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拜師(三)
- 科舉之路從伴讀書童開始
- 云吞方便面
- 2218字
- 2025-07-02 22:42:43
既已答上兩題,周夫子倒是和藹起來。
親手扶過陸云生在他旁邊坐下,眉眼里均是滿意。
陸云生暗暗吞了口唾沫,略有些不自在。
自己原本便是這樣鉆營的人嗎?
自己原本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
陸云生恍惚間走馬燈一般,過了一番自己前世的所作所為。
其實無甚出奇的。
他在檔案館,所接觸的人不過就是幾個同事,彼此相處也頗為寡淡,按當(dāng)時的說法,就是“躺平”。
朝九晚五,三點一線。
除了吃穿用度方面遠(yuǎn)遠(yuǎn)勝過,其余生活還不如此世精彩。
勸陳松年的時候他還不以為意,真輪到自己身上了,居然還莫名有些矜持。
他甩甩了雜亂心思,繼續(xù)專心以對。
“云生,”周文通的聲音帶著笑意,打破了屋內(nèi)的沉寂,“你剛才試論了生財大道,答得尚可,你已答出兩題,本不必再問,老夫說話算話,你日后便是為師的親傳弟子。”
他連忙起身,再恭恭敬敬地跪下,行了拜師大禮:“學(xué)生陸云生,拜見師父!”
周文通擺擺手:“拜師禮日后再說,現(xiàn)在就別弄這一套了。”
他繼續(xù)問道:“但為師還有一問,你可試作問答,當(dāng)然,并不強求。”
陸云生心頭一凜,他恭敬地拱手:“學(xué)生洗耳恭聽。”
周文通捋著胡須,目光如炬:“今朝廷用兵,開銷甚巨,賦稅日重,民生凋敝。然朝廷有言,此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為社稷安康、百姓福祉。為師問你,如何不至‘財聚民散’、動搖國本?”
陸云生心中飛速盤算。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回夫子,學(xué)生以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此話本無錯。然關(guān)鍵在于‘取’與‘用’之間,當(dāng)有節(jié)制,更當(dāng)有章法。若只是漫無目的地加稅,百姓不堪重負(fù),自是‘財聚民散’。”
“朝廷用度浩繁,學(xué)生斗膽以為,開源節(jié)流當(dāng)兩手抓。所謂‘開源’,并非一味從百姓身上壓榨。當(dāng)今之世,東南漕運便利,商賈云集,海上貿(mào)易日盛。何不思索拓寬商道,發(fā)展海貿(mào),從中抽取合理賦稅?此乃‘生之者眾’之新途,而非壓榨農(nóng)桑之舊法。”
這倒是陸云生前世今生以來,頭次說出全然是自己心中真實所想的內(nèi)容。
原先他一直是遇事留七分的性格,在此事上,他卻稍認(rèn)真了些。
結(jié)合自己前世所學(xué)內(nèi)容,他斷定當(dāng)今的一大積弊就是未開海禁。
云思夜雖然聽得不是很懂,但陸云生說話時的那種氣度,那種從容不迫的自信,卻深深地留在他的腦海中。
周文通聞言有些失望,搖搖頭道:“海貿(mào)?你可知東南海禁是何緣故?”
陸云生心中訝異,躬身未答。
周文通道:“倭寇侵?jǐn)_,走私貨物。再者說來,我大乾享國以來,重農(nóng)抑商乃是國策。”
他拿手點了點陸云生,繼續(xù)道:“不勞民力對極,但商事大行其道,誘農(nóng)從商,農(nóng)事日漸衰微,而后國本動搖。”
陸云生聞言一愣,倭寇自不必言,定然是要想辦法解決的,不然內(nèi)憂外患,乾朝表面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實際外強中干。
若是一個處理不好,外敵侵入,一如兩宋般一碰就碎,再來次靖康恥的話,那等人間煉獄,簡直不敢想象。
而另一方面,商業(yè)與農(nóng)業(yè)搶人的階段確實會引得天下動蕩。
大英帝國的羊吃人——圈地運動導(dǎo)致農(nóng)民失地,自己便是在這原就走在下坡路的大乾國破車上踩了一腳油門。
周文通說完,心中暗嘆,這天底下終究沒有慧而明理,思而知之的神童。
自己不是,這陸云生也不是。
他莫名釋然,轉(zhuǎn)頭對引路弟子說道:“去,將老夫書房中的那本《治平策》取來,還有老夫親筆批注的《孟子義疏》。”
引路弟子一愣,旋即明白過來,這都是周文通最為珍視的著作,平日里輕易不示人。
他連忙應(yīng)聲而去。
周文通這才看向陸云生,緩緩道:“有些識見,卻老氣橫秋。你若以為為師老朽,頭腦頑固,便要你們這等總角、垂髫同我一般死氣沉沉,倒也看輕了老夫。”
陸云生連道不敢。
周文通長嘆一聲:“窮理致知,格物致用。望你時時記在心中,不過,也應(yīng)記住莫要作偽,一切順其自然。”年齡大了,他口中居然會莫名說出幾句老莊來。
他看向仍然有些呆愣的云思夜,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恢復(fù)了平日里的威嚴(yán)。
“云思夜,你此番來,比上次好些,但無非便是照本宣科,心中實無一物。日后定要用心苦讀,老夫可不想見到有朝一日,將你掃地出門!”
云思夜心中驚懼,慌忙叩拜不止。
正巧那引路弟子捧著兩本書走了進(jìn)來。
周文通接過書,遞到陸云生手中,沒說什么,擺了擺手,便讓陸云生二人離開了。
陸云生與云思夜各有所思所想,默默跟在引路弟子身后。
那弟子主動將陸云生二人送出,走到中堂之前,他環(huán)顧左右,悄聲言道:“陸公子,今后我們便成了師兄弟,那為兄要提醒你一句,那錢家三少也將拜入恩師門下,不過是在秀才班,他之前特意叮囑過我,要對你上心……”
云山霧罩,此人說得不明不白,像是說了什么,乍一聽好像什么都沒說。
不用他提,陸云生也知道這錢家三少會“關(guān)注”他。
不過明面上,陸云生還是趕緊出言道謝,那弟子滿意點頭,轉(zhuǎn)身去了。
天下多的是如此圓潤如意的人物,誰也不得罪。
想來是看到陸云生得了周夫子的重視,或許能有些成就,提前賣些不值錢的好罷了。
陸云生臉上平靜,一馬當(dāng)先走在前面,云思夜亦步亦趨。
到了門口,陸云生剛想邁出,看到了小月居然在外面等著,他腳下動作一滯,等那云思夜先走。
云思夜看他停下,自然老實跟著停下。
陸云生開口道:“少爺,您先請。”
云思夜聞言只覺得雞皮疙瘩要起來,別扭道:“可,云生大哥……”
陸云生一撇嘴,把云思夜往外一推。
云思夜這才看到小月在門口候著,喜上眉梢,不由自主道:“小月姐姐,我過了!我過了!”
聲音頗大,圍觀之人紛紛露出羨慕神情。
小月也是喜不自勝,開心道:“少爺,小月本就相信你一定行的!”
她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頭花給云思夜帶上,樂呵呵地左看右看。
陸云生心中腹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中狀元了……
他搖搖頭,隨后跟著喜笑顏開的二人一道上了馬車。