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盡頭彌漫著藥草的苦澀氣息。

虞昭華的指尖劃過潮濕的石壁，摸到無數細小的刻痕——是計數用的。每隔七道就有一道更深的劃痕，像在記錄什么周期。走在前面的青鸞突然停下，火把光照出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

“準備好了嗎？“青鸞回頭，火光在她眼中跳動，“見到真相后，你就再也不是虞家大小姐了。“

蕭景珩的手悄悄握住虞昭華的，他掌心的溫度比常人高，那是火龍凰血脈的余熱。虞昭華深吸一口氣：“開門。“

鐵門吱呀開啟的瞬間，濃烈的藥味撲面而來。密室中央擺著個透明水晶棺，棺中躺著個白發女子，面容卻如少女般嬌嫩。她雙手交疊在胸前，掌心里捧著個金鈴鐺——與虞昭華的一模一樣！

“母親......“青鸞輕聲喚道。

棺中女子突然睜開眼睛！那瞳孔竟是詭異的金銀雙色。她緩緩坐起，目光直接鎖定虞昭華：“阿鸞，你終于來了。“

聲音像指甲刮過琉璃，聽得人牙酸。虞昭華后退半步，這絕不是母親的聲音！

“別怕。“女子歪頭一笑，這個孩子氣的動作與她滄桑的眼神形成可怕反差，“我是白姑姑，蕭皇后的醫女。“她舉起枯瘦如柴的手臂，上面布滿針眼，“這些年，我用自己養著十二個'影子'的血脈。“

她敲了敲水晶棺，棺底暗格彈開，露出十二個小瓷瓶。每個瓶上都貼著名字，虞昭華一眼就看見“阿鸞“和“青鸞“。

“當年真正的虞家嫡女出生即夭折，蕭皇后命我培育'火鳳容器'。“白姑姑的視線像刀一樣刮過虞昭華左肩，“你的胎記，是用蕭皇后心頭血刺的。“

虞昭華耳邊嗡嗡作響。所以她的記憶，她的身份，甚至她的血脈......全是人為制造的？

蕭景珩突然擋在她前面：“證明你的話。“

白姑姑輕笑，突然扯開自己衣領——她鎖骨下方有個可怖的窟窿，邊緣已經發黑：“這就是取心頭血的代價。“她指向青鸞，“不信？問問你的'影子'。“

青鸞沉默地解開腰帶，轉過身。她左肩的火鳳胎記與虞昭華的分毫不差，但每根“羽毛“末端都連著條黑線，像蛛網般向心臟蔓延。

“我們共享同一個火鳳本源。“青鸞聲音平靜，“你每用一次力量，我的血脈就枯竭一分。“她突然咳嗽起來，指縫滲出黑血，“最多...再撐三個月......“

虞昭華胃里翻涌起酸水。所以她活著，是以其他“影子“的生命為代價？

“別擺出那種表情。“白姑姑突然厲喝，“蕭家血脈豈能輕易斷絕？你以為蕭皇后為什么安排婚約？“她指向蕭景珩，“蒼龍血脈是唯一能平衡火鳳之力的存在！“

密室突然劇烈震動！頂部落下簌簌灰塵，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蕭景珩立刻護住虞昭華：“是玄冥閣的爆破符！“

“來得真快。“白姑姑冷笑，“青鸞，帶他們進內室。該進行最后一步了。“

青鸞推開水晶棺后的暗門。內室比外間更陰冷，墻上掛滿銅鏡，每面鏡子里都映不出人影。中央石臺上放著個玉匣，匣前擺著三樣東西：匕首、銀針、空碗。

“三生鏡驗。“白姑姑示意虞昭華站到銅鏡前，“要想拿到救蒼龍的東西，你必須重溫三世記憶。“

虞昭華看向蕭景珩。他臉色比先前更差了，右肩龍印處的焦黑正在擴散，那是“焚心散“毒素侵蝕的跡象。

“怎么驗？“

“放半碗血澆在鏡面上。“白姑姑遞來匕首，“記住，無論看到什么都別碰鏡子，否則......“

爆炸聲再次響起，這次更近。青鸞突然抽出彎刀：“我去擋著。“她深深看了虞昭華一眼，“希望...你能記住我的名字。“

虞昭華割破手腕時，蕭景珩想阻攔卻被白姑姑按住：“蒼龍血脈不得干擾儀式，除非你想讓她前功盡棄。“

血珠滴在銅鏡上，竟像活物般游走起來，逐漸組成詭異圖案。虞昭華盯著圖案，突然一陣天旋地轉——

她站在金鑾殿上，腳下躺著具無頭尸體。太子提著滴血的劍走來，劍尖上挑著個熟悉的首級...是蕭景珩！

“火鳳之力歸朕了。“太子將手按在她左肩，“多虧你那個好父親......“

畫面突變。陰暗地牢里，青鸞被鐵鏈鎖在墻上，胸口插著十二根銀針。白姑姑捧著個金色光球走向某個黑影：“最后一個'影子'的力量，請閣主笑納......“

最后一幕是蕭景珩獨自站在懸崖邊，右肩龍印已經完全變成黑色。他舉起那半塊玉佩：“阿鸞，來世再見。“然后縱身躍入深淵......

“不！“虞昭華伸手想抓，卻碰到鏡面。刺骨寒意順著手臂竄上來，瞬間凍僵半邊身體！

“昭華！“蕭景珩沖破阻攔抱住她，“松手！“

銅鏡像活物般吸住虞昭華的手，鏡中浮現出更多可怕畫面：前世刑場上，劊子手的刀落下瞬間，她體內突然飛出火鳳虛影；而刑場角落，青鸞正用彎刀割開自己手腕......

“斬斷連接！“白姑姑厲喝，“用蒼龍血！“

蕭景珩毫不猶豫地割破手掌，將血抹在銅鏡上。藍血與紅血相融的剎那，銅鏡“咔嚓“裂成兩半，掉出個小玉瓶。

“龍息丹......“白姑姑撿起玉瓶，“能暫時壓制火龍凰反噬。“她突然掐住虞昭華下巴，“但想要根治，你必須做一件事。“

“什么？“

“殺了青鸞。“白姑姑眼中閃過詭異的光，“只有影子死去，本體才能完整。“

門外傳來打斗聲，青鸞的悶哼清晰可聞。虞昭華握緊匕首，卻遲遲不動。

“下不了手？“白姑姑冷笑，“那換種方式——用你的血喂她，讓她替你承受所有反噬。不過......“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蕭景珩，“蒼龍撐不過今晚了。“

蕭景珩突然奪過玉瓶：“別聽她的！我們走......“

密室門被撞開！青鸞滿身是血地跌進來，身后跟著個戴青銅面具的男子。男子手持雙劍，劍鋒滴落的血在地上腐蝕出小坑。

“玄冥閣主......“白姑姑聲音發抖。

閣主摘下面具，露出張虞昭華熟悉的臉——是漕幫少主林沉碧！但他左眼已經變成灰白色，右手腕上有個金鈴鐺烙印。

“阿鸞，好久不見。“林沉碧的聲音像兩個人同時在說話，“沒想到再見會是這種場合。“

虞昭華如墜冰窟。前世為她攔轎喊冤的漕幫少主，竟是玄冥閣主？

“別那么看著我。“林沉碧轉動腕上烙印，“你以為重生是運氣？是我用半數壽元換來的。“他突然指向蕭景珩，“但他不該回來！蒼龍血脈會驚醒'那位'......“

“閉嘴！“白姑姑突然拋出把藥粉，“青鸞，帶他們走！“

藥粉在空中爆出刺目白光。混亂中，青鸞抓住虞昭華和蕭景珩的手腕：“密道！快！“

三人跌跌撞撞沖進一條狹窄隧道。身后傳來白姑姑凄厲的慘叫，接著是林沉碧詭異的笑聲：“跑吧跑吧，月升之時，火龍凰就會自焚而亡！“

隧道不斷向下傾斜，最終通向地下暗河。青鸞剛踏上河岸就噴出一口黑血，火鳳胎記的黑線已經蔓延到脖頸。

“沒時間了......“她癱坐在岸邊，“聽我說，龍息丹只能暫時壓制，真正解法是......“

又是一口黑血。虞昭華抱住她：“別說話，我們找秦郎中......“

“沒用的。“青鸞苦笑，“其實...我們不是姐妹。“她扯開衣領，露出心口處的金色符文，“我是用你血肉培育的'容器'，專門為你儲存多余的火鳳之力。“

蕭景珩突然單膝跪地，右肩龍印冒出青煙。月華透過巖縫照在他身上，皮膚下仿佛有火在燒。

“月升了......“青鸞掙扎著爬起來，“必須...立刻血脈交融......“

她從懷中取出個金鈴——第三個鈴鐺！鈴舌上刻著“同心“二字。

“這是婚契鈴。“青鸞將鈴鐺塞進虞昭華手中，“搖響它，完成蕭皇后未竟的儀式。“

虞昭華看向蕭景珩。他痛苦地蜷縮著，卻仍搖頭：“不行...你會......“

“我本就是為你而生的影子。“青鸞突然奪過匕首，刺入自己心口！“以我殘血...賀君新婚......“

鮮血噴濺在鈴鐺上，金鈴自動響起來。奇異的是，這次鈴聲不再引發記憶，而是讓虞昭華和蕭景珩的胎記同時發光！

“握住彼此的手......“青鸞氣若游絲，“念...婚書上的誓詞......“

虞昭華顫抖著展開那半張婚書，在背面發現先前沒注意到的小字：

“兩心同，生死共，火鳳蒼龍永結契......“

蕭景珩艱難地握住她的手。兩人聲音合在一起：

“......血脈融，痛楚共，千秋萬世不相棄。“

鈴音大盛！青鸞的血在地上形成奇異陣法，將兩人圍在中央。虞昭華左肩胎記與蕭景珩右肩龍印同時浮出光紋，在空中交織成完整的鳳凰蒼龍圖騰。

青鸞露出釋然的笑容：“記住...玄冥閣背后是......“

她的身體突然化作無數光點，消散在暗河之上。光點大部分融入虞昭華體內，小部分飛向蕭景珩。令人震驚的是，蕭景珩右肩的焦黑開始脫落，露出新生的皮膚！

“契約...圓滿了......“蕭景珩聲音依然虛弱，但眼中金紅色已經褪去，“她把自己...獻祭了......“

虞昭華跪在青鸞消失的地方，掌心貼著尚有余溫的血液。這個為她而生的影子，到最后連全尸都沒留下。

暗河盡頭突然傳來劃水聲。一艘小船緩緩駛來，船頭站著秦郎中，身后是漕幫殘部。

“老朽來遲了。“秦郎中跳上岸，看到滿地鮮血和發光的婚契鈴，頓時老淚縱橫，“終于...終于等到這一天......“

他顫巍巍地從懷中取出個玉匣：“這是青鸞姑娘托我保管的，說是...給郡主的嫁妝。“

玉匣中靜靜躺著半塊玉佩——與虞昭華和蕭景珩的殘玉能拼成完整圓形！更驚人的是，玉佩背面刻著幅微縮地圖，標注著“玄冥閣總壇“的位置。

“她說......“秦郎中抹著淚，“這能幫你們找到...真正的敵人......“

蕭景珩仔細查看地圖，突然臉色大變：“這地方......“

“是哪里？“虞昭華問。

“鳳凰山秘庫正下方。“蕭景珩聲音凝重，“我們上次...就站在敵人頭頂上......“

秦郎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竟是藍色血塊！虞昭華這才發現他袖口滲出血跡——是龍血！

“你也是......“

“老朽不過是蒼龍血脈的殘次品。“秦郎中苦笑，“當年蕭皇后實驗的失敗產物。“他指向暗河，“船已備好，順流而下可直通北境。閣主暫時被白姑娘拖住了，但撐不了多久......“

虞昭華扶起蕭景珩，突然想起什么：“秦老，青鸞最后說玄冥閣背后是......“

老郎中突然瞪大眼睛看向她身后：“小心！“

一支淬毒的箭破空而來。虞昭華本能地轉身護住蕭景珩，卻見那箭在半空中被無形屏障擋住——是婚契鈴形成的保護結界！

暗河對岸，林沉碧的身影緩緩浮現。他的左眼完全變成了黑色，右手高舉著個金色香囊——與太子那個一模一樣！

“游戲才剛開始......“他的聲音忽遠忽近，“等'那位'蘇醒，你們會求著我收下火鳳蒼龍之力......“

秦郎中突然拋出一把藥粉，暗河瞬間被濃霧籠罩。在霧氣完全遮蔽視線前，虞昭華看見林沉碧腕上的金鈴鐺烙印發出刺目紅光，而他的口型分明在說：

“小心......青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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