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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蝕夢蟲啃食記憶后我掀翻了穿越局

我從實驗室培養(yǎng)艙醒來,發(fā)現自己是個被植入蝕夢蟲的穿越者。

>頸后寄生蟲每日啃食我的記憶,而實驗室日志記載著所有失敗實驗體的編號。

>通風管道里殘留著前代實驗體的血字警告:“搖籃計劃是騙局”。

>當我終于逃出實驗室,卻發(fā)現自己身處一個科技與魔法交戰(zhàn)的末日世界。

>反抗組織“殘響”收留了我,首領指著城市廢墟說:

>“所有穿越者都是‘搖籃’選中的實驗品。”

>她帶我看一棵鋼鐵巨樹,枝干上掛滿發(fā)光繭囊。

>“那是記憶之樹,每個繭里都沉睡著被榨干的穿越者。”

>蝕夢蟲開始吞噬我最后的記憶碎片。

>在徹底遺忘前,我必須弄清楚——

>究竟是誰在背后操縱這場橫跨三千世界的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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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液體包裹著我,粘稠,沉重,像凝固的瀝青。每一次微弱的脈搏,都牽扯著一種深埋在骨髓里的滯澀感。意識像沉在幽深海底的石塊,被無形的壓力擠壓著,緩慢地、艱難地向上浮升。眼皮重逾千斤,每一次試圖掀開縫隙,都引來針扎般的刺痛和視野里混亂破碎的光斑。

我是誰?

空白。絕對的空白。沒有名字,沒有過往,沒有錨定自我的任何坐標。只有一種被徹底剝離的虛無感,冰冷地纏繞著靈魂。

終于,一絲微弱的光線刺破了混沌。視野艱難地聚焦,隔著微微晃動、布滿冷凝水珠的厚實透明艙壁,映出一個模糊而巨大的輪廓。

那是一個艙室。一個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金屬囚籠。

穹頂高遠,沒入冰冷的黑暗。下方是同樣深不見底的幽暗。無數根粗大的管道如同巨蟒的骸骨,扭曲盤繞,閃爍著暗淡的金屬冷光。它們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最終都連接在……我所在的這個巨大圓柱體上。一種低沉的、恒定的嗡鳴聲彌漫在空氣中,帶著金屬摩擦的質感,像某種龐大機械垂死的呼吸。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鐵銹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陳年電子元件燒焦后殘留的刺鼻氣味。

我懸浮在冰冷的營養(yǎng)液里。銀灰色的液體包裹著赤裸的身體,皮膚在低溫刺激下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喉嚨被一根粗硬的管子貫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異物感,空氣被強行泵入肺部,冰冷而干燥。手腕、腳踝、甚至太陽穴,都被冰冷的金屬環(huán)扣死死禁錮在艙壁上,動彈不得,只有指尖能感受到液體滑過的粘膩。

一個念頭,帶著冰錐般的寒意,毫無預兆地刺穿了麻木的腦海:容器。我是一件被浸泡、被觀察、被束縛的……物品。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如同指甲刮過玻璃板的電子蜂鳴聲猛地炸響!

嗡——!

聲音穿透厚重的營養(yǎng)液,直刺顱骨。視野上方,鑲嵌在艙壁內部的巨大屏幕瞬間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審判的利劍劈開昏暗。白色的數字和符號瘋狂滾動、重組,速度快得令人頭暈目眩。

**警告:實驗體意識活性異常波動。編號:零(ZERO)。生命體征:穩(wěn)定。蝕夢蟲共生狀態(tài):穩(wěn)定(初級啃噬階段)。**

蝕夢蟲?

這個名字帶著一種原始的、令人作嘔的粘稠感滑入意識。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冰冷的文字,一股細微卻無法忽視的異樣感,猛地從后頸深處傳來!

不是疼痛,而是一種……蠕動。一種活物在皮肉之下、緊貼著頸椎骨緩慢爬行的感覺。冰冷,滑膩,帶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節(jié)律感。它就在那里,一個寄生的怪物,盤踞在我神經中樞的要害之處。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身體在本能的驅使下劇烈掙扎起來!手腕和腳踝的金屬禁錮圈猛地收緊,冰冷堅硬的邊緣深深勒進皮肉,帶來尖銳的痛楚。營養(yǎng)液被攪動,粘稠的阻力讓每一個動作都如同在膠水中掙扎,徒勞而絕望。貫穿喉嚨的呼吸管劇烈晃動,每一次拉扯都引發(fā)一陣窒息般的嗆咳和撕裂痛。

屏幕上的警告紅光瘋狂閃爍!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毫無情感,如同宣判:

**警告:實驗體零(ZERO)出現劇烈排斥反應。啟動強制鎮(zhèn)靜程序。蝕夢蟲活性同步提升。記憶檢索進程強制中斷。執(zhí)行深度壓制。**

嗡鳴聲陡然拔高!一股強大的、無法抗拒的電流瞬間從禁錮四肢和頭部的金屬環(huán)扣中爆發(fā)!它并非作用于肌肉,而是如同一根燒紅的鋼釬,狠狠貫入大腦深處!

“呃啊——!”

一聲破碎的、被營養(yǎng)液和呼吸管扭曲得不成人形的慘嚎沖出喉嚨。眼前驟然一片漆黑,意識被粗暴地拖拽著,向著無底的深淵急速墜落。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后頸深處那蝕夢蟲的蠕動感,似乎……更清晰了。帶著一種冰冷的、貪婪的意味。

黑暗。粘稠的黑暗包裹著意識,像沉入墨汁的深淵。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是永恒。細微的、有節(jié)奏的滴答聲,如同遙遠的鐘擺,一下,一下,敲打著意識的邊緣。

視野艱難地重新拼湊。依舊是那個巨大的、冰冷的培養(yǎng)艙。銀灰色的營養(yǎng)液緩慢地波動著。強制鎮(zhèn)靜帶來的麻木感尚未完全消退,身體沉重得像灌滿了鉛。喉嚨里呼吸管的存在感更加鮮明,每一次氣流通過都帶來火辣辣的刮擦痛。手腕腳踝被勒出的深紅印痕隱隱作痛。

蝕夢蟲…那個東西…還在后頸深處。一種持續(xù)不斷的、冰冷的異樣感,如同附骨之疽,提醒著我它可怕的存在。它似乎暫時蟄伏了,但那種被寄生的、被異物占據核心的惡心感和恐懼感,揮之不去。

我轉動眼珠,視線投向艙壁內側的屏幕。刺目的白光已經褪去,只留下幽藍的待機界面。屏幕的一角,一個不起眼的文件夾圖標閃爍著微光,標簽是冰冷的黑色宋體:【實驗體日志歸檔】。

實驗體…日志?

一種強烈的、無法抑制的沖動攫住了我。這或許…是了解這里,了解我自己(如果“零”也算名字的話)的唯一途徑!我的目光死死鎖定那個圖標,意識中翻騰著一個無聲卻無比強烈的命令:打開它!打開它!

仿佛接收到了這無聲的指令,屏幕幽藍的界面閃爍了一下。那個文件夾圖標無聲地展開。沒有彈出任何確認窗口,只有一行行新的文字,如同墓碑上的銘文,冰冷、精確地滾動出現:

**實驗體日志索引-按編號排序**

我的目光急切地掃過。編號!密密麻麻的編號!A001,B734,C209,D882……字母和數字的組合無窮無盡,如同一條由失敗者骸骨鋪就的絕望長路。它們按順序排列,大部分是冰冷的灰色,只有極少數閃爍著微弱的、代表“進行中”的綠色光點。我的視線艱難地向下移動,心臟在冰冷的胸膛里沉重地撞擊著肋骨。終于,在接近底部的位置,我看到了那個編號:

**ZERO -當前狀態(tài):激活(蝕夢蟲共生穩(wěn)定)**

編號零。一個原點,一個終結,還是一個徹底的錯誤?目光掠過自己的狀態(tài)欄,繼續(xù)向下掃去。下面……是灰色。一片令人窒息的、代表終結的灰色。

Z999…Z998…Z997…Z001…

最后一行,編號字體似乎比其他更大一些,顏色是凝固血液般的暗紅:

**Z000 -狀態(tài):強制回收(蝕夢蟲失控反噬)**

Z000!在我之前!一個被“強制回收”的前任!蝕夢蟲失控反噬……光是這幾個字眼,就足以在想象中勾勒出地獄般的景象。一股寒氣從脊椎直沖頭頂。

強烈的渴望如同毒藤般纏繞住意識:Z000!他的日志!他經歷了什么?強制回收意味著什么?蝕夢蟲失控又會怎樣?找到它!必須找到它!

意識中那個無聲的指令再次咆哮!屏幕似乎感應到了這劇烈的思維波動,列表猛地向下滾動!無數灰色的編號化作模糊的流光。滾動停止。

一行孤零零的、顏色比其他灰色更深沉、如同枯槁死灰的記錄,停留在屏幕中央:**Z000 -日志記錄(最終條目)**

沒有猶豫,沒有恐懼,只有孤注一擲的探尋!我的意念如同實質的箭矢,狠狠“刺”向那條記錄!

屏幕猛地閃爍!刺目的白光瞬間填滿視野!一行行扭曲的、仿佛書寫者處于極度痛苦和癲狂狀態(tài)下的文字,如同鬼魅的爪痕,撕裂了白色的背景,強行灌入我的腦海:

**日期:████████(數據模糊)**

**記錄者:Z000**

**……不行了……蟲子……它在吃我……吃我的腦子……吃掉所有……所有東西……媽媽的臉……家門前那棵老槐樹……第一次握住她手的感覺……全都沒了……空了……只剩下……疼……還有它……它在我骨頭里鉆……在尖叫……**

**……他們……在笑……在玻璃后面……看著我……像看……實驗皿里的蟲子……**

**……搖籃……搖籃計劃……是騙局!!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逃……必須……逃出去……警告……后來者……**

**……管道……通風……只有那里……監(jiān)控……死角……**

**……刻下……刻下……警告……**

文字到這里戛然而止,最后幾個字被大片噴射狀的、仿佛凝固鮮血般的紅色像素污跡覆蓋,觸目驚心。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極致恐懼、憤怒和絕望的情緒,如同實質的冰錐,透過那些癲狂的文字,狠狠鑿進我的意識深處!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營養(yǎng)液被攪動出更大的波紋。

搖籃計劃?騙局?!通風管道?警告?!

Z000用生命刻下的血字警告!它就在這里的某個地方!在這座巨大金屬囚籠的深處!

求生的火焰第一次在冰冷的絕望中猛烈燃燒起來!逃!像Z000一樣逃!離開這個浸泡著失敗者尸骸的培養(yǎng)皿!離開那些玻璃后面冰冷的眼睛!離開后頸里那時刻準備啃噬一切的怪物!

目光如同探照燈,瘋狂地掃視著培養(yǎng)艙內部光滑冰冷的金屬內壁。上方?穹頂太高,布滿錯綜復雜的管道接口。下方?深不見底,只有幽暗。側面?同樣光滑如鏡,只有連接管道的巨大閥門。

沒有!沒有任何明顯的出口!

等等……角落!在培養(yǎng)艙最下方,靠近巨大弧形底座的某個角落,光線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暗淡一些。那里堆疊著幾根更粗的管道,陰影濃重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就在那片陰影的交界處,金屬艙壁上,似乎有一個……極其隱蔽的、邊緣并不完全規(guī)則的圓形輪廓?

一個檢修口?通風口?

心臟狂跳起來!血液似乎瞬間沖上了頭頂!就是那里!Z000提到的通風管道!

“警告:實驗體零(ZERO)腦波活動異常激增!檢測到強烈空間定位信號!疑似針對次級維護通道口!啟動抑制程序!提升蝕夢蟲活性進行干擾!”

冰冷的電子警報聲如同喪鐘般驟然響起!

嗡——!

比之前更加尖銳、更加刺耳的蜂鳴瞬間撕裂空氣!后頸深處,那蝕夢蟲猛地一顫!一股冰冷的、帶著強烈惡意的刺痛感,如同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大腦皮層!

“呃——!”劇痛讓我的視野瞬間發(fā)黑,意識如同被重錘擊中,劇烈震蕩!剛剛鎖定的通風口位置在腦海中瞬間變得模糊、扭曲!一股強烈的眩暈感和思維遲滯感如同粘稠的泥漿,迅速淹沒剛剛燃起的清晰念頭。蝕夢蟲!它在干擾!在阻止我定位那個唯一的生路!

不!絕不!求生的意志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來,用盡全部精神力量對抗著那股試圖抹去我記憶和目標的冰冷侵蝕!目光如同釘子,狠狠釘向那個陰影中的圓形輪廓!記住它!刻進靈魂里!就是那里!

視野在劇痛和干擾中劇烈搖晃,通風口的輪廓時隱時現,如同風浪中的燈塔。但每一次它重新在視野中凝聚,都更加清晰一分!就是那里!唯一的生路!

就在這時,一陣新的、更加不祥的機械嗡鳴聲,從培養(yǎng)艙外部響起!

咔噠…咔噠…咔噠…

沉重、規(guī)律、帶著金屬摩擦特有的滯澀感,由遠及近。像某種巨大而笨拙的金屬節(jié)肢動物,正沿著培養(yǎng)艙外壁的維修通道,一步一步,堅定不移地向著這邊靠近!

腳步聲!追捕者!

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心臟!蝕夢蟲的干擾還在持續(xù),后頸的刺痛和思維的遲滯如同跗骨之蛆。而外面,致命的威脅正在步步緊逼!

時間!沒有時間了!

目光死死鎖定陰影中的通風口,絕望和瘋狂在眼中燃燒。必須進去!立刻!馬上!培養(yǎng)艙內壁光滑如鏡,沒有任何借力的地方。我的身體被禁錮著,只有手臂能在營養(yǎng)液粘稠的阻力下做極其有限的擺動。距離那個角落的通風口,至少還有三米多的垂直距離!在失重般的懸浮中,這三米如同天塹!

怎么辦?怎么辦?!

咔噠…咔噠…腳步聲更近了!已經來到了培養(yǎng)艙正上方!沉重的陰影似乎透過艙壁投射下來!

嗡——!蝕夢蟲的干擾脈沖再次加強!視野邊緣開始出現雪花般的噪點,通風口的輪廓又一次變得模糊!

不!不能放棄!

目光瘋狂地在艙內有限的物品上掃視。營養(yǎng)液……金屬環(huán)扣……呼吸管……

呼吸管!

貫穿喉嚨、帶來無盡痛苦的呼吸管!它連接在艙壁上方,粗壯、堅韌,像一條冰冷的蛇!

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了絕望的迷霧!

就是它!沒有時間猶豫!追捕者的腳步聲已經在頭頂!金屬摩擦聲刺耳!我猛地伸出還能勉強活動的右手,五指張開,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抓向喉嚨前方那根冰冷堅硬的呼吸管道!

嗤啦!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手掌被粗糙的管壁瞬間刮破,鮮血在營養(yǎng)液中暈開一絲淡紅。劇痛傳來,但此刻這痛楚反而成了活著的證明!五指死死摳住管壁!身體猛地向上一掙!

禁錮著手腕的金屬環(huán)扣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拉扯,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束縛的力量出現了瞬間的松動!

就是現在!

借著身體上沖的勢頭和右手抓住呼吸管帶來的支點,我的左臂如同蓄滿力量的彈簧,猛地向上、向著那個陰影角落的方向,狠狠甩出!

嗤!

左手的指尖,堪堪擦到了通風口下方冰冷的金屬艙壁!滑不溜手!沒有抓住!

身體在反作用力下向下沉去!右手抓握的呼吸管劇烈晃動,喉嚨里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鮮血從被刮破的喉嚨和手掌傷口處更快地涌出!

“警告!實驗體零(ZERO)生命體征急劇下降!遭受嚴重物理損傷!啟動緊急維生程序!回收指令預備!冰冷的電子音無情地宣判著!頭頂上方,巨大的機械臂陰影已經清晰可見,末端閃爍著猩紅的掃描光束!

咔噠!沉重的金屬碰撞聲!艙頂傳來巨大壓力,似乎有什么東西正要強行開啟!

完了嗎?就這樣結束?像Z000一樣被“回收”?不!!!

絕境之中,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混雜著無盡憤怒與不甘的嘶吼在意識中炸開!身體里仿佛有什么東西被點燃了!那不是力量,更像是一種徹底燃燒生命本源的瘋狂!左臂再次向上揮出!這一次,目標不再是光滑的艙壁,而是通風口下方、堆疊管道邊緣一處凸起的、帶著鋒利毛刺的金屬斷茬!

噗嗤!

左手猛地攥了上去!鋒利的金屬邊緣瞬間深深切入手掌!鮮血狂涌!鉆心刺骨的劇痛直沖腦門!但就是這血肉模糊的劇痛,帶來了一個無比牢固的支點!

借著這血肉鑄就的支點,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向上猛竄!右腿膝蓋順勢狠狠頂向通風口邊緣!

咚!一聲悶響!

覆蓋在通風口上的、那層薄薄的、布滿灰塵的金屬格柵,在巨大的沖擊力下向內凹陷、變形!

有希望!右腿收回,再次蓄力!身體蜷縮,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憤怒,所有的絕望,都凝聚在這最后一蹬之上!

給我——開!!!

身體猛地向上彈射!右腿灌注了全部力量,如同攻城錘,狠狠踹在變形的格柵中心!

哐當!!!!

一聲震耳欲聾的金屬撕裂巨響!

變形的格柵被整個踹飛!翻滾著消失在下方幽深的黑暗里!一個黑黢黢的、僅容一人勉強鉆入的洞口,赫然出現在眼前!濃重的、帶著鐵銹和塵埃味道的冰冷氣流,瞬間倒灌出來!

與此同時!

轟——!!!

頭頂傳來一聲恐怖的金屬爆裂聲!整個培養(yǎng)艙劇烈震顫!堅固的透明艙蓋被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撕開一個大洞!一只巨大、冰冷、覆蓋著暗灰色裝甲、前端閃爍著高頻切割光束的機械巨爪,如同地獄探出的魔爪,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狠狠抓向我剛才懸浮的位置!

營養(yǎng)液在狂暴的沖擊下劇烈翻騰!冰冷的液體和刺鼻的臭氧味撲面而來!那切割光束擦著我的腳踝掠過,帶來一陣皮膚灼燒的焦糊味!千鈞一發(fā)!

沒有思考!沒有恐懼!只有刻入骨髓的本能!借著踹開格柵的反作用力和下方翻涌的液流,我的身體如同一條滑溜的魚,不顧一切地、扭曲著、擠向那個剛剛打開的、散發(fā)著生銹鐵腥味的黑暗洞口!

肩膀撞在冰冷的金屬邊緣,傳來骨頭錯位的劇痛!左手上被金屬毛刺割開的傷口再次撕裂!溫熱的鮮血潑灑在冰冷的金屬內壁上。我完全無視了這一切,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自己硬生生地“塞”了進去!

身后,是機械巨爪抓空的憤怒咆哮!是營養(yǎng)液狂暴翻涌的轟鳴!是電子警報尖銳到極致的嘶鳴!

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充斥著冰冷鐵銹氣息的、絕對的黑暗。

身體在狹窄、傾斜的金屬管道內向下滑落,粗糙的內壁摩擦著赤裸的皮膚,留下火辣辣的傷痕。左手的劇痛和喉嚨的撕裂感一陣陣襲來。但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燈塔:

逃出來了!

至少…暫時。

管道并非垂直,而是帶著一個陡峭的傾斜角度。身體在重力作用下不受控制地加速滑落,赤裸的皮膚與冰冷粗糙的金屬內壁劇烈摩擦,每一次碰撞都帶來新的火辣辣的痛楚。左手掌的傷口被不斷剮蹭,鮮血黏膩地涂抹在管道壁上。喉嚨里的撕裂感隨著每一次緊張的吞咽而加劇,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鐵銹的冰冷氣息。

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包裹著一切。只有身體滑落時與管道摩擦發(fā)出的沙沙聲,以及自己粗重、帶著疼痛顫音的喘息,在這密閉的空間里無限放大,撞擊著耳膜。

滑落…滑落…仿佛永無止境。

后頸深處,那股蝕夢蟲帶來的冰冷異樣感始終存在,如同一個陰魂不散的幽靈。在劇烈的顛簸和失重感中,它似乎蟄伏了,但那種被寄生、被窺視的惡心感,從未消失。

不知滑落了多久,身體猛地一震!傾斜的管道似乎到了盡頭,前方驟然開闊!

噗通!

沒有預想中的堅硬撞擊。身體砸進了一團冰冷、粘稠、散發(fā)著濃烈腐敗氣息的淤泥里。巨大的沖擊力讓胸腔里的空氣被狠狠擠壓出去,眼前金星亂冒,喉嚨里翻涌起一股濃烈的腥甜味。

冰冷惡臭的泥漿瞬間淹沒了半個身體。淤泥的粘稠阻力如同無數冰冷的手,死死抓住四肢,試圖將人拖入更深的黑暗。我掙扎著,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嘴里的泥漿,雙手在令人作嘔的淤泥中胡亂抓撓,尋找著堅實的支撐點。

指尖觸碰到堅硬、冰冷、棱角分明的物體。不是淤泥,是……金屬?垃圾?

借著極其微弱、不知從何處滲入的幽光,我勉強看清了周圍的環(huán)境。

這是一個巨大的、被淤泥半淹沒的地下空間。穹頂是扭曲變形的巨大管道和坍塌的混凝土結構,如同巨獸斷裂的肋骨。渾濁的污水在腳下形成淺淺的水洼,漂浮著油污和各種難以辨認的腐爛垃圾。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惡臭:腐爛的有機物、濃重的鐵銹、刺鼻的化學藥劑殘留、還有一種……淡淡的、如同臭氧燒焦后的怪味。

目光掃過四周,心臟猛地一沉。

淤泥中,半掩半露的,是各種扭曲的金屬殘骸。巨大的齒輪銹跡斑斑,斷裂的機械臂如同怪物的肢體,破碎的玻璃容器反射著幽光。而在這些冰冷的工業(yè)垃圾之間,更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是淤泥表面隱約露出的……

白骨。

不是完整的骨架,而是零散的、斷裂的骨頭。一根慘白的臂骨斜插在泥里,指骨扭曲地張開。不遠處,半個破損的頭骨半埋在污水中,空洞的眼窩茫然地“望”著上方。肋骨、腿骨、碎裂的盆骨……它們如同被隨意丟棄的垃圾,散落在這片巨大的地下墳場里。

實驗室的“回收站”?所有失敗實驗體的最終歸宿?包括Z000?

一股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比淤泥的冰冷更甚。我掙扎著,手腳并用,拼命想要爬出這片令人絕望的泥沼。

就在這時,一聲極其輕微、卻帶著致命威脅的“嘀嘀”聲,穿透了污濁的空氣!

聲音來自上方!來自我剛剛滑出的那個通風管道口!

猩紅的光點,如同毒蛇冰冷的眼睛,在管道口的黑暗中一閃而逝!緊接著,是金屬摩擦移動的細微聲響!

追捕者!它們找到管道了!它們下來了!

恐懼如同電流瞬間貫穿全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疲憊和傷痛!我猛地從淤泥中拔出腿,不顧一切地向著這片巨大地下空間深處、遠離管道口的方向,跌跌撞撞地沖去!

腳下是深淺不一的淤泥、冰冷的污水和散落的金屬垃圾。赤裸的雙腳被尖銳的金屬邊緣劃破,每一步都留下帶血的腳印。身體因為脫力和傷痛而踉蹌,幾次差點栽倒在污水里。每一次摔倒,都濺起惡臭的泥漿,冰冷的污水灌入鼻腔和口腔,引發(fā)劇烈的咳嗽。

身后的“嘀嘀”聲越來越清晰!猩紅的光點在黑暗中穩(wěn)定地移動著,如同索命的信號!不止一個!那金屬摩擦的腳步聲也變得更加密集!它們正在迅速逼近!

前方!幽暗的視野盡頭,似乎有一道微微傾斜向上的巨大管道,直徑遠超之前滑落的通風管。管壁銹蝕嚴重,底部堆積著更多的淤泥和垃圾。這或許……是另一個出口?通往更廣闊的下方空間?

沒有選擇!只有向前!

我咬緊牙關,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低吼,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向著那道巨大的管道口沖去!身后的追捕者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意圖,猩紅的光點移動速度驟然加快!“嘀嘀”聲變得急促而尖銳!

就在我即將沖入巨大管道口陰影的瞬間!

嗖!嗖!嗖!

數道刺眼灼熱的猩紅光束,撕裂了污濁的空氣,帶著死亡的氣息,精準地射向我剛才所在的位置!灼熱的能量瞬間蒸發(fā)了污水,在淤泥上留下焦黑的深坑,發(fā)出滋滋的聲響!一發(fā)能量束擦著我的小腿外側掠過!皮膚瞬間傳來劇烈的灼痛,焦糊味彌漫開來!

劇痛讓我的腳步一個趔趄,身體向前撲倒!眼看就要再次栽進污臭的泥水里!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冰冷、帶著金屬質感的手,突然從巨大管道口側面的陰影中閃電般伸出!如同鐵鉗般,死死抓住了我鮮血淋漓、滿是污泥的手腕!

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將我整個人猛地拽離了地面,狠狠拖進了管道口側面一處極其隱蔽的、被巨大金屬廢棄物堆疊遮擋的狹小縫隙之中!

砰!

身體重重撞在冰冷堅硬的金屬板上。還沒來得及痛呼出聲,另一只同樣冰冷的手掌,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唔!”濃重的鐵銹味和一絲奇異的、類似機油的味道涌入鼻腔。

一個壓得極低、如同砂紙摩擦般沙啞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緊貼著我的耳廓響起:

“別出聲!別動!想活命就憋住氣!”

幾乎就在同時,密集的、灼熱的猩紅光束如同暴雨般傾瀉在我剛才撲倒的位置!泥漿和污水被炸得四處飛濺!能量束打在周圍的金屬殘骸上,爆開刺眼的火花和熔融的金屬液滴!幾個高大、冰冷的輪廓出現在巨大管道口的邊緣。它們有著人形的框架,但全身覆蓋著暗灰色、棱角分明的厚重裝甲,關節(jié)處是粗大的液壓桿。頭部是光滑的弧面,沒有任何五官,只有正中央一個不斷旋轉、閃爍著冰冷紅光的復眼式傳感器。它們的手臂前端并非手掌,而是閃爍著高頻切割光束的利刃或是黑洞洞的槍口。沉重的金屬腳掌踩踏在污水和淤泥中,發(fā)出沉悶的“噗噗”聲。

追獵者!實驗室的清掃者!

它們如同精準的殺戮機器,無聲地掃描著這片區(qū)域。猩紅的光束掃過堆積如山的金屬垃圾,掃過漂浮著油污的水洼,掃過散落的森森白骨……也掃過我和那個救我的人藏身的狹窄縫隙!

冰冷的光束穿透金屬廢棄物之間的縫隙,在我眼前的地面上留下一個灼熱的光斑。復眼傳感器那毫無情感的、冰冷的紅光,仿佛穿透了遮擋物,直接落在了我的臉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炸開!喉嚨被死死捂住,連最細微的嗚咽都無法發(fā)出。后頸的蝕夢蟲似乎也感受到了極致的危險,傳來一陣細微的、冰冷的悸動。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于,那冰冷的紅光移開了。掃描光束也轉向了其他方向。幾個追獵者似乎在某種無聲的指令下,邁著沉重的步伐,開始向巨大管道的深處走去。金屬腳掌踏在污水中的聲音漸漸遠去。

直到那沉重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巨大管道的幽暗深處,捂住我嘴巴的冰冷手掌才緩緩松開。我癱軟在冰冷堅硬的金屬板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和鐵銹味,肺部火辣辣地疼。冷汗混合著污泥,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驚魂未定地抬起頭,借著從巨大管道口滲入的、極其微弱的光線,我終于看清了救命恩人的輪廓。

她靠在對面的金屬壁上,同樣渾身濕透,沾滿了污泥和暗紅色的、不知是銹跡還是干涸血跡的污漬。身形在陰影中顯得異常瘦削,但站姿卻帶著一種歷經磨礪的緊繃和警覺。她穿著一套深色的、多處磨損撕裂的連體工裝,材質奇特,像是某種高強度纖維和粗糙皮革的混合,關節(jié)和要害部位嵌著形狀不規(guī)則、打磨粗糙的金屬護甲片。她的臉上覆蓋著厚厚的污垢和油彩,幾乎看不清五官,只有一雙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

那絕不是屬于溫室的眼眸。瞳孔是深邃的黑色,邊緣卻似乎隱隱透著一絲非人的、冰藍色的幽光。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種在生死邊緣淬煉出的、近乎野獸般的警惕和審視,冰冷地、毫無溫度地刺在我的臉上,仿佛要將我里外看透。那目光里沒有善意,只有審視和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

“名字。”她的聲音依舊沙啞,如同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言簡意賅,沒有任何多余的音節(jié)。

喉嚨還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碎玻璃。我張了張嘴,試圖發(fā)出聲音,卻只擠出幾聲嘶啞的、意義不明的氣音。Z000那癲狂的血字警告和“零”這個冰冷的編號在腦海中翻騰。我艱難地抬起沾滿污泥和血污的右手,食指顫抖著,在身下冰冷潮濕的金屬板上,用力地、緩慢地劃下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符號。**0**

女人冰藍色的瞳孔微微縮緊,目光在那代表“零”的劃痕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又落回我身上,如同冰冷的探針。她上下掃視著我赤裸的、布滿污泥、血痕和青紫淤傷的身體,目光在我后頸處那道因蝕夢蟲蠕動而微微凸起的、不自然的皮膚紋路上停頓了更久。那審視的目光,冰冷得像手術刀。

“蝕夢蟲……‘搖籃’的新耗材?”她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只有一種陳述事實般的冰冷,“能逃到這里,算你命大。”

她不再看我,側耳傾聽著巨大管道深處徹底消失的追獵者腳步聲,然后果斷地轉身,動作像一頭在廢墟中潛行的黑豹,無聲而迅捷。“想活,就跟上。落下一步,后果自負。”

話音未落,她已經率先鉆出了我們藏身的金屬縫隙,踏入巨大管道底部那渾濁的污水和淤泥中,頭也不回地向著管道幽深的另一端走去。

沒有猶豫的余地。我掙扎著爬起身,赤裸的雙腳踩在冰冷刺骨、布滿尖銳碎片的污水里,每一步都帶來鉆心的疼痛。蝕夢蟲在后頸深處傳來一陣細微的、仿佛帶著嘲弄的蠕動感。我咬緊牙關,踉蹌著,跟上了那個在昏暗中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的瘦削背影。

管道內部比外面更加幽暗深邃。污濁的空氣中漂浮著肉眼可見的塵埃,散發(fā)著濃重的霉味和金屬銹蝕的氣息。巨大的管壁向遠處延伸,沒入一片純粹的黑暗,仿佛通往地獄的咽喉。女人瘦削的身影在前方無聲地移動,步伐快而穩(wěn)定,像一頭熟悉地形的夜行動物。她時而敏捷地躍過橫亙在污水中的巨大金屬斷梁,時而匍匐著從坍塌管壁形成的低矮空隙下鉆過。

我竭力跟上,但身體的傷痛和疲憊如同沉重的枷鎖。被金屬毛刺割開的左手掌,每一次擺動都牽扯著神經,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喉嚨的傷口隨著粗重的喘息不斷刺激著痛覺神經。赤裸的雙腳早已被污水泡得發(fā)白,被劃破的傷口刺痛麻木。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帶路的女人突然停下腳步,舉起一只手,示意噤聲。她側身緊貼在冰冷潮濕的管壁上,屏息凝神,銳利的目光穿透黑暗,投向管道的更深處。

死寂。只有污水滴落的單調聲音。

片刻后,她緊繃的身體才微微放松,繼續(xù)前行。又轉過一個巨大的、被銹蝕管道扭曲堵塞的彎道,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光亮。不是自然光,而是一種幽藍色的、仿佛來自某種冷光源的微光。

管道的盡頭豁然開朗。

我們從一個巨大的、如同怪獸巨口般的排污管道口鉆了出來。眼前,是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巨大和破敗的地下空間。穹頂高得沒入黑暗,支撐著穹頂的是無數根巨大得如同山巒支柱般的混凝土圓柱,許多已經開裂、歪斜,裸露出里面銹蝕的鋼筋。地面上是更加廣闊的廢墟:倒塌的巨型機械殘骸堆疊成山,斷裂的傳送帶如同巨蟒的尸體蜿蜒扭曲,生銹的金屬框架結構歪斜地刺向黑暗的穹頂。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混合了機油、塵埃、腐爛物和某種刺鼻化學殘留物的復雜氣味。

而在這片鋼鐵與混凝土的死亡叢林之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遠處一片相對空曠的區(qū)域。

那里,矗立著一座巨大的、破敗的建筑。它的主體結構依稀能看出是一座古老教堂的輪廓——高聳的尖頂(其中一座已經折斷)、殘破的彩色玻璃花窗(大部分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厚重的石墻(覆蓋著厚厚的油污和銹跡)。然而,這座教堂早已被粗暴地改造,面目全非。

教堂的墻體上,粗暴地焊接、鉚接著巨大的、銹跡斑斑的金屬支架和管道,如同丑陋的鋼鐵腫瘤。一些扭曲的金屬結構甚至穿透了石墻,從內部野蠻地生長出來。尖頂的斷口處,伸出幾根粗大的、銹蝕的金屬煙囪,正緩慢地噴吐著灰白色的、帶著硫磺味的煙霧。教堂的基座部分,則被一個巨大的、由厚實金屬板和粗大鉚釘構成的堡壘狀結構包裹著,上面布滿了射擊孔和瞭望口。堡壘的入口,是一扇由厚重鋼板和粗大鎖鏈構成的巨大閘門,此刻緊緊關閉著。幽藍色的微光,正是從堡壘的縫隙和那些扭曲管道中透射出來的,勉強照亮了教堂周圍一小片區(qū)域。光芒映照下,可以看到堡壘入口上方,懸掛著一個巨大的、由扭曲金屬焊接而成的標志:一個斷裂的、仿佛正在發(fā)出無聲吶喊的青銅鈴鐺輪廓。

“殘響。”女人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她指著那座被鋼鐵褻瀆的教堂堡壘,“我們到了。”

她帶著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巨大的廢墟陰影之中,避開地面上閃爍著詭異油污光澤的水洼和尖銳的金屬碎片。堡壘入口的鋼板閘門沉重無比,在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被里面的人緩緩升起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踏入堡壘內部,光線驟然昏暗下來。空氣里彌漫著機油、汗味、劣質燃料燃燒的刺鼻氣味,還有一種……濃重的、屬于大量人口聚集的、揮之不去的體味。空間異常巨大,似乎是打通了教堂原本的中殿和側廊。高聳的、布滿蛛網和灰塵的穹頂下,支撐著許多臨時焊接的、銹跡斑斑的金屬桁架,上面掛滿了各種管線、粗糙的吊燈(散發(fā)著昏黃或不穩(wěn)定的幽藍光芒)以及晾曬的破舊衣物。

目光所及,是擁擠而混亂的生活景象。用廢棄金屬板、油布和破爛帆布搭建的簡陋棚屋如同蟻穴般層層疊疊。人們蜷縮在棚屋內外,大多衣衫襤褸,面容憔悴,眼神麻木或帶著深深的戒備。他們身上的衣物同樣混雜,有破舊的工裝,有看不出原色的布片,甚至有人披著用某種巨大生物的粗糙皮革簡單縫制的斗篷。一些角落里,堆放著各種難以辨認的、閃爍著金屬冷光的機械部件,有人正埋頭用簡陋的工具敲打著什么,發(fā)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另一邊,幾個瘦骨嶙峋的孩子圍著一小堆冒著微弱藍焰的、類似燃料塊的東西取暖,火光映照著他們臟兮兮的小臉上空洞的眼神。空氣中飄蕩著低聲的交談、壓抑的咳嗽、嬰兒微弱的啼哭,混合著某種劣質合成食物的、難以形容的寡淡氣味。

這里的人……他們的狀態(tài),他們的眼神,他們賴以生存的環(huán)境……都透著一種被長久圍困、資源匱乏、看不到盡頭的絕望感。這絕不是一片樂土,而是一個在末日夾縫中艱難求生的避難所。

女人對這一切似乎早已麻木,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徑直穿過擁擠混亂的居住區(qū)。她的出現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那些麻木或戒備的目光掃過她,又落在我這個渾身污泥、赤裸著身體、傷痕累累的陌生人身上,變得更加復雜——有好奇,有冷漠,有深深的懷疑,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仿佛我身上帶著某種瘟疫。

我們穿過一道相對整潔的回廊(墻壁上還殘留著教堂時代模糊的宗教壁畫,但已被油污覆蓋),來到堡壘深處一個相對安靜的區(qū)域。這里似乎靠近教堂的后殿,空間較高。一扇厚重的、布滿鉚釘的金屬門擋住了去路。門旁站著兩個守衛(wèi)。

守衛(wèi)的裝備明顯比外面的人精良許多。他們穿著深色、帶有金屬護甲的作戰(zhàn)服,雖然同樣布滿磨損痕跡,但樣式統一。臉上戴著覆蓋下半張臉的金屬面罩,只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手中握著造型奇特的武器——槍管粗大,結構復雜,閃爍著幽藍色的能量指示燈,顯然不是普通的火藥武器。

女人停下腳步,對守衛(wèi)點了點頭。守衛(wèi)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我,尤其是在我后頸處停留了片刻,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了然和更深的戒備。他們沒有說話,其中一人轉身,在厚重的金屬門上操作了幾下。

厚重的金屬門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一個狹窄的通道。通道內壁光滑,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與外面的破敗形成鮮明對比。一股更冷的、帶著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空氣涌了出來。

進去。”女人示意我,聲音依舊毫無波瀾。

通道不長,盡頭又是一扇門。這扇門自動向兩側滑開。

門后,是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這里似乎是教堂后殿被徹底改造后的核心區(qū)域。高高的穹頂被保留了下來,但上面布滿了錯綜復雜的金屬管道和粗大的線纜,如同鋼鐵的神經和血管。墻壁被覆蓋上了光滑的金屬板,上面鑲嵌著無數大小不一的屏幕,大部分屏幕都閃爍著意義不明的數據流、模糊的星圖或是某個城市廢墟的監(jiān)控畫面。房間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由無數閃爍的儀表盤、旋鈕和全息投影界面組成的環(huán)形控制臺。

控制臺前,站著一個身影。

她背對著門口,身形挺拔,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立領制服,材質帶有金屬般的冷硬光澤,勾勒出精干利落的線條。一頭利落的銀色短發(fā),如同冰冷的刀鋒。她似乎正專注地看著控制臺中央升起的一道幽藍色的全息投影——那是一個不斷旋轉、結構復雜得令人頭暈目眩的幾何模型。

聽到門開的聲音,她緩緩轉過身。

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左眼上覆蓋的一個精巧的機械眼罩。眼罩呈流線型,由暗銀色的金屬構成,邊緣嵌著細密的藍色指示燈,正如同呼吸般微弱地閃爍著。眼罩下方,露出的半張臉線條冷峻,皮膚是久不見陽光的蒼白。而她的右眼……瞳孔深處,隱隱流動著一種非人的、冰冷的藍色數據流光,如同深淵中沉浮的星辰。那目光掃過來,帶著一種洞穿一切的、近乎絕對理性的審視。

“首領,‘回聲’。”帶我進來的女人聲音低沉地報告,微微躬身,“‘耗材’帶到了。編號:零。蝕夢蟲共生體。從‘搖籃’的回收區(qū)爬出來的。”

代號“回聲”的女人——殘響組織的首領——目光如同精準的掃描儀,瞬間鎖定在我身上。那冰冷的、帶著數據流光的右眼在我赤裸的身體、遍布的傷痕上短暫停留,最終定格在我后頸處那因蝕夢蟲存在而微微異常的皮膚紋路上。

她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剛剛送達的實驗樣本。

“編號零……”她的聲音響起,音質異常清晰,帶著某種金屬的共鳴感,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整個控制室的低鳴,直接敲打在人的意識上,“歡迎來到現實的廢墟。這里不是‘搖籃’許諾給你的伊甸園。”

她微微側身,指向控制臺后方。

那里,巨大的金屬墻壁上,鑲嵌著一整塊極其清晰、巨大的屏幕。屏幕中顯示的,赫然是堡壘之外某個極高視角的俯瞰畫面。

畫面里,是地獄。

一片無邊無際的、徹底死寂的城市廢墟,在灰暗的天光下鋪陳開去。摩天大樓如同被巨力折斷的巨人骸骨,扭曲的鋼筋猙獰地刺向鉛灰色的天空。寬闊的街道被倒塌的建筑垃圾徹底堵塞,如同干涸的、污穢的河床。遠處,巨大的環(huán)形撞擊坑如同大地猙獰的傷疤,邊緣還殘留著熔巖冷卻后的暗紅色。整個城市廢墟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仿佛永遠散不開的塵埃陰云之下,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只有永恒的破敗和死寂。

而在城市廢墟的遙遠地平線上,景象變得更加詭異和恐怖。

在左側,靠近屏幕邊緣的地方,矗立著一座無法形容其龐大和猙獰的“堡壘”。它完全由冰冷的、閃爍著金屬幽光的巨大幾何體粗暴堆疊而成,表面布滿了炮口、能量發(fā)射塔和不斷旋轉的猩紅掃描光束。堡壘周圍環(huán)繞著低空懸浮的、如同巨大鋼鐵水母般的飛行器,尾部噴吐著幽藍色的離子火焰。一種純粹、冰冷、充滿壓迫感的科技力量,如同實質的寒潮,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堡壘上空,一個由無數細小光點構成的、巨大的、緩緩旋轉的冰冷圓環(huán)標志清晰可見——那是“搖籃”的徽記。

而在廢墟的右側,地平線的另一端,景象則截然不同。那里彌漫著濃稠得化不開的、不斷翻涌變幻的紫黑色霧氣。霧氣之中,隱約可見巨大、扭曲、完全違背物理法則的陰影在蠕動——如同巨獸的脊背,如同伸展的枯枝,如同……活著的噩夢。霧氣深處,偶爾有巨大、非人的、閃爍著暗紫色或慘綠色光芒的“眼睛”輪廓一閃而逝,帶著純粹的、令人靈魂凍結的惡意。無數細小的、仿佛由純粹能量構成的、形態(tài)怪誕的“飛蟲”在霧氣邊緣盤旋飛舞。

科技與魔法?不!是冰冷的鋼鐵秩序與扭曲的、活著的混沌深淵!它們在城市廢墟的兩端遙遙對峙,如同兩個死敵,將這片滿目瘡痍的大地當成了廝殺的角斗場!

“這就是搖籃計劃許諾的新世界?”首領“回聲”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的數據流在她右眼中加速旋轉,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諷刺,“一個被他們親手點燃、又被異界邪魔趁虛而入的戰(zhàn)火徹底焚毀的……舊世界墳場!”

她的目光從屏幕上那令人絕望的景象收回,重新落在我臉上,那冰冷的、非人的審視感更加清晰。

“而你,編號零,還有外面那些掙扎求生的,以及所有曾經被‘搖籃’選中、植入蝕夢蟲的……”她的聲音如同冰冷的審判錘,一字一句砸落,“你們從來就不是什么幸運兒,不是被賜予新生的穿越者。”

她微微停頓,左眼的機械眼罩上藍色指示燈急促閃爍了一下。

“你們,都只是‘搖籃’選中的……實驗品。被投放到這個巨大熔爐里,觀察你們如何在絕望中掙扎,如何在痛苦中崩潰,如何被蝕夢蟲一點點吃掉所有‘無用’的記憶,最終……”她的聲音陡然變得更加低沉,帶著一種沉重的、難以言喻的悲愴,“變成他們提取某種‘純粹精神能量’的……活體燃料。”

實驗品……燃料……

這兩個冰冷的詞,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腦海!實驗室冰冷的營養(yǎng)液,蝕夢蟲貪婪的蠕動,Z000癲狂的血字警告……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被強行拼湊起來,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這殘酷到極致的答案帶來的巨大沖擊和……被徹底利用的滔天憤怒!

蝕夢蟲!它似乎感應到了我劇烈的情緒波動,后頸深處猛地傳來一陣尖銳的、如同被微型冰錐刺入神經的劇痛!眼前瞬間一黑,無數破碎混亂的光影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涌入腦海!

一個模糊的、帶著溫暖笑容的女人臉龐一閃而過……是誰?

一片金色的、在風中搖曳的無邊麥浪……在哪里?

一只粗糙卻有力的大手,輕輕拍在肩膀上的觸感……

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青草和陽光味道的氣息……

這些碎片帶著強烈的、撕心裂肺的熟悉感,卻又在出現的瞬間,被一股冰冷、貪婪的力量瘋狂撕扯、吞噬!仿佛有一只無形的、貪婪的嘴,正在大口咀嚼著我靈魂中最珍貴的部分!劇痛伴隨著一種靈魂被硬生生剜去的巨大空虛感!

“呃啊——!”我痛苦地蜷縮起來,雙手死死抱住頭顱,指甲幾乎要摳進頭皮!喉嚨里發(fā)出野獸瀕死般的嘶啞嗚咽!

蝕夢蟲!它在啃食!它在吞噬我最后的記憶碎片!Z000的結局——被啃光腦子的空殼——如同冰冷的預言,瞬間籠罩下來!

“它開始了。”首領“回聲”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她右眼中的數據流高速旋轉,冷靜地觀察著我的痛苦掙扎,“蝕夢蟲的加速啃噬。當它吃掉你所有‘過去’,你的‘自我’也將徹底消散,變成一具完美的、可供‘搖籃’收割的‘空繭’。”

空繭……像外面那些麻木絕望的軀殼嗎?不!絕不!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混雜著無盡憤怒與不甘的嘶吼在意識中炸開!我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回聲”,喉嚨里擠出破碎而嘶啞的質問:“……樹……那棵樹……在哪?!”

“回聲”冰藍色的數據流瞳孔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她沉默地注視了我?guī)酌耄路鹪谠u估著什么。最終,她什么也沒說,只是微微側身,指向控制室另一側。那里,厚重的金屬墻壁無聲地向兩側滑開,露出一個巨大的、由強化玻璃構成的弧形觀察窗。

窗外,是堡壘內部更深處的景象。

一座巨大的、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宏偉與詭異的“樹”,占據了整個視野!

它扎根于幽暗的、深不見底的巨大豎井底部,主干粗壯得如同支撐天地的巨柱,表面覆蓋著冰冷的、閃爍著金屬幽光的奇異“樹皮”,紋理間流淌著暗淡的藍色能量脈絡。巨大的、扭曲的金屬枝干如同巨龍的臂膀,向著四面八方伸展,刺入豎井冰冷的巖壁,深深扎根其中。這些枝干上,沒有樹葉。

只有繭。

無數巨大的、半透明的、散發(fā)著柔和卻冰冷光芒的繭囊,如同畸形的果實,密密麻麻地懸掛在扭曲的金屬枝干上!

每一個繭囊內部,都隱約可見一個蜷縮著的、模糊的人形輪廓!他們如同沉睡在母體中的胎兒,懸浮在淡藍色的、粘稠的液體里。無數根細如發(fā)絲、閃爍著幽藍或慘綠光芒的“導管”,從繭囊頂部和底部延伸出來,深深地刺入那些人形的頭部和脊椎,另一端則連接著巨大的金屬枝干,仿佛在汲取著什么。

光芒的來源,正是這些繭囊本身。它們散發(fā)著柔和的冷光,將整個巨大的豎井內部映照得一片幽藍。光芒流轉,使得那些沉睡的人形輪廓在繭壁后若隱若現,表情安詳,卻又透著一股令人心頭發(fā)冷的、非生非死的永恒凝固感。整個空間靜謐得可怕,只有能量在“導管”中流淌時發(fā)出的極其微弱的“嗡嗡”聲,如同巨樹垂死的嘆息。

“記憶之樹。”首領“回聲”的聲音在死寂中響起,冰冷如霜,帶著一種沉重的、獻祭般的悲愴,“或者,按‘搖籃’冰冷的術語,叫‘精神能量萃取矩陣’。”

她的目光穿透厚重的玻璃,落在那無數懸掛的、散發(fā)著冰冷光芒的繭囊上,右眼深處流淌的數據藍光似乎都帶上了一絲沉郁。

“每一個繭里,都是一個被蝕夢蟲徹底榨干的穿越者。他們的記憶,他們的情感,他們所有構成‘自我’的獨特精神印記……都被剝離、轉化,成為驅動‘搖籃’那龐大戰(zhàn)爭機器和扭曲實驗的……純粹燃料。”

她緩緩轉過頭,那冰冷的數據流目光重新落在我因痛苦和震撼而扭曲的臉上。

“這就是終點,編號零。當蝕夢蟲完成它的工作,當你的記憶被徹底啃噬殆盡,你的‘空殼’,也會被掛上這棵樹。你的靈魂之火,將被熄滅,被當作柴薪,投入那永無止境的焚化爐。”

冰冷的宣判,如同最后的喪鐘,在死寂的豎井前敲響。

后頸深處,蝕夢蟲的蠕動感陡然加劇!伴隨著一陣更加尖銳、仿佛要將腦髓攪碎的劇痛!那些剛剛浮現的、帶著陽光和麥浪氣息的記憶碎片,如同被投入強酸的膠卷,瞬間扭曲、發(fā)黑、溶解!巨大的空虛感和靈魂被撕裂的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身體搖晃著幾乎栽倒!

終點?空繭?柴薪?

不!絕不!

蝕夢蟲那冰冷貪婪的啃噬感,如同附骨之疽,在后頸深處持續(xù)傳來。每一次細微的蠕動,都伴隨著針扎般的刺痛和記憶被強行撕扯、剝離的虛無感。那些模糊的、帶著陽光氣息的碎片,像指縫間的流沙,無論我如何攥緊意識的拳頭,都在飛速消散,只留下越來越深的、冰冷的空洞。

終點?空繭?像樹上那些散發(fā)著冰冷光芒的標本一樣,成為“搖籃”的燃料?

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混雜著無盡憤怒與不甘的嘶吼在意識中炸開!絕不!就算要死,也要拖著那該死的“搖籃”一起下地獄!至少要撕下它偽善的面具,讓它的陰謀暴露在……暴露在誰的面前?這絕望的廢墟里,還有誰能對抗它?

我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首領“回聲”。喉嚨里火燒火燎,每一次發(fā)聲都帶著撕裂的痛楚和鐵銹般的血腥味,但我還是用盡全身力氣,從齒縫里擠出嘶啞、破碎的質問:“……誰?……背后……是誰?!”回聲”靜靜地站在那里,銀發(fā)在豎井幽藍光芒的映照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她右眼中流淌的數據藍光高速旋轉著,如同深淵中沉浮的星辰,冷靜地分析著我的憤怒和絕望。那冰冷的機械眼罩,覆蓋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緒。

她沒有立刻回答。控制室內只剩下能量導管低沉的嗡鳴和豎井深處那棵“記憶之樹”散發(fā)出的、死寂的幽光。

時間在蝕夢蟲的啃噬和無聲的對峙中緩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于,“回聲”緩緩抬起手。那只手包裹在深灰色的制服手套里,動作精準而穩(wěn)定。她沒有指向任何屏幕,也沒有任何全息投影亮起。她只是用那包裹著手套的食指,極其緩慢、極其沉重地……向上指了指。

指向那被巨大豎井巖壁和堡壘穹頂遮蔽的、我們頭頂上方那片無法看見的……天空?

不!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瞬間席卷全身!

她指的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天空!她的動作,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和……指向某種終極存在的意味!“……上面?”我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風箱,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一個更加恐怖、更加匪夷所思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心臟!

“搖籃”……它難道不是某個邪惡組織?它的源頭……難道來自……更高、更不可知的地方?

“回聲”的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下撇了一下。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種刻骨的疲憊和……嘲弄。對命運?對“搖籃”?還是對……我們這些被困在局中掙扎的棋子?

她沒有說話。但那細微的表情,那沉重的指向,已經比任何語言都更加清晰地昭示了答案的恐怖分量。

蝕夢蟲的啃噬陡然加劇!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意識!眼前最后一點關于麥浪的金色光芒,徹底被冰冷的黑暗吞噬!伴隨著這最后記憶碎片的消失,一股強烈的、無法抗拒的眩暈感和靈魂剝離般的虛弱感猛地襲來!

視野開始劇烈搖晃、旋轉。豎井中那棵掛滿發(fā)光繭囊的巨樹,首領“回聲”那冰冷的身影,控制臺上閃爍的幽藍光芒……一切都開始扭曲、模糊、褪色。

黑暗,濃稠的、帶著蝕夢蟲冰冷口器刮擦聲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來,迅速吞噬了最后的光線。在意識徹底沉入無邊虛無之前,最后一絲殘存的意念,帶著燃燒靈魂般的憤怒和不甘,死死鎖定在那沉重指向“上方”的手勢上,以及“回聲”嘴角那抹冰冷的嘲弄。

是誰……究竟是誰……在這一切的……上面?!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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