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云姨對著云思夜發飆了，那他今天就先不出去了。

陸云生為了解決自家少爺不認真學習的問題，決定下狠藥。

……

一夜無話。

今天是休沐日，照例不必去善明學堂上課。

云思夜懶懶窩在床上，以被蒙頭，以示對外面的呼喚不理不睬。

今日有些反常，自家母親沒來喊門，思月姐姐、小月姐姐也是沒有動靜。

云思夜撇撇嘴，自顧自縮回被中，嘴硬道：“不來正好！讓我一個人難過死便是了！”

這做派，倒是比他姐姐那位閨中密友更像女兒家。

到了中午，云思夜居然還能奇跡般賴在床上，這倒弄得他有些渾身如同螞蟻在爬，不自在地起了床。

他躡手躡腳踱步到院中，空無一人。

他又去自家母親房間前探頭探腦一番，發現人早就不在了。

他有些稀奇，更多的反而是后怕。

云思夜趕緊跑回自己房間，披上外衣，打算出門尋母去了——自家親娘不會不要自己了吧……

快步往府外走去，路過書房，他突然想起什么，悄悄打開房門一看，這下真糟了，連陸云生都不在了！

云思夜面上不由地流下熱淚，拔腿往府外狂奔。

一路越想越怕，他口中忍不住喊出：“娘！不要……我以后一定會好生學習！”

剛到府門口，云思夜便迎面撞上正走回來的陸云生。

云思夜：“……”

陸云生：“？”

云思夜：“。”

陸云生：“……”

二人面面相覷，陸云生不知道這位大少爺面色潮紅，眼含熱淚，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是玩什么花樣。

而云思夜極為尷尬，咽了咽口水，磕巴開口問道：“額……你們……你去哪里了？今天不是不上課嗎？”

陸云生奇怪點頭：“是不上課啊，我出去辦了點事，正想來找你呢。”

云思夜一聽跟自己有關，也顧不得尷尬了，好奇道：“什么事？””

“額，我作為伴讀書童，還一直沒好好感謝過少爺呢……”陸云生想了半天，扯出這么個理由。

云思夜更是奇怪：“感謝我干什么，要謝你也得去謝我娘……”

陸云生推著云思夜往府門外去了，叫上馬車，直接出發。

“云生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云思夜老老實實坐在馬車上后才開口問道。

陸云生撓撓頭：“我請你到景陽樓吃飯……”

“哦？那正好，我也餓了，不過我沒帶錢，趕緊回去叫個仆役過來……”云思夜想得妥當。

陸云生連忙推拒：“別別別，這么點錢我還是有的……”

云思夜懷疑看向他：“你月錢我記得不就二兩銀子嗎？到景陽樓好像半個席面都吃不上吧……”

他以為陸云生是打腫臉充胖子，情商很高：“我記得學堂門口有個餛飩攤，我剛好想喝餛飩，額，想吃，不若我們去那里得了……”

陸云生道：“休沐日便不去那了吧，萬一碰到夫子……”

云思夜這才反應過來，老實收聲，心中卻打定主意：待會兒陸云生錢若不夠，大不了他再去賣賣自己這個云府別院公子的臉面，賒賬吃了再說。

到了景陽樓，云思夜數月未來，猛地發現這酒樓門口多了不少高爐，一團團白煙正往外冒。

“咦，怎得地上杵著這許多煙囪？”云思夜好奇發問。

“……這不重要，先進去吧。”陸云生把這位少爺迎進樓中。

云思夜正待開口，已有伙計熱情上前，徑直引他們往雅間去了。

云思夜眉頭微皺，陸云生解釋道：“我已預訂了席面。”

進了雅間，云思夜愕然發現，房間里居然還有三人。

其中二人都是淡妝濃抹的美人，云思夜一時移不開目光。

哦，另一個是陳松年。

云思夜一頭霧水，不明就里，只好依言慢慢坐下。

陳松年一臉淫笑，毫不遮掩。

陸云生瞧在眼里，只覺得有些刺眼，趕緊出口道：“兩位公子都是小子的恩人，大恩不言謝……”

一通囫圇話說完，沒人聽進去。

陳松年摟過右手邊的女子，大咧咧開口道：“陸小子，別玩虛的，說正事吧……”

云思夜轉頭看向陸云生。

陸云生無奈開口道：“小子確實是感激萬分……呃，那個少爺，我有件事要向您稟報。”

云思夜聽到尊稱只覺渾身別扭：“什么事情？”

陸云生看了看另一位女子，輕聲咳了咳。

那女子原本在看熱鬧，這下才回過神來，正想故作嬌媚一番，兩只手生硬擺在一起，卻像練武一般推出兩掌，看得陳松年陸云生同時扶額嘆氣。

被陳松年摟住的正是秦淮八艷之首的雪簫沈白靈，她嬌笑一聲，開口道：“云公子，有一傾慕少爺許久的女子，但她害羞得緊，只好托我們來剖白心意……”另一女子這才配合，雙手托出一封信，看上去像是那位女子的親筆。

云思夜傻愣愣聽著，呆在原地，一時反應不過來，沒有伸手去接。

陸云生只好清了清嗓子，輕聲道：“少爺，莫要誤了人家‘情意’……”

云思夜臉上臊得通紅，一把抓過信紙，正想翻開看看，又想到這是大庭廣眾之下，有些不好意思。

猶豫之際，陸云生又開口道：“人家拳拳心意，敢在我們面前展現，少爺又何必扭捏？”

云思夜聞言覺得有理，豪氣頓生，翻開書信，開口念道：“思夜公子敬啟：當日一別，兩地懸念。奴家百思想，千系念，萬般無奈把郎怨……”

陳松年強忍笑意，陸云生面無表情，兩位女子倒是聽得癡了。

云思夜細細讀完，心中五味雜陳，唯獨最后一句最得他心意。

“不在乎你的人對你愛答不理，在意你的人對你又高攀不起。”

他對王明慧又何嘗不是如此？她既對他愛答不理，他也對她這個才女高攀不起。

書信情意真切，若不是云思夜還未見到這等深情女子的真容，恐怕早已愛上。

女子情意深重，文采飛揚，唯獨字跡有些粗糙，尚不如他。

這或許就是白璧微瑕吧，云思夜見到眾人均望著他，尷尬開口：“寫得……挺好的……”

他又想起什么，對陸云生開了個玩笑，試圖緩解氣氛：“這姑娘的字……比你好些……哈……哈哈……”

他尬笑一番，陸云生面沉似水。

云思夜低下頭，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書信，心中愈加喜愛。

陳松年扯過陸云生，打開折扇，遮在二人面前，不懷好意道：“你小子這么懂，看來也不是個好東西……”

陸云生平靜品茶，淡然反問：“為何是‘也’？”

陳松年聞言一頓，愕然當場，一時竟難以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