的剎車聲在胡同外響起,陸吾前后看了看,三輛面包車,七八輛踏板。
他沉思了一秒,撥了個電話出去。
“有混混找我麻煩的話,可以打嗎?”
“混混?三次警告,警告無效可以開槍,最好別用能力......你在哪里?”盧秋語連忙發(fā)問,卻發(fā)現(xiàn)電話已經(jīng)掛斷。
陸吾放下手機,腳下一沉,伴隨清脆的肋骨斷裂聲,小青年發(fā)出慘叫。
他看了看抓著刀棍,從前后巷口涌上來的混混,深吸了一口氣。
“警告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陸吾的語速很快:
“警告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